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願餐廳並不想爆火

第37章 豆沙蛋卷、三丁包子

黃烈來清江市本就是出差順便,這兩天他正在操作一個CFO跳槽,需要頻繁跑動。

偏白鶴正在寫歌,不想挪窩。

黃烈無法,隻好幫忙把酒店續了幾天,反複叮囑後仍不放心,又囑咐廖初幫忙看顧,這才匆匆離去。

考慮到白鶴的路癡程度,廖初起了個大早,準備去酒店把人接過來。

誰承想一開卷簾門,就發現白鶴竟然已經站在門口了!

呦!

長進了!

中間步行十多分鍾呢,竟然沒迷路?

白鶴意外平靜,仿佛彈去衣服上的一粒塵埃般輕描淡寫道,“這也沒什麽。”

如果不是廖初發現了他還沒來得及退出的導航頁麵,還真就信了。

太陽剛從地平線上爬起來,空氣中浮動著淡淡的薄霧,陽光一照,就成了橙紅色。

涼風吹過,薄霧流動,細小的水汽折射出近乎寶石般璀璨的微光。

太早了,店裏還沒來食客,隻有認真梳洗的小朋友。

“白叔叔好!”

舅舅之前說過的,這是個很害羞的叔叔,不可以隨便打擾。

看著空****的店鋪,白鶴鬆了口氣,熟門熟路走到最裏麵靠牆的位置。

這裏很隱蔽,如果不特意留神,根本不會有人注意到。

而他卻可以偷偷觀察外麵的情況。

對輕度抑鬱傾向的社恐來說,約等於安全。

廖初過去給他上了杯熱水,再一看頭頂,好麽,又酸又鹹又澀。

凝結成的果實是遠比平時更加濃鬱的深藍色,活像日光下的汪洋,幽深不見底。

這人在緊張。

分明都怕死了,卻還佯作鎮定。

以前他跟黃烈也勸過,說實在怕人的話,不行咱就做個幕後。

但白鶴說不行。

創作需要大量信息輸入,想要賦予歌曲能打動人心的情感,引發聽眾共鳴,就必須深入了解人間煙火氣……

廖初無奈搖頭,若無其事地伸出手去,替他驅散不安。

“早上吃生煎包,等會兒我給你端過來。”

生煎包大多在南方流行,雖說北地偶爾也有,仍隻能算小眾。

小巧圓潤的一顆,跟南方的山水人文一樣,羞答答透著精致。

生煎的餡料除了豬肉外,最好再來一點肉凍,入鍋後熱力催發,就暗搓搓融化成一汪鮮美的湯汁。

“包”這個動作,可謂一通百通,隻不過普通包子的褶皺在頂部,生煎在底部。

廖初十指飛快地動作著,平鋪的麵皮迅速聚攏,一顆顆核桃大小的雪白包子就成了型。

刷了油的平底鍋已經燒熱,攢夠一鍋放進去,褶皺朝下,圓潤的頂部緊緊挨著,像雨後森林中突然冒出來的小蘑菇。

白鶴偷偷看著,漸漸入了迷。

出來這趟,收獲頗豐。

他發現各行各業都有自己的韻律,像不同風格的歌謠,或熱烈,或內斂……

“勞動者之歌”!

這個富有時代氣息的詞匯突然就蹦了出來,像被塵封已久的碎片,翻騰間,濺起陣陣曆史的煙塵。

廖初手持特質的小水壺,沿著鍋邊和蘑菇頭們的縫隙中灑水。

鍋底熱油和清水接觸的瞬間,立刻爆發出驚人的熱情。

“嗤啦~”

氤氳的水汽蘑菇雲似的竄起來,模糊了這一方小天地。

蓋上蓋子等個三兩分鍾,再灑一點水;

