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餐廳並不想爆火

第104章 “鴻門宴”

柳溪深切地感受到了一種,比編輯連夜催稿更為沉重的壓力。

他拖著兩條仿佛灌鉛的腿,站在門前,遲疑著不敢敲。

唉,進門之後,該咋說呢?

怪尷尬的,我……

然而下一刻,倩倩就毫不遲疑地越過他敲了門:

“廖叔叔,我們來吃飯啦!”

柳溪:“……”

還能不能有點兒危機意識了?

很快,餘渝過來開了門。

春日有個特征:屋裏比屋外冷,他穿了套薄珊瑚絨居家服,整個看上去就很毛茸茸。

柳溪心道,如今您可真是不加掩飾了。

正常去朋友家,一般都不會穿成這樣……

廚房內的油煙機正轟隆隆作響,廖初頭也不回問了句,“來了?”

餘渝嗯了聲,又主動幫柳溪他們拿拖鞋。

柳溪:“……”

收斂點兒吧兩位!

體諒下我剛知道的心情好嗎?

這一整套流程下來,不整個兒就平時自家和媳婦兒相處的模式嗎?

老父親心中百感交集,但倩倩卻還是快樂的小傻子,嘻嘻哈哈跑進去跟果果手拉手,又蹭到廚房裏去,“廖叔叔,好香呀!”

對小朋友們來說,忙碌中的廚房可比遊戲什麽的有意思多啦。

因為隨時都有可能接受投喂!

廖初剛做好一盤手撕牛肉,順手撕了兩條,分別塞到兩個小姑娘嘴裏。

倩倩和果果咀嚼幾口,對視一眼,齊齊捂著臉驚呼,“好好吃哦!”

鹽津津香噴噴,有點韌勁兒,卻又不會覺得難嚼。

柳溪:“……”

吃吃吃,吃你的吧!

稍後他去洗手,又看到了洗漱台上大大方方擺出來的情侶牙杯、情侶毛巾……

等在餐桌邊落座時,柳大作家已經被接連到來的“驚喜”震撼得麻木了。

他甚至想,就算那兩位朋友在自己麵前打啵兒,他也……我草草草你們還真親啊!

餘渝過去幫忙端盤子,廖初很熟練地回頭,碰碰對方的唇角。

柳溪隱晦地按了按胃部,酸溜溜道:“你們平時就這樣?”

還是故意做出來給我看?

餘渝還有點不好意思,但依舊大大方方點頭,“就這樣。”

隻不過沒人看見。

現在既然攤牌了,也沒什麽好遮遮掩掩的。

柳溪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隻是認命地起身去拿筷子。

半路還給自家媳婦兒發了條信息:

“狗男男秀恩愛……”

三個成年男人,兩個成長期幼崽,胃口都是無底洞。

廖初狠狠展露了把廚藝,光柳溪認得出來的菜就有手撕牛肉、清蒸魚、鳳尾蝦、蒜香排骨,還有好些一時間叫不上名字的,大大小小,擺了十幾個盤子碟子。

不過量都不算大,估計能吃完。

廖初還開了瓶葡萄酒。

猩紅的酒液劃出一道弧線,撞入透明玻璃杯內,猛地卷起一道浪頭,在燈光下劇烈晃動。

柳溪就覺得自己的心情跟那道“浪頭”差不多了。

他指指廖初,又指了指餘渝,“你們,嗯?”

廖初擦擦瓶口,平靜點頭,“嗯,接受不了?”

柳溪搖頭,“倒也不是……”

如果真接受不了的話,他也就不來了。

“就是,”他用力搓了把臉,抓耳撓腮地想著合適的措辭,忽然眼前一亮,“突然!對,就是太突然太意外了你們知道嗎?”

就好像三個朋友說好了一起玩,結果你們現在突然告訴我,兩兩一組了!

如此劇烈的轉變,還是特麽我自己撞見的,誰不得懵逼兩天啊?

想到這裏,柳溪還有點委屈,一把抓過紅酒杯幹了。

廖初:“……”

這酒他自己釀的,比一般的紅酒度數高很多。

下一刻,就見柳溪一張臉都憋紅了,眉頭擰得死緊,“我去,這什麽紅酒啊!”

