第二百一十七 秋涼乍起
同樣的夜晚,一前一後,卻是迥然不同的天象。
此刻過了子時,冷月高懸,再沒有了先前祭祀時突然風雲突變的詭異,隻有屬於深夜山林的悠然和寧靜。
但誰有能想到,在這樣靜謐的夜色之中,曾經發生過那樣動魄驚心的一幕呢?
當身著鎧甲的侍衛長步入寢殿時,鎖甲所發出的悶響,還有鐵靴踏在青石地板上的“哢哢”聲,聽在所有人的耳裏,心情都愈發的緊張起來。
看到侍衛長來到麵前,東方尋當機立斷:“傳令下去,調派多一倍的人手將整個浣花莊給看牢了,但凡有任何人想要進出,都必須親自稟報朕經的允許,若是發現可疑之人強行闖入,立刻緝拿!”
“屬下遵命!”
身著盔甲的侍衛長單膝跪地,雙手抱拳,然後才起身迅速離去。
隨著他快步離開,一股肅殺冷峻的氣氛卻任然殘留在寢殿之中,蔓延開來,久久不散。
......
與浣花莊那邊的詭異莫測的氣氛相比,木槿莊這裏,卻顯得平靜了許多許多,仿佛並未受到今夜落水事件的影響,一如往昔。
因為沐浴了熱泉池水,又喝下了滾燙濃鬱的薑湯,再後來,還服下了一碗藥童熬好送來的祛寒壓驚湯藥,更別提南華傾渡給自己的內力了......多管齊下,莫瑾言雖然還覺得有些疲憊,但總算身無大恙,此刻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雕花床榻之上,卻沒有入睡。
四周靜悄悄的一片,隻有南華傾均勻的呼吸聲響在耳邊。
不知道為什麽,身子無恙了,腦子裏卻還是有些思緒胡亂,猶如一團理不清的絲線,令瑾言難以釋懷,就算閉上眼睛,也沒辦法真正的入睡,不多時,又會重新睜開眼。
如果今夜自己沒有及時將南婉容從沈蘊淩旁邊拉開,那和沈蘊淩一起落水的人,肯定會是南婉容吧!
而南婉容腹中的一雙胎兒,也別想保住了......
隻是這樣一想,瑾言都覺得有些後怕,總覺得這樣的片刻寧靜,是多麽的短暫,隻要自己一睡著再醒來,就會消失不見似得。
不知道此刻浣花莊那邊會是怎樣的情形,沈蘊淩有沈畫親自救治,她肯定是不會死的。而南婉容目睹了沈蘊淩的意圖,肯定也能猜出來當初自己和南華傾的推測,乃是沈蘊淩想要借此機會,一舉兩得,將她腹中孽種順理成章的除掉,同時也害得南婉容失掉孩子......
若是之前,沒有證據來證明沈蘊淩的居心叵測,那現在呢?
還記得當時自己將南婉容推開時,她驚異的眼神,看著自己跟著沈蘊淩落水,那明顯的憤怒之色流露而出,甚至取代了眼底的慌亂。
身為皇後,南婉容一定不會放棄這個機會,她又會怎樣讓沈蘊淩自投羅網呢?
......
這些想法,之前在和南華傾在一起時,瑾言並未說出口,因為今夜發生種種之事,實在令人身心疲憊。
多說無益,隻等明日天亮,浣花莊那邊就肯定能傳來消息吧。
想著想著,瑾言終於感覺到倦意襲來,迷迷糊糊間正要睡著,卻突然覺得小腹的位置一下明顯的抽痛。
這抽痛不似針刺,反倒像是腹部之內的柔軟處被人打了一拳,鈍痛難忍!
倒吸了一口涼氣,莫瑾言額上甚至都冒出了點點細汗,下意識地用手按住肚子的位置,將身體緊緊蜷縮了起來。
有些害怕,正欲喚醒身側熟睡的南華傾,瑾言卻突然一下子又沒了任何感覺,仿佛剛才小腹的疼痛隻是自己的錯覺。
咬咬牙,沒有再驚動睡在身邊的南華傾,瑾言隻將側著身子將錦被裹得緊緊的,不多久,終於也睡著了。
......
離怨故園思,小秋梨葉紅。
七月半,亦是民間百姓所稱的“小秋”,自這一天之後,秋涼乍起,暑氣漸消。
秋涼來了,隨之而來的,還有降臨山中的傾盆暴雨!
聽得屋外房簷上“劈啪”作響,南華傾沉沉地睡了一夜,此刻終於醒了。
睜眼,南華傾下意識伸手去攬同床的妻子,卻看到莫瑾言背對自己,蜷縮著睡在床榻的一角,似乎也是醒的,因為自己分明看到她的身子微微動了一下。
南華傾無奈的一歎,想起自己並未和莫瑾言同房過多久,但每一次醒來,她總是將所有的錦被都裹了去的,而自己身上涼涼的,都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被搶了被子的。
不經意間,笑意也浮現在臉上,南華傾附身過去,用手將莫瑾言從後背擁住,低聲在她耳畔道:“你是想為夫陪著你著涼,所以才把被子都搶了去麽?”