如此重複兩次,就可以開鍋了。

熱油入鍋的聲音,鍋蓋碰撞的動靜,水汽滴落的響動,還有食客們嗷嗷待哺的催促聲……都混在這人間煙火氣裏,久久不散。

白鶴的腦袋仿佛被什麽輕輕撞了下,包裹著靈感的袋子噗嗤破了,五光十色的節奏和音符從裏麵洶湧而出,走馬燈般旋轉起來。

是了,就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他著了迷,入了魔,抓過桌上的餐巾紙埋頭狂寫,時不時停一下,空著的左手在虛空中上下舞動,五指靈活翻飛,好似在撥弄無形的琴弦。

叮~

咚~

叮叮咚~

中華美食博大精深,同為帶餡麵點,彼此間總有那麽點相似之處。

籠包,湯包,煎包……生煎與它們既像,又不像。

遠房親戚嘛!

廖初揮舞著大鏟子,沿著鍋邊下去,一口氣鏟出來六七隻。

原本圓滿的生煎集團立刻缺了個大口子,叫人看見那豐滿細膩的“蘑菇”下麵,便是金黃的鍋巴。

隨著廖初的動作,鍋巴間相互撕裂,發出清脆的哢嚓聲。

這要是吃到嘴裏,那得多香多脆呀!

光吃包子難免寡淡,今天廖初主推生煎配鴨血粉絲湯。

若有吃不慣鴨味兒的食客,另有黏稠噴香的小米粥。

小米性情溫和,最滋養腸胃,金燦燦暖融融的一碗下去,舒服一整日。

廖初鏟出來六隻,挨個分開後才遞給果果,“燙。”

自從來到廖記餐館,小朋友在吃一道的技藝突飛猛進,處理這類湯汁豐富的食物已經頗有經驗。

她先爬上兒童靠背椅,熟練地給自己帶了圍兜,用練習筷在生煎包上戳出一個小洞。

待小股熱氣散地差不多,她像模像樣地將包子裏的湯汁倒入調羹,又鼓著腮幫子吹了幾口,這才一鼓作氣飲下。

柔柔的,滑滑的,暖暖的,像……像魚魚老師!

哇哦,這就是舅舅說的鮮美嗎?

好喝哦!

失去湯汁庇佑的生煎包遇冷頂部迅速垮塌,這時往醋碟中蘸一蘸,微微帶著酸甜的清香撲鼻而來,又與肉餡兒構成全新的美味。

柔嫩的麵皮,勁道的肉餡,還有勁脆爽口的鍋巴底……

一口下去,三種美味,分明的層次感接連而來,給人強烈的衝擊。

果果把半邊腮幫子撐得鼓鼓的,努力用小奶牙咀嚼著。

言辭貧乏的孩童無法形容,隻將兩隻大眼睛都眯了起來,小身體自帶節拍晃動著,腳腳轉啊轉。

我又吃到好東西啦!

一隻生煎下肚,轆轆饑腸稍作緩解,果果又打起精神,去跟鴨血粉絲湯奮鬥。

晶瑩剔透的粉絲滑溜溜,調皮又頑劣,跟米線一樣不好夾。

她便將小嘴緊緊貼在碗壁上,蠕動著花瓣似的嘴唇,“嘶溜嘶溜~”

嘻嘻,好彈呀,像布丁!

老鴨高湯清澈見底,中間慷慨地分布著脆嫩的鴨腸、軟糯的鴨肝、Q彈的鴨血、勁道的鴨胗……

雖然是葷菜,但內髒少油脂,整個就很清爽,連湯帶料一大碗下肚,滿腹腸胃都跟著舒坦。

柳溪和倩倩爺倆吃得滿頭大汗,一盤生煎下肚,爺倆對視一眼,迅速達成一致:

“廖叔叔老板,再來一份!”

吃飽了才好幹活嘛。

斜對麵的池佳佳生動演繹了社畜的周日:

她又起晚了,正披頭散發狂吃。

嚶嚶,我的減肥大計!

