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牛肉幹,水煮毛豆
這幾天廖初發現事態走向有點迷幻。
他開的分明是餐館,早餐和湯品賣得也很不錯,但現在為什麽這麽多顧客成群結隊過來打卡,進門就說要“無糖豆漿”、“檸檬薄荷水”和“海鹽檸檬茶”?
宛如一家飲品店!
後來還是趙阿姨跟人聊天時聽說了大致經過:
也不知怎麽傳出去的風聲,說這家餐館的飲品都特別健康,尤其不含糖,特別適合中老年朋友和小孩兒。
先是宋大爺和李老頭他們夕陽紅老年團天天過來打卡買豆漿、喝粥,因人數過多、發色過於統一引發圍觀,接著就有許多人跟風排隊。
一時蔚為壯觀。
幸虧廖初已經成功招聘到一位服務員幫忙,不然還真忙不過來。
有剛來的老太太不明就裏,看見有人排隊也過來湊熱鬧。
排了一會兒,到底不放心,又熱,就問前麵的老太太:
“老姐姐,是在這排隊領雞蛋不?”
一群老頭老太太也是大清早上沒事幹,難得有人發問,於是熱心科普起來:
“領什麽雞蛋呐,這是純綠色健康飲品,給十個雞蛋都不換。”
人越上了年紀越愛保健,這也直接導致各地保健品騙局屢禁不止。
來人聽得暈乎,“那甜東西怎麽可能沒糖呢?”
“所以說這就叫黑科技,”前頭一個大爺很懂的樣子,“就特愛到處挑刺那老李頭你知道吧?”
新來的大娘仰著臉想了一會兒,一拍大腿:
“哦,想起來了,就整天吹喇叭那個!”
“對,就是他,”大爺越發口若懸河,“聽說他當天就拿著一杯豆漿去化驗所了,愣是沒挑出刺兒來!你就說厲不厲害吧?”
他口才極佳,表情極其豐富,中間還夾雜著許多手部動作,描述得那叫一個生動,好像全程跟蹤一樣。
眾人齊齊驚歎。
正說著,卻見一個高高大大的年輕帥哥從店裏走出來,冷不丁來了一句:
“沒有黑科技。”
那老頭不高興了,“年輕人,話可別說得這麽絕,那不還有什麽微分子高分子料理嗎?”
他們雖然年紀大了,可心不老啊!這些事兒可都知道呢。
旁邊又有幾個中年人湊熱鬧,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哎就京都那個老滋味餐廳你們知道嗎?”
“那能不知道嗎,不是最近特別多廣告,宣傳很凶,號稱什麽引導餐飲美食新潮流……”
“呸,”一開始說話的中年人憤憤道,“快別聽他們扯淡了,真好吃的餐廳用得著打廣告嗎?都是瞎折騰。
年前不是老掌櫃去世了嗎,他兒子上位後簡直把個餐廳折騰得不像樣子,聽說廚師班子都大換血了。
就整天搞什麽潮流大小分子料理,上個月我還和哥們兒去吃了一次,價格翻了一倍,可那都什麽玩意兒!狗都不理!老一輩創下的家業,眼見著是要敗落了。”
說到最後,中年人忍不住歎了口氣,神色間有種深深的落寞。
潮流料理……
這個詞組瞬間勾起許多不太美妙的回憶。
帥哥涼涼道:“做飯用不著那個,都是智商稅。”
“小夥子說得對,”中年人十分讚同,“你們就看吧,凡是那些噱頭大的,都活不了多久!”
隻有真功夫才是永恒。
大爺大媽就問:“小夥子,你什麽人呐,說得這麽絕對。”
帥哥指了指店鋪,“這家店的老板。”
現場頓時一陣沉默。
廖初放下手裏的告示牌,“售罄了。”
說著,就要往裏走。
“哎,小夥子,你等會兒。”排了半天隊沒等上的大爺一把拉住他,“那你家這豆漿裏到底有沒有糖啊?”
廖初點頭,“這個真沒有。”
眾大爺大娘齊齊鬆了口氣,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我說什麽來著的表情。
“看吧,這不還是黑科技嘛!”
