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餐廳並不想爆火

第19章 牛肉麵

清江市所在的省份臨海,本地又有國家著名景點佛雲山和瞭望島,一直都是夏日避暑勝地之一,此時正逢暑假高峰,連廖初這個租客都清晰的感覺到人口激增。

托這個的福,廖記餐館的生意迎來一波高峰期,尤其是可以帶走的飲品,賣得格外好。

不過大部分遊客被暑氣摧殘後,已經沒什麽耐心,給出的平均滿意值遠不如第一批固定食客。

可架不住基數大,現在廖初每天都能收獲近三百滿意值,續命近十天,剩餘壽命直逼1年7個月。

量變引發質變,廖初也清晰地感受到了身體的變化:

以前他工作量太大就會心跳過速,呼吸困難。

但是現在,這種反應已經非常微弱了。

絕症病人找到生路的愉悅是常人難以想象的。

自從確定自己可以長長久久的活下去之後,廖初的心態也漸漸有了變化:

他不再像以前那樣焦慮,也不再那樣著急,開始認真發掘生活中的美,挖掘食客們帶來的故事。

不過凡事都有兩麵性,遊客過多也會有帶來一點負麵影響,比如說激增的垃圾。

以前廖記餐館這條街上的垃圾桶,隻需要每天一清理。可自從暑假旅遊高峰期到之後,環衛工人們的工作就成了日均兩次甚至三次。

有時候隻是一眨眼功夫,剛被清空的垃圾桶裏就塞滿了各式各樣的飲料瓶子、食物包裝。

底層環衛工人低薪多勞,而且從業者大多年紀偏大。

看著那些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大爺大媽在烈日下汗如雨下,著實叫人心裏不是滋味兒。

廖初自掏腰包采購了許多烏梅和幹桂花,每天煮一大桶桂花酸梅湯,簡單冰鎮後免費供應。

一開始那些環衛工人還有點不敢相信,因為這家餐館他們也有所耳聞,雖然開業時間不長,但是在這一帶已經小有名氣,尤其是飲品賣得特別紅火。

這麽賺錢的東西,真能免費送?

後來還是有個大爺實在渴得受不了了,這才試探著過來問。

廖初二話不說就給了,還讓他帶給同伴。

從那之後,廖初就又多了一個滿意值的穩定來源。

雖然不賺錢,但這些大爺大媽們每次都返還給他滿滿的十點滿意值。

即便別的地方忙不過來,廖記餐館門前的道路和附近的垃圾桶也一定是被清理的最及時、最幹淨的。

八月的一天,氣溫高得離譜,連一直活力滿滿的蟬們都蔫了,趴在樹上有氣無力的哼哼著。

空氣被高溫炙烤到扭曲,遠遠看去,像水波一樣流動。

街上空無一人。

廖初帶著果果認菜,過了會兒,忽然聽小姑娘指著外麵說:“爺爺。”

廖初扭頭一看,發現玻璃門外站著個背巨大蛇皮袋的老大爺。

他看上去至少70歲了,滿麵褶皺像極了深深的溝壑,瘦骨伶仃的胳膊腿中間是用力彎下去的脊背。

仿佛生活的重擔,已經令他不堪重負。

四目相對的瞬間,老大爺愣了下,似乎有些無措,忙擠出一點近乎討好的笑。

廖初剛要站起來,卻見他舔了舔嘴唇,轉身離去。

果果問:“爺爺為什麽不進來?”

廖初站起身,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舅舅把他請進來。”

推門出去的瞬間,廖初仿佛置身火爐,定了定神才朝著路邊佝僂的背影追去。

“大爺,要喝水嗎?”

拾荒的老頭兒被嚇了一跳,本能地退開幾步,連連搖頭,“不,不喝水,老板,我,我就是看看,看看……”

這人長得又高又大,臉也冷颼颼的,別是,別是要來揍自己吧!

話雖如此,可他幹裂的嘴唇已經裂開,隨著說話的動作滾出幾顆鮮紅的血珠。

廖初低頭,看見他褲兜中裝著的空礦泉水瓶。

“沒事兒,您進來,我給您倒點兒熱水。”

說著,就去接他背上的蛇皮袋。

“哎呀哎呀,不行不行,”老大爺惶恐著,又看了眼他身上雪白的圍裙,“弄髒了,髒了。”

“髒了再洗。”廖初淡淡道,不由分說搶過蛇皮袋,拎著就往餐館走去。

老大爺紮著兩隻手,在原地茫然的看了會兒,忐忑著跟了上來。

他的蛇皮袋……

蛇皮袋裏放了好多空飲料瓶,還有部分鐵絲,從家用電器上拆下來的零件什麽的,放到地上時,發出稀裏嘩啦的碰撞聲。

果果好奇,伸長了脖子去瞧。

老大爺慌忙阻攔,又不敢碰她,“髒!”

店裏太幹淨了,連地磚縫都好像在閃著光。

他下意識看了看自己不知多久沒刷過的舊鞋:滿是泥巴和汙漬。

我不該進來的,他暗自想著,把人家的地方都弄髒了。

“那個,”他掏出褲兜裏的礦泉水瓶,訕訕的,“老板,我接點熱水就走。”

廖初點頭,遞上來一杯酸梅湯,又拿過他的礦泉水瓶去接水。

“不用不用,”老頭兒連連擺手,“我不用。”

他沒錢。

“這是舅舅送給大家的,”果果不知什麽時候又湊過來,半趴在凳子上說,“不要錢的哦。好多爺爺奶奶都來喝的。”

小姑娘的臉蛋又白又嫩,眼睛又黑又亮,清澈極了。

老大爺喃喃著說不出話來。

“爺爺你嚐嚐嘛,”果果催促道,“很好喝噠!”