正好廖初路過,池佳佳趕緊伸手攔住,往角落的位置看了眼才小聲問道:“老板,那人是不是白鶴啊?”

廖初揚了揚眉毛,表情玩味。

光個背影都能看出來?

池佳佳秒懂,那就是唄!

她難掩激動道:“我喜歡他好多年了,能要個簽名嗎?”

因為白鶴總低著頭坐在角落,也不跟人說話,又有黃烈在外麵擋著,一開始她還不太確定。

直到昨天,白鶴彎腰撿拾掉在地上的鉛筆時,帽兜不慎滑落,露出半邊臉,池佳佳才相信了自己的判斷。

若是其他偶像,池佳佳直接就自己上了,但白鶴不行。

鐵粉們都知道他社恐,極其抗拒與陌生人交流,都很自覺不接機、不騷擾。

廖初扭頭看了白鶴一眼。

那家夥正跟個小朋友似的,半趴在桌上吃生煎,整個人就像一坨大蘑菇。

“我幫你問下。”

廖初知道白鶴其實是很感激那些真粉絲的,奈何心理障礙難以克服,所以對手們也經常用這一點黑他。

池佳佳大喜,雙手合十道:“老板你真是人帥心善!你放心,我絕對不騷擾他,也不會走漏消息。如果可以的話,你幫我拿簽名就行,我可以不過去的!”

廖初點了點頭,過去把池佳佳的請求說了。

白鶴果然沒有推辭,甚至主動從大背包裏掏出一隻新筆記本,“叫什麽?”

“池佳佳。”

白鶴在筆記本的第一頁,端端正正地寫了幾行字:

“池佳佳女士,感謝你的喜歡和體諒,不勝榮幸,我會用更好的音樂回報。

祝健康快樂,白鶴。”

並非常見的那種藝人專用花體字,而是橫平豎直鐵畫銀鉤,像本人一樣大大方方的楷書。

看著就很舒服。

廖初拿著筆記本回去找池佳佳時,發現這姑娘不知什麽時候跑外麵去了。

她喘著氣,把剛從街對麵買到的一枝玫瑰花交給廖初,認真道:“麻煩您轉交白鶴,告訴他不要怕,做自己就好,我們一直都在。”

廖初沒追過星,其實不太能夠理解某些粉絲為了偶像不顧一切的行為。

但此時此刻,這個姑娘的眼神這樣真摯,這樣堅定,卻又令人動容。

真摯的感情值得被尊重。

廖初接過玫瑰,“好,我會一字不漏幫忙轉達。”

池佳佳打開筆記本,瞬間熱淚盈眶。

她把筆記本捂在胸口,深深地吸了口氣,好像能從中汲取到力量,疲憊的身心中突然又湧出鬥誌。

偶像都在努力抗爭,我還怕什麽呢?!

加油啊,池佳佳!

奮鬥!

接到玫瑰後,白鶴整個人都愣了片刻。

良久,才低低道:“謝謝。”

謝謝你們喜歡我。

他天性敏感,很容易自卑,經常會自我懷疑,懷疑自己是不是很差勁,懷疑自己根本就不配得到那麽多人的喜歡。

偶爾看到其他藝人跟粉絲們熱情互動,他也會羨慕,然後進一步自責、自我懷疑……

我不配,不值得那麽多人喜歡……

但是現在,有人真情實意的告訴自己:

白鶴,做你自己就好!

謝謝你,池佳佳。

謝謝每一個支持和喜歡我的人。

我會努力,變成更好的自己。

雖然是周末,但大多數人還要忙於生計。

九點過後,廖記餐館中的食客就迅速少了起來。

今天柳溪要帶倩倩回老家看爺爺奶奶,不能跟果果一起玩了。

兩個小朋友進行了一次誇張的分別:

一個扒著車窗,一個站在路邊,淚雨滂沱。

“倩倩,你要早回來呀!”

“果果,我會想你的!”

“倩倩~!”

“果果~!”