勁兒夠大的。

廖初默默地把瓶身轉過去,給他看上麵貼的標簽:

烈焰。

柳溪:“……”

正常情況下,社恐們的酒量都不會太高。

當然,天賦異稟除外。

不過事實證明,柳大作家還在正常範圍之內。

豪氣幹雲悶了一杯烈焰酒之後,他的眼神就有點迷離,話也明顯增多。

他一邊給倩倩剝蝦,一邊絮絮叨叨:

“哎呀,我不是那種愛多管閑事的人,就是你們忒不夠意思了知道嗎?不夠意思!這麽大的事兒也不跟我講,當時我在後台看你們拉手,都要嚇死了知道嗎?”

說到這裏,他用拍了拍胸口,在白襯衣上留下一道清晰的紅色蝦油手印。

他直接把蝦肉塞到女兒嘴裏,繼續嘮叨:

“哎呀當時我嚇得啊,還左顧右盼,生怕有誰也看見了,給你們嚷出去……

其實這事兒吧,還是我閨女看得透徹,也沒什麽,你們自己覺得好就挺好,別人說的話,好聽的就聽,不好聽的就去他媽……

你們不知道,當年我轉行寫小說,我勒個去,被罵的狗血淋頭,什麽垃圾也來寫小說了……那我不照樣寫嗎?人吧,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的,你得自己活痛快了……”

餘渝忍笑,偷偷開了手機錄像。

柳溪的態度令他感動,而另類撒酒瘋也叫人大開眼界。

“兄弟!”柳溪突然抓住廖初和餘渝的手,用力拍了幾下,“人生在世,得想得開!說閑話的多了去了,可門一關,誰在乎誰?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啦!”

廖初和餘渝對視一眼,都十分感動。

他們剛要說感謝的話,卻見柳溪已經兩眼一翻,順著桌子出溜到地上去了。

眾人:“……”

正埋頭吃蝦的倩倩愣了下,旋即大驚。

小姑娘立刻跳下椅子,撲在他身上哭喊起來,“爸爸,你不要死嗚嗚嗚!”

廖初:“……”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

餘渝啼笑皆非地過去,先試了試柳溪的呼吸和脈搏,這才摟著倩倩安慰道:

“你爸爸好得很,就是喝醉了,睡著了。”

倩倩淚眼婆娑,“真的?”

餘渝重重點頭,“真的。”

要是假的,他跟廖初就要喜提銀手鐲和公家房了……

廖初過去給倩倩擦了擦眼淚,“回來吃飯吧。”

“哦。”確認爸爸沒時候,小姑娘麻溜兒爬起來,又吸著鼻子坐回去吃蝦了。

廖初讓餘渝回去坐著,自己輕輕鬆鬆把柳溪扛到旁邊的沙發上去。

他們也沒見柳溪喝醉過,不知道會不會吐,別嗆著了。

還是放在眼皮底下看著點兒好。

餘渝去臥室拿了條珊瑚絨毯子。

廖初瞅了眼,皺眉,“用這條?”

餘渝低頭一看,撲哧笑了,“行,我換條。”

這條毯子是之前他買的聖誕禮物,一個是聖誕樹的,一個是麋鹿的。

雖然圖案不同,但氛圍一致、顏色融洽,兩人都拿著當情侶款用。

廖老板哼哼兩聲,這才滿意了。

“廖叔叔,我想吃蝦!”倩倩扭頭道。

老父親的死活,已經排到蝦子後麵去了。

果果也扒著椅背央求,“舅舅,要吃魚,不要魚皮。”

廖初低頭啄啄餘渝的唇角,“好。”

倩倩嘿嘿笑,“我爸爸媽媽在家也這樣的。”

廖初揉了揉小姑娘的腦瓜,不光給她剝蝦,還剃了兩塊肥嫩的排骨。

清蒸魚很鮮美,大塊大塊的白肉像蒜瓣一樣,好看又過癮。

他仔細去掉魚刺,督促著兩小一大吃了不少。

倩倩吃得超開心。

平時在廖記餐館吃飯固然也開心,但廖叔叔家裏不一樣,感覺更放鬆更自由。

“廖叔叔,魚魚老師,”她揚起臉,嘴巴上還沾著飯粒,興衝衝問道,“你們會生小寶寶嗎?”

餘渝直接被嗆到,發出一陣驚天動地的大咳。

廖初一邊給他拍背喂水,一邊鎮定自若道:“恐怕不太行,隻有女性才具備生育功能。”

他看了看似乎有點小緊張的果果,笑了下,“而且我們有果果就夠了。”

小姑娘明顯鬆了口氣,“果果也最喜歡舅舅和魚魚老師了!”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

倩倩低頭,捏了捏自己肉乎乎的小肚子,忽然覺得很不可思議:

這麽鼓,裏麵有小寶寶了嗎?