廖初:“……”
行吧。
真說起來,感情果這玩意兒確實用現有的科技解釋不清。
他剛要進去,卻見幾個人biubiu往魚缸裏扔了幾個鋼鏰,然後雙手合十念念有詞:
“保佑我孫子明年考個好大學。”
“保佑我閨女順產。”
來都來了,許個願再走。
幾天不見的係統提示音有點幸災樂禍:
“檢測到一小波微弱的信仰之力。”
廖初:“……”
這事兒真不歸餐館管!
求順產什麽的,傳出去像話嗎?
等人群一散,廖初就把魚缸扛到二樓陽台上去了。
幹脆別擺著了。
結果晚上池佳佳他們來吃飯,進門第一句就是:
“老板,你門口的許願缸呢?”
神特麽許願缸。
廖初認認真真跟他們解釋,“那就是一個普通的魚缸。”
當初為了醃鹹菜買的。
池佳佳小聲嘟囔,“怎麽可能,我跟姬鵬弟弟都親身試驗過了。”
見廖初還想說話,胡順就道:“老板,都說敬鬼神而遠之,這種事情還是慎重點好。”
廖初心道慎重個鬼。
別回頭再有人舉報我非法集資。
魚缸絕不可能再擺出去。
這輩子都不可能。
眾食客的眼神就很複雜。
行叭,你是老板,你說了算。
今晚廖初做了特色牛肉幹,有五香和麻辣兩種口味的,肥瘦相間、筋肉豐滿,越嚼越香,非常適合下酒。
另外還有水煮毛豆。
毛豆很嫩,他沒有加多餘的香辛料,隻用一點鹽巴水煮。
吃得時候撚起豆莢輕輕一擠,圓潤飽滿的綠色豆子便噗一下衝出豆莢,彈射到嘴巴裏。
說來也怪,豆子也沒什麽特殊的氣味,不過肉質肥厚,軟綿綿嫩嘟嘟,可偏偏越吃越愛吃。
連素來對美食沒什麽興致的趙阿姨也點了兩杯淡紫色的桑葚酒,偶爾撕一點牛肉絲塞入口中,撿幾顆毛豆,再抿一小口酒。
淡淡的果香在酒精的作用下慢慢發散開來,化作熱流從喉嚨一路向下,漸漸蔓延到四肢百骸。
往外看時,仿佛連月色都帶了幾分朦朧。
幾杯果酒下肚,宋老頭兒來了興致,拿起豎在牆邊的二胡。
“我拉一段兒!”
勞累了一天的食客們便紛紛鼓掌,連廖初也停下手中活計,拉著果果坐在一旁靜靜聆聽。
宋老頭兒閉上眼,有銀白色的月光穿透路燈照下來,籠罩了他半邊身體。
像蒙了層銀紗。
這麽看,他的脊背已經有點佝僂了,皮膚也布滿褶皺,可幹瘦的身體卻在瞬間迸發出巨大的力量:
長滿老年斑的手腕一抖,弓弦猛地**開一道弧度,二弦獨有的婉轉音色便響了起來。
如此激烈。
像月色下的百尺瀑布,如山林間的狂躁罡風,叫人渾身一顫。
廖初有些驚訝:
原來那幾片木板,那幾根弦,竟也能發出這樣驚雷般的響動。
有外出乘涼的行人被吸引過來。
說笑的顧不上說笑了,爭吵的也忘了爭吵,甚至就連扇蒲扇的動作,也停住了。
又過了會兒,二胡聲壓低後驟然拔高,像被驚動了的野獸。
下一刻,高亢清亮的嗩呐聲穿插進來,涇渭分明卻又分外和諧。
兩道樂聲交織在一起,一個低些,一個高些。
那低的穩穩托住了高的,高的也牢牢跟住了低的,就這麽打著卷兒往上走,好像要送到天上去似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樂聲驟停。
店內外一片死寂,好像連蟬鳴都被震懾了。
片刻之後,叫好聲、鼓掌聲轟然炸裂,如夜幕下洶湧的潮水。
“好!”
“真不錯!”
“再來一個!”
兩個老頭對視一眼,都對今晚的即興演出很滿意。
民樂民樂,就是給人民聽的,大家夥兒滿意,就是最高的褒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