廖初:“……”

柳溪:“……”

搞什麽啊,明天早上你們就能在幼兒園重逢了好嗎?

望著遠去的車子,果果小朋友悲痛不能自已,趴在廖初肩頭嚎啕大哭。

但當後者說要給她做新點心時,這份悲痛就迅速消失了。

“什麽點心啊?”

小姑娘臉頰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摟著舅舅的脖子抽噎著,但已經在提前吞口水了。

廖初無奈。

這份悲傷過於敷衍了。

廖初要做的新點心是老式蛋卷,主要配料就是麵糊、雞蛋和牛奶。

聽上去很簡單,但想做得好吃卻不大容易。

果果像以前一樣趴在櫃台上看他攪麵糊,無意中看到角落裏的白鶴,就小聲問道:“白叔叔為什麽要一個人坐著呀?”

廖初把那鐵板燒熱,舀了一勺子麵糊攤開,“就像有的人喜歡酸,有的人喜歡甜,有的人喜歡跟朋友在一起玩,也有的人喜歡自己坐著。”

以前他累慘了的時候,也懶得跟人說話,隻想找個犄角旮旯窩著發呆。

果果揪著小眉頭想了會兒,“可是我覺得白叔叔好難過的。”

廖初被小家夥的敏銳震驚了一把。

白鶴確實有抑鬱傾向。

出現這種心理問題的人,經常會莫名其妙的陷入低落和消沉的情緒,意義不明的難過。

黃烈就是擔心他一個人憋出大問題來,所以特地谘詢了心理醫生之後,才帶他出來走一走。

所幸發現及時,現在隻是傾向,積極引導還能掰回來。

但是這件事隻有他們三個知道,連白鶴的爸媽都不清楚。

而果果隻見了白鶴幾麵而已,竟能發現他的難過……

鐵板上的麵糊顏色迅速變淺,逐漸凝固,濃鬱的麥香和奶香交織著,越發醇厚。

廖初麻利地在上麵抹了一層細豆沙,用長筷子夾著一端卷起。

等熱度散去,豆沙蛋卷就定型了。

厚厚的蛋奶麵糊又酥又脆,內部還有紅棕色的豆沙夾層,細膩軟滑,雙重口感滋味絕妙。

若是天熱,還可以自己做點細膩爽滑的冰淇淋抹在裏麵,可不就是蛋卷冰淇淋?

果果很饞,但卻強忍著沒有吃,反而端起放著蛋卷的盤子跑走。

白鶴正像平時一樣縮在無人的角落,一會兒看看歌詞本,一會兒看看嬌豔欲滴的玫瑰,眼神飄忽,思維不知發散到哪裏去了。

忽然,他聽到背後有極其輕微的腳步聲傳來,本能地身體一僵,然後在心中猛烈祈禱:

別跟我說話,別跟我說話,別跟我說話……

腳步聲越來越近,然後一直端著盤子的小手出現在視野盡頭。

小手往前蹭呀蹭,努力在自己不被發現的前提下,將盤子推到桌邊,然後用白嫩嫩的小指頭往中間戳了戳。

緊接著,腳步聲沿著來時的方向迅速消失。

但是白鶴能聽出來,對方並沒有走太遠。

他微微鬆了口氣,長睫抖了抖,低頭看盤子。

白色的盤子中間放著一隻孤零零的大蛋卷,幽幽散發著香氣。

他扭過頭,發現拐角處露出來一截圓鼓鼓的小肚皮,顯然有人暗中窺探。

“我看見你了。”

白鶴不太喜歡跟人打交道,但乖巧懂事的小朋友例外。

在他眼中,這些幼崽純粹幹淨,沒有壞心眼,就像野外的小動物一樣,一眼望到底。

果果用力吸了吸小肚子,捂著臉,悶聲悶氣道:“我不在。”

我看不見叔叔,所以叔叔也看不見我。

兩人在空****的餐館裏,隔著好幾米遠說話。

“給我的?”