稍後吃完飯,餘渝看著沙發上睡得死沉的那一大坨,有點犯愁。

咋辦?

兩個小朋友已經開始打哈欠了。

今天彩排好累哦。

“倩倩媽媽今天不在家,萬一晚上他吐了或是突然發酒瘋,倩倩一個小姑娘可應付不來。”餘渝憂心忡忡道。

廖初略一思索,“倩倩和果果一間房,床很大,睡得開。先讓他在客房休息一晚?”

如今都停暖了,留柳溪在客廳睡一晚,非感冒不行。

餘渝忽然有點不自在,小聲道:“那我……”

我去哪兒啊。

可話到嘴邊,他卻忽然改口:

“那我回去睡。”

廖初默默地抓住他的胳膊,麵無表情看,滿臉都寫著:

你在驢我。

餘渝忍不住笑出聲,伸手勾了勾他的下巴。

哎呀,我們廖先生真可愛!

廖初有些無奈地捉住他的指尖親了親,“別鬧。”

哪怕知道這人在開玩笑,可他還是會當真,會不舍得。

餘渝歪頭,“萬一我真回去呢?”

廖初沉默片刻,指著沙發上的醉鬼果斷道:“把他扔出去。”

餘渝趴在他肩上笑得打顫。

笑了半天,他才明知故問,“可是,沒房間了呀。”

原本這套房子是四室三廳,但廖初把其中一間臥室做了隔音處理,改成了果果的練習室,現在隻剩三個。

廖初的睫毛抖了抖,眼底接連泛出笑意,“那就辛苦餘老師,跟我擠一晚。”

餘渝下意識看向兩個小姑娘,臉上熱辣辣的,哼哼唧唧道:“咳,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見廖初眼底笑意漸濃,他自己也撐不住笑了,又警告道:“不許多想!”

孩子和客人還在呢。

廖初眨了眨眼,表情十分無辜且純真,“餘老師在說什麽呀?”

完全聽不懂!

餘渝好笑又好氣地踢了他一腳,先去客房收拾。

廖初低笑幾聲,挽了挽袖子,直接扛死豬一樣,把柳溪扛到客房裏。

抱倩倩和果果去洗漱時,兩個小姑娘又醒了。

聽說今晚可以睡在一起,都興奮得了不得!

哇,一起睡哎!

兩人到了**也不安穩,嘻嘻哈哈從這頭滾到那頭,又窩在被子裏捉迷藏。

最後還是廖初和餘渝一人一個按著,講了幾個故事才行。

兩人躡手躡腳關了門,對視一眼,都鬆了口氣。

哄孩子鬧了一場,瞌睡蟲都被吵醒,暫時倒也不覺得困了。

廖初看看餘渝,兩人就很默契地往陽台去了。

天早就黑透了,四周一棟棟樓亮起燈,光圈從四四方方的窗格子裏透出來,在夜幕中散開一圈圈光暈。

天文望遠鏡還在旁邊擺著。

餘渝過去擺弄了會兒。

說起來,北半球還是冬夏兩季最適合觀星,前者星星最亮,後者星星最多。

外麵很安靜,隻有晚風刮過耳邊。

春夜頗有幾分涼意。

不過比起冬日,已算很溫柔。

他們的第一次親吻就發生在這裏。

也是寂靜無人的夜晚,也在星空下。

此時再回來,竟也有點朝聖的意味。

廖初從後麵攬著餘渝,後者回頭,自然而然吻到一起。

一樣,好像又不太一樣。

春天不太冷,架不住穿的也少。

餘渝親了會兒就開始打哆嗦,廖初忍笑,摟著他回來。

兩人挨挨蹭蹭洗漱完畢,換了睡衣,來到主臥。

其實在進來的路上,倆人心裏都想了很多。

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年輕男人,又剛挑明了心思,這會兒偏湊在一處睡……

這萬一要是擦槍走火,發生點兒什麽……

不行不行,客人還在呢,堅決不行!

可等真到了臥室,竟意外安寧。

就好像他們期盼了太久的溫馨日子,突然到來一樣,事到臨頭,竟有點不敢相信。

親人,朋友,上司……

他們得到了太多祝福。

這樣的幸福,是真實的嗎?