可惜舅舅說小孩子不可以多喝涼的東西,不然容易像上次那樣去打針。

打針很痛誒。

唉,我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像佳佳姐姐她們那樣吃很多很涼的東西呢?

酸梅湯是冰鎮過的,但又不至於刺激腸胃的那種冷。

淡淡的紫紅色的湯汁裏浮著朵朵金桂,杯子底部安靜趴伏著一顆梅子,肉呼呼胖嘟嘟,憨態可掬。

透明的杯壁上嵌了層細密的水珠,水汪汪涼颼颼,酸酸甜甜的味道直撲鼻腔,叫人不自覺咽口水。

老大爺本就幹渴的喉嚨突然發瘋,叫囂著想喝水。

他猶豫著,掙紮著,小心翼翼地湊近,輕輕啜了一口。

啊,酸酸甜甜的汁液在口腔中打了個轉,迅速滋潤了每一寸味蕾,恰到好處的涼意驅散了暑熱,叫人不自覺放鬆下來。

隻是一口,就仿佛活過來了似的。

“很好喝吧?”果果在他對麵,雙手拖住肉嘟嘟的下巴問道。

老大爺認真點頭,“好喝的。”

他從來沒喝過這麽好喝的東西。

要是……老婆子還在就好了。

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皺巴巴的小布包,打開好幾層之後才露出許多零散的鋼鏰和毛票。

他數了又數,似乎有了點信心,又好像沒有,聲音弱弱的。

“老,老板,我想要碗清水麵。”

廖初往刷好的空礦泉水瓶中注入溫水,擰緊之後拿過來放到桌上,“隻要麵?”

老大爺有短暫的慌亂,過了會兒才咬牙道:“那就再加個蛋!”

人家都給自己喝飲料了,自己怎麽也得消費消費吧?

廖初點頭去了。

後廚有現成的麵團,他揪下來一截,揉了幾下,然後反複拉抻摔打。

麵坯變成麵團,麵團又變成麵條……

十來分鍾後,老大爺看著麵前滿滿當當一大碗麵,惶恐得像個孩子,“我就要清水麵。”

這上麵不僅有煎蛋,還有這麽多肉!

還有這湯,這麽香,肯定是肉湯!

這得多少錢啊?

廖初抬了抬下巴,“請您的,吃吧。”

又衝果果招手,“過來。”

他們在這裏,老頭兒未必肯吃。

老頭兒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可喉嚨就跟被堵住似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盯著那一大碗麵看了好久,一直到熱氣都稀疏了,這才拿起筷子,用力扒了一口。

“太燙了……”

他小聲道,抬起粗糙的大手抹了抹眼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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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肆虐了一整天的暑熱終於漸漸散去,清淨了大半日的餐館再次迎來八方來客。

夕陽紅組合熟門熟路叫了毛豆配果酒,池佳佳則一邊眉飛色舞地盤算著獎金,一邊吐槽社畜沒人權,連個正經假期都沒有……

廖初翻出來一塊肥瘦相間的好肋排,琢磨了下,決定今晚放入冷櫃醃製一夜,明天烤排骨吃。

他正調製配料,眼角的餘光卻瞥見白天來過的那個拾荒大爺又來了。

對方背上的蛇皮袋已經空了,大約是去賣掉了。

他站在門口徘徊著,一隻手緊緊捂著口袋,眼睛拚命往裏看,似乎想進,卻又怕打擾到裏麵的客人們,所以非常為難。

廖初摘下手套走出去,“大爺,喝水嗎?”

“不喝了不喝了。”或許是今天的收獲不錯,老大爺明顯比中午高興許多,他小心地打開一直捂著的口袋,輕輕拎出來一隻小塑料袋。

確切的說,是小塑料袋包裹的什麽東西。

果果從屋子裏跑出來,拉著廖初的手看著,“爺爺,什麽呀?”

拾荒大爺看見她,笑容越發慈祥,忙進一步弓下腰,顫巍巍打開塑料袋,露出裏麵幾顆圓滾滾的杏子。

他往果果麵前遞了遞,“丫頭,給你吃。”

果果詫異地睜大眼睛,仰頭去看廖初。

“我買的,”大爺誤會了,連忙對果果和廖初說,“自己賺的錢買的,幹淨的。”

廖初低頭,看著那幾顆杏子。

都是很好的杏子,橙紅色而飽滿的果形,毛茸茸的,有幾顆還帶著新鮮的綠葉。

老大爺又往前送了送,語氣中幾乎帶了點懇求,“真是我自己買的,幹淨的,你們洗洗,洗洗吃。”

他不想白吃人家的飯,可也實在買不起更好的東西。

廖初摸了摸果果的腦袋,“拿著吧。”

他幾乎可以想象出老人家在烈日下,一顆一顆挑選杏子的畫麵。

果果接了,認真道謝,“謝謝爺爺。”

拾荒大爺狠狠鬆了口氣,咧開掉了幾顆牙齒的嘴巴笑了。

他的腰杆都好像挺直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