“嗯呐!”

“為什麽?”

“我喜歡白叔叔呀。”

白鶴愣了下,“為什麽?”

果果從牆後麵蹭出來,歪著腦袋,兩邊的小辮子一點一點的,“就是喜歡呀。”

小姑娘的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得像一汪泉水,不染半點塵埃。

正留意著這邊情況的廖初鬆了口氣,“果果,來拿蛋卷。”

這小東西,隻拿了一隻,兩個人怎麽分?

稍後,果果又端著盤子過去。

她抿了抿嘴唇,試探著往白鶴桌邊挪了一步。

後者瞅了她一眼,沒做聲。

果果眼睛一亮。

白叔叔沒有趕我走哦!

小姑娘又挪了一步,然後是第三步、第四步……

幾分鍾後,她成功坐在了白鶴對麵。

一大一小對視片刻,同時低頭啃蛋卷。

“哢嚓~”

“哢嚓~”

“哢嚓嚓~”

蛋卷很酥很脆很香,豆沙很細很滑很甜,兩個人的心情呀,平靜又快樂。

“白叔叔……”

白鶴抬頭,發現對麵的小家夥嘴巴上滿是蛋卷渣渣,默默抽了張紙巾遞過去。

她用洗臉一樣豪放的氣魄胡亂抹了抹,晃著腿兒問道:“你喜不喜歡金魚呀?”

白鶴眨了眨眼,沒說喜歡,也沒說不喜歡。

果果卻像得了鼓勵,“我請你看金魚吧!”

然後廖初就見這一大一小一前一後走到門外。

果果扒著許願缸,不對,是魚缸,笑嘻嘻跟裏麵的大尾巴金魚打招呼:“魚魚你好呀!”

蹲下來的白鶴跟她差不多高,視線也在同一高度,眼睜睜跟浮上水麵的金魚對視:

好大的眼泡!

大金魚“布魯~”吐了個泡泡,一甩尾巴,又遊了下去。

呸,你才大眼泡!

這是美貌,金魚的美貌懂嗎?

前段時間趙阿姨送的睡蓮種子已經發芽了,個別地方甚至延伸出幾片圓潤小巧的葉子,綠油油的,和纖細嫋娜的根莖一起,隨著水波上下浮動。

果果笑起來,“白叔叔,是不是很漂亮?”

白鶴點點頭,有些羨慕。

它在水裏看起來真的好自在。

“白叔叔,你有心願嗎?”果果忽然問。

白鶴茫然。

我有心願嗎?

好像有,又好像沒有。

果果把肉嘟嘟的下巴擱在魚缸邊緣,擠起一層肉肉,“大家都說這裏許願好靈噠!”

小姑娘把身上的兜兜翻了個遍,裏布都掏出來了,卻沮喪地發現連一個鋼鏰都沒有。

她還沒到可以擁有零用錢的年紀啦。

正撅著嘴巴,眼前突然出現了一枚亮閃閃的硬幣。

白鶴往前遞了遞,認真道:“蛋卷的回禮。”

“謝謝叔叔。”小姑娘接過硬幣,回憶著之前看別人扔的樣子,用兩隻小胖手捧著硬幣,舉到半空後鬆開。

在白鶴的注視下,圓形硬幣在空中不斷反轉,折射出耀眼的白光,然後“噗通”一聲落入水缸,濺起一朵王冠形的小巧水花。

果果立刻雙手合十,緊緊閉上眼睛,虔誠地祈禱起來:

“希望白叔叔以後都能開開心心!”

“檢測到純粹的信仰之力!”

幾天沒有出現的係統,終於再次上線,語氣似乎還有點小激動。

這個世界的居民普遍信仰崩塌,要麽崇拜金錢,要麽向往權力……

隨著信仰之力越來越多,應該會有更多信眾,收獲越來越容易才對。

但像如此純粹的信仰之力,它已許久沒見過了。

廖初現在對它這種三天兩頭就消失的行為已經見怪不怪了。

如果從客服工作人員的角度來看,這個係統貌似有點不稱職?