兩人平躺在**,靠近的雙手,十指交握,似乎在拚命通過對方確認真實性。

過了會兒,兩人又朝中間翻了個身。

關燈了,房間裏有點黑,飄窗外漏進來的月色成了唯一的光線來源。

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廖初逐漸能看清近在咫尺的臉。

他輕輕勾了勾對方的頭發,又滑又軟,像一束有形的海浪,打著卷兒從指縫溜走。

然後,他的指尖又慢慢挪到餘渝的眉眼上,一下又一下,輕輕描摹。

太幸福了。

這樣的事情,是他能擁有的嗎?

餘渝拉住他的手,親了親,也學著他的樣子,摩挲五官。

不過幾秒種後,就笑了起來。

“你鼻梁好高呀。”

平時看著,倒沒怎麽覺得,這會兒拿手去摸時,竟就像劃過山峰模型似的。

餘渝好像上了癮,幹脆雙手齊出,在他臉上按來按去。

“嗯,額頭長得好,有弧度。哇,眉骨也高哎,說來也是,高眉骨配高鼻梁才好看嘛!”

手指往下,“哎,你嘴唇有點薄啊,人家說,嘴唇薄的男人容易薄情……唔”

廖初用力親了他一口,聲音有點啞,“誰說的?我去打死他。”

兩人靠得很近,身體幾乎帖在一起,能清晰地感覺到彼此的輪廓。

餘渝一愣,旋即笑出聲,吭哧吭哧退出去一截,“保持距離!”

廖初抿了抿嘴,過了幾秒鍾,才帶點兒委屈地道:“正常生理反應……”

上學住宿期間,誰都見過青春期男孩子晨起的反應,倒也不覺得有什麽。

餘渝的眼珠轉了轉,雙手蠢蠢欲動。

他剛要往下,就被廖初按住了。

廖初的體溫比平時高不少,壓著聲音道:“亂來的話,我就真忍不住了。”

餘渝就覺得被他攥住的手腕簡直像要被燙傷,耳朵刷地紅透了,“睡覺睡覺!”

他努力掙了幾下,吭哧吭哧菜青蟲一樣把自己卷起來,又猛地打了半個滾兒,用後腦勺對著廖初。

廖初失笑,慢慢蹭過去,從後麵抱著他,親了親他的脖頸,“睡吧。”

餘渝抖了下,僵硬的身體慢慢放鬆,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柳溪是被餓醒的。

因為真相太過震撼,他被刺激得“借酒澆愁”,一杯下去,菜都沒顧上吃幾口就醉死了。

夢裏他追著一根豬肘子跑,口水流了三尺長,迷迷糊糊睜開眼時,就有點懵。

這哪兒?

手底下觸感不對啊。

這不是我家。

柳溪愣了會兒,才重新找回記憶:

啊,我在別人家裏醉倒了。

臥槽,丟人!

不過,好餓啊!

他抱著肚子滾了兩圈,最終還是決定克服羞恥心,去廚房找吃的。

麵子算什麽?餓死事大!

他記得晚飯做了不少來著,缺了自己這個生力軍,肯定沒吃完啊。

柳溪小心翼翼開了門,先探頭看了幾眼,確認客廳沒人,這才躡手躡腳出去。

直奔廚房。

冰箱門上貼著夜光便利貼:

“裏麵有菜,鍋裏有飯。”

開冰箱,果然有好幾個裝著菜的保鮮盒!

柳大作家雙手握拳,感動得淚流滿麵。

好兄弟!

電飯鍋有保溫功能,這會兒打開,還是熱乎的。

柳溪給自己結結實實裝了一大碗飯,埋頭猛扒。

蝦子又鮮又甜,排骨又肥又嫩,手撕牛肉勁道彈牙滋味足……

嗚嗚嗚,我為什麽要喝那麽多酒!

涼了都這麽好吃,熱乎的時候得多棒啊!

“哢嚓”一聲悶響,柳溪吃飯的動作一頓,順著聲音來源處看去,就見穿著睡衣的廖初出來。

對方衝他點點頭,“酒醒了?”

透過淩亂的記憶碎片,柳溪感受到了遲來的羞恥。

他好像說了不少話,說什麽來著?

他決定轉移話題。

見對手拿著杯子,“倒水喝?”

廖初嗯了聲,自顧自開了熱水器,“餘渝說口幹。”

柳溪:“……”

他沉默著轉過身,對著孤寂的月亮,一口接一口扒起剩菜。

媽的!

這對狗男男睡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