可懷中的莫瑾言卻沒有回應,南華傾以為她是害羞,輕輕落下一個吻在她的耳際:“我知道你覺得那驅寒壓驚湯太苦,這樣吧,湯藥來了,我先喝第一口,若是苦了,就讓廚房送來糖漬梅子,含著喝,就不苦了。”
說著,南華傾卻突然感覺鼻尖觸到莫瑾言的肌膚微微有些發燙,剛才自己吻下去的那個地方,仿佛還留了一絲熱意在唇上......
心下一沉,想起沈畫的交代,南華傾就怕莫瑾言從水裏起來後發燒,不敢耽誤,伸手一拉,就將其給翻身過來,平躺朝上。
雙目緊閉,粉唇緊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一抹痛苦之色顯在莫瑾言的臉上。
南華傾嚇了一跳,伸手去探莫瑾言的額頭溫度,竟滾燙的猶如燒紅的烙鐵,趕緊一把掀開了她身上的錦被。
隨著錦被的掀開,南華傾一眼就看到了莫瑾言雙手緊捂著肚子,而她身下,竟有點點血色染在了雪白的被單上。
雖然並非是大片大片的鮮血,但那幾點紅,卻還是令南華傾感到了刺目而驚心!
“瑾言!瑾言!”
南華傾的聲音帶著幾分慌亂,伸手輕輕搖晃著昏迷不醒的她:“瑾言你醒醒,你醒醒!告訴我你哪兒不舒服!”
牙關緊要,莫瑾言終於微微睜開了眼,看著南華傾的目光十分無力,說話的語氣更是微弱地像一隻蚊子:“我......腹痛如絞......”
哪裏還敢耽誤,南華傾翻身就從**跳了起來,扯過被子將莫瑾言蓋住,然後沉聲道:“我這就讓榮兒去叫沈畫過來!你忍住!”
艱難地點了點頭,瑾言額上的汗水一滴滴一滴滴,竟大如黃豆,隨著眉梢往耳側滴落而下,可見她此刻強忍的疼痛有多麽劇烈。
胡亂將衣袍係在腰際,南華傾一推門,見山中暴雨如柱,視線僅能看清三丈之內的情形,一咬牙,將門一關,又回到了莫瑾言的床邊,低聲道:“瑾言,外麵雨勢太大,榮兒手腳慢,我必須親自跑一趟玉梨莊。你不要怕,好好躺著等我,我一定快去快回!”
“侯爺......”
瑾言掙紮著,從口中擠出來幾個字:“沈太醫,他......他此刻肯定在浣花莊......”
“對!昨夜那樣大的事兒,身為太醫,他必須守過夜,此刻天還沒亮,他肯定還在浣花莊,我這就去!”
南華傾也不顧外麵大雨傾盆,一推門就飛身而去,消失在了雨中。
......
此時此刻,浣花莊,無論帝後,還是內侍婢女,幾乎所有人都一夜未眠。
特別是沈畫,身為太醫,沈蘊淩那樣的情況,又是落水,又是滑胎小產,還受了驚嚇,情緒不穩。所以他也不敢休息,徹夜觀察著,就怕身孕的身子受不了打擊,會一病不起,甚至,還有可能一命嗚呼。
還好,連著三副安宮止血湯灌下去,沈蘊淩才勉強穩住了,但精神狀態卻極差。
三次進去為其把脈針灸,沈畫都見她縮在床榻一角,也沒睡,隻緊緊抱膝而坐,似乎是害怕外麵的大雨,目光空洞,卻又透著恐懼之色。
尤其偶爾有雷電閃過,沈蘊淩整個人都會一抖,然後許久才能平複下來。
沈畫見狀,不敢讓沈蘊淩單獨呆在屋中,便請陳娟幫忙,又多安排了兩個內侍和兩個宮女,讓他們四個人分兩輪,輪流每半個時辰換班,一直照看這沈蘊淩。
而沈畫自己則就近住在了後院中的另一個偏房內,與沈蘊淩緊鄰,一旦她有任何異動,自己也能及時趕過去救治。
這樣緊張的氣氛,加上六個身穿鎖甲,手持長刀的侍衛,三人一組,一直在雨中徘徊值守,饒是再疲倦,沈畫也難以安睡。
眼看天亮了,窗外雨勢極大,像是不斷線的珠子低落而下,濺在地上“劈啪”作響,房頂的瓦片更是“哢哢”聲不斷,雖然還不至於漏水,但總給人感覺大雨會衝垮房頂似得。
不知為何,沈畫心中略有不安,想起了昨夜被南華傾抱走的莫瑾言,也不知道她的身子如何了。
但這一整夜南華傾也沒有來找自己,沈畫想了想,或許瑾言應該沒有什麽大礙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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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