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毛血旺
廖初天生眸色深、表情少,又因為身高的關係,絕大多數時間都保持俯視,哪怕無意,也有種揮之不去的壓迫感。
但熟悉起來之後,就會發現,他的情緒並非一成不變。
他是個活人,也會難過,也會著急,也會笑。
笑起來的時候,兩邊唇角會微微上翹,眼周輪廓也會變得柔和。
很細微的弧度,要仔細看才好。
就連平時沒什麽溫度的眼底,也會泛起淺淺的波紋,像乍暖還寒時,細風掠過湖麵泛起的漣漪。
但是現在,那幾圈漣漪好像開始上凍。
餘渝愣了幾秒鍾才反應過來他誤會了。
“不是,是一個同事……”
小朋友們已經提前被另外一位老師帶進禮堂,餘渝負責統計家長。
轉眼到了大禮堂門口,餘渝站到約定的接待位置,廖初也順勢停住。
聽餘渝把事情原委說明,廖初哦了聲。
頓了頓,又貌似若無其事地問:“沒人找你去?”
等等,我為什麽要這麽著急解釋?
餘渝看了他一會兒,“我記得之前還曾有人專門跑到餐館來,向廖老板大聲示愛,廖老板沒考慮過?”
廖老板……
以前都叫廖先生的。
廖初的眼睫抖了抖,也不知想到什麽,忽然笑了。
不經常笑的人一旦笑起來,確實格外好看。
餘渝被他笑得心虛,下意識別開眼。
斥巨資建造的大禮堂,規模自不必說,設計也十分考究:
仿蛋殼構造的建築主體四周懸空,完全由鋼架結構和巨大的落地玻璃組成一整圈圓形走廊,既能遮風擋雨,又可以三百六十度無死角觀賞園景。
午後的陽光斜著穿透玻璃窗,將整片空間暈染成橙黃色。
入口處在東半邊。
隨著時間流逝,地上的光幕像活了過來,一點一點順著他們往上攀爬,直到大半張臉都籠在朦朧的光暈裏。
等等!
我為什麽要躲?
餘渝在心裏懊惱道。
這麽想著,他下意識挺胸抬頭,故作不經意的看了對方一眼。
夕陽落在他眼底,泛著笑意,像浮動著碎金。
廖初一邊的眉毛挑了挑,微微帶著點詢問。
沒事……
餘渝想到,又本能地幹咳一聲,挪開視線。
所以說……
我為什麽要躲!
餘渝被自己氣得不行。
太沒誌氣了!
可能暖風開得太過了,他莫名覺得有些燥熱,抬起手掌扇了扇風。
聽到旁邊的人發出幾聲壓抑的低笑後,餘渝就更氣了。
他們到得比較早,又過了幾分鍾,衣冠楚楚的家長們才陸續走進來。
青葉幼兒園的家長中頗多買賣人,聽說還有不少借機合作。
今天是難得大聚會,少不得順勢問候,好些都是三兩一組,邊走邊談。
打頭的就是胡有才,他見廖初和餘渝都在,便主動上前打招呼。
“果果舅舅,跟餘老師聊什麽呢?”
他本是隨便問。
而廖初也是真的隨便回答。
“聊天降兩百萬。”
他的回答如此真誠,餘渝下意識看了他一眼,眼睛微微睜圓:
這個你也敢對外說?
廖初單手抄兜:
你信不信他們都不信?
胡有才和同來的另一位家長對視一眼,突然齊齊笑出聲來。
“原來果果舅舅也這麽愛說笑。”
“哈哈哈,如果每天都能天降兩百萬,咱們這些當家長的就不用愁嘍!”
廖初笑而不語。
餘渝:“……”
廖初不太愛主動跟人交際,對和胡有才同來的另一位家長不熟。
胡有才便主動介紹道:“這是我的老朋友了,孩子在大班上學,手底下有兩個度假村,正好放假了,廖老板可以帶孩子過去玩玩嘛。餘老師也去!”