但他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沒有第二個係統,所以實際上並沒有參照物,又實在不好講。

他側身往外看了眼,“果果?”

純粹的信仰之力……他的心頭一片柔軟。

這也是小姑娘信任自己的體現吧。

“兒童心靈純粹,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們甚至擁有改變世界的能量。”係統懶洋洋道。

所以從小孩子身上檢測到強烈的信仰之力,反倒不足為奇。

廖初若有所思。

他好像對“兒童是祖國的未來”這句話,有了另一種理解。

當天夜裏,白鶴意外睡得很好。

冥冥之中,好像有什麽神奇的力量撫慰自己,讓他久違地陷入美夢中。

夢裏沒有紛爭,沒有爾虞我詐,隻有融融暖意。

香香的,甜甜的。

像白天吃到的豆沙蛋卷。

次日早上醒來後,白鶴睜眼盯著房頂看了半天,感覺甜美的夢境潮水般退去,悵然若失。

但他似乎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沮喪。

去餐館吧,那裏讓自己感到舒適。

然而人與人的悲喜並不相通。

當社恐重度患者白鶴先生難得懷揣期待來到餐館時,卻發現好友戴上痛苦麵具,深邃的五官中滿是苦大仇深。

怎麽了?

他以眼神示意。

廖初用力捏了捏眉心,“幼兒園要舉辦親子合唱……”

話音剛落,另一邊的柳溪也發出沉悶的歎息。

青葉幼兒園很注重親子關係,每年都會有不少學校和家庭互動的環節。

馬上就是中秋國慶了,按照慣例,中班和大班的小朋友們要舉行文藝匯演。

而小班的崽崽們剛入學不久,年紀又小,大部分人沒什麽拿得出手的才藝和默契,所以就隻是合唱。

但……

兩人一個音癡,一個社恐,太難了。

真的太難了。

果果和倩倩還不知道家長們的艱難,隻是聽說要跟舅舅爸爸一起唱歌,就很嗨皮,已經在商量當天帶什麽零食了。

是的,小朋友們的關注點永遠都這麽奇奇怪怪。

家長群中一片哀鴻遍野。

他們之中的大多數都事務繁忙,且不擅歌喉。

眼下佳節臨近,本就忙得團團轉,又要按照要求騰出三次集體練習的時間,就很難。

但陪伴孩子的成長遠比賺錢更重要。

所以難就難在……大部分人不會唱。

丟錢事小,丟臉事大!

今天的早餐是隸屬淮揚菜係的三丁包子,以及更大眾化一點的三鮮包子。

前者的餡料有雞丁、肉丁、筍丁,後者素的是豬肉、雞蛋和菌菇,湯汁濃鬱,但依舊撫慰不了新手家長的內心。

說起來,中餐的特性之一就是靈活。

哪怕同一種食物,不同家庭、不同人也可以有不同搭配。

就比方說這三鮮包子,可以是豬肉、雞蛋和菌菇,也可以是韭菜、雞蛋和粉絲,甚至於蝦米、木耳、胡蘿卜等等,都可以豪放地塞入。

隻要“鮮”就可以了嘛!

李老爺子掰開一個素的,先吮吸下裏麵清亮的菌子湯汁,這才心滿意足道:“不用怕。”

嗨,菌子太鮮了,叫他回想起兒時跟爸媽去雲南姨媽家做客時吃的菌子鍋。

那可真是天下少有的絕美,幾十年來都難以忘懷。

就是後勁兒有點大,幾個小時後,一群人就被拉到醫院急診室看小人、劃小船去了……

知道怕嗎?

知道。

還敢吃嗎?

還敢……

宋老頭兒一口一個葷的,就覺得那雞湯、肉汁混合著清脆的筍子,真是說不出的鮮美。

包子皮是下了功夫揉的,非常柔韌,輕輕一按就是一個窩兒,然後馬上又能自己彈回來。

包子餡兒豐沛的鹵汁滲入麵皮中,入味,但是不漏,瑩潤柔軟,多美呀。

他又夾了一隻,這次小心翼翼咬開一半,用剩下的去蘸一點米醋。

醋的酸爽越發突現肉質鮮嫩,好滋味直衝天靈蓋,叫他恨不得拍案叫絕。

人上了年紀,皮肉鬆弛,可不就得來點葷腥填補?

“這不是現成的老師?”宋大爺遊刃有餘地指了指自己和老夥計,又看向白鶴,“那小夥子有點麵熟,也是搞音樂的吧?”

前兒他教果果拉二胡,小姑娘中間亂了兩次節奏,旁人還沒什麽反應呢,那小夥子已經轉過臉來。

曲有誤,周郎顧。

沒有深厚的音樂功底絕對做不來。

認識這麽久,白鶴還是第一次見廖初這樣為難,決心為朋友排憂解難。

“什麽歌?”

廖初把譜子轉發給他。

白鶴瞅了眼,無聲表達著嫌棄:

就這?

宋大爺也要了一份,眯著昏花的老眼看了半天,當場哼哼起來。

“你看,這個節奏很簡單的,四小節一個循環,明快,容易上口。”

說話間,還噴灑出三丁包子的香氣。

今天是三丁包子香型的老頭兒!

廖初和柳溪硬著頭皮看,神情間一片肅穆。

李大爺搖頭,“這個光看不行,你得張嘴。”

廖初深吸一口氣,麵無表情唱了兩句。

沉默。

一片沉默。

沉默是今早的康橋。

宋大爺掏了掏耳朵,轉頭跟老夥計疑惑道:

“我們倆唱的是同一首歌?”

好家夥,真是好家夥。

不能說完全不對,隻能說沒一個字在節奏上!

廖初沉默,本就冷酷的麵容看上去更加涼爽。

但柳溪覺得他特別了不起,望過去的眼神中都充滿崇拜:

牛大發了!

你竟然敢在人前開口唱歌?!

宋大爺的倔勁兒就上來了。

哎呀嗨我就不信了,這天底下就沒有我教不了的學生!

趁現在店裏人不多,宋大爺三口兩口吃完包子,把嘴一抹,一個字一個字掰碎了教。

廖初端端正正坐著,脊背挺直眼神堅毅,滿臉誠懇地求教,一個字一個字跟。

然後……

宋大爺怒而掀桌:

“老子不教了!”

遇上這樣的學生,晚節不保!

都是血脈相通的甥舅倆,怎麽人家果果孺子可教,你就是塊榆木疙瘩!

李大爺到底厚道些,斟酌了半天,才委婉勸道:

“小夥子,天生我材必有用,行行出狀元,你看外麵那些老百姓,不唱歌活得也挺好。”

一句話,別唱了,勝造七級浮屠。

廖初:“……”

就那麽差勁?

他擰著眉頭看向白鶴。

白鶴把剛才他唱歌的那段錄音發給黃烈,一臉誠懇,“你不行。”

廖初:“……”

閉嘴。

半分鍾後,黃烈的消息回來了。

他在裏麵笑得喪心病狂,問廖初究竟有什麽想不開。

就憑廖初那個身材、那張臉、那氣質,但凡有一點藝術細胞,早幾年他也就聯係經紀公司給包裝出道了。

白鶴心情不錯,唇角微翹地打字,“幼兒園親子合唱。”

黃烈發了段語音,開頭就是“哈哈哈”大笑,然後言簡意賅地總結,“他不行!”

然後又問白鶴,“你怎麽說?”

白鶴瞅了滿臉鬱悶的廖初一眼,快樂地打字:

“他不行。”

黃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