但凡涉及到生意,他不自覺就換上商場的稱呼。
不然“某某舅舅”“某某爸爸”,總有點兒利用孩子的卑鄙感。
廖初跟那人握了握手,“幸會。”
那人倒是蠻熱情,“廖老板年輕有為啊,你看,我做休閑度假,你做餐飲,都是一家人嘛!”
說著,又遞上名片。
廖初拿出自己的交換,接過後細看:
西灣度假村 衛唐
這個度假村他有印象,好像就在清江市東半部,風景相當不錯。
“從我們度假村海拔最高的幾套房裏看出去,本市海岸線盡收眼底,非常適合旅行度假!”說到自己多年的心血,衛唐難掩得意,“對了,貌似年後咱們省要舉辦烹飪大賽,廖老板是業內精英,或許到時候咱們還有再見麵的機會。”
廖初了然。
之前他倒是也隱約聽到一點風聲,隻是沒這麽確切。
如今看來,大約那烹飪大賽的舉辦場地就要落在西灣度假村,所以衛唐才敢這麽說。
“恭喜。”廖初頷首示意。
見他果然聽明白,衛唐就笑起來,“同喜同喜,到時候來玩嘛!”
等胡有才和衛唐進去,廖初就發現餘渝似乎在笑。
餘渝笑道:“廖老板很威風嘛!”
他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觀摩對方商業互動,感覺很新奇。
好像跟平時見到的廖先生確實不太一樣。
這笑有點狡黠,有點揶揄,看得廖初直磨牙。
他有些無奈的搖頭,轉身往禮堂走,“我進去了。”
餘渝剛要說話,對方卻在與他錯開來的瞬間,突然伸手,又穩又準地往他後頸掐了一把。
觸電般的感覺順著脊椎一路電光火花般炸開。
餘渝的頭皮都要炸起來了!
他差點嗷一聲叫出來。
可想到這裏隨時都可能有家長過來,餘渝還是硬生生忍住。
廖初走進去幾步,再扭頭看時,就見那人一張臉都憋得通紅,正一手捂脖子,一手衝自己瘋狂揮拳頭。
廖初撲哧笑出聲。
直到在位子上坐下,他臉上的笑意依舊頗濃。
旁邊就是柳溪夫婦,“心情很不錯嘛,遇到什麽好事了?”
廖初正色道:“逗貓來著。”
又是貓?
柳溪就嘀咕,“那你還真是貓薄荷體質,我都沒見過一隻流浪貓……對了,我們準備下周帶倩倩去滑雪,你和果果要不要去?”
也好。
廖初點頭,“方不方便再叫個人?”
柳溪了然笑道:“餘老師吧?當然可以,話說你們關係還真好。”
整天同出同進的。
廖初嗯了聲,很坦然地承認了。
關係……確實不錯。
至於朋友……
他也是有幾個朋友的,黃烈,白鶴,甚至是康山也算一個。
大家在一起也會打鬧,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但……似乎都與他和餘渝在一處時的感覺不太一樣。
最初,確實是朋友沒錯的。
但漸漸的,好像有什麽不受控製的東西悄然滋生,一點一點,緩慢卻堅定地爬出了所謂“朋友”
這個圈子。
柔韌的,曖昧的某種東西,悄然遊離在朋友和某個定義之間……
一陣掌聲響起,打斷了廖初的思緒。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將湧上來的心思暫時壓下,開始隨眾人一起鼓掌。
視線逐漸遊離,在虛空中漫無邊際地晃動幾圈,最終鎖定在前排教師席的某個身影上。
他極其緩慢地眨了下眼睛,心底自動漫出一點不可言說的滿足。
一種近乎羞恥的,窺探所帶來的滿足。
在這一刻,是不是朋友,是何種程度的朋友,似乎都不再重要。
他截至目前為止的短暫人生,從未循規蹈矩。
就像荒山野地裏的一顆種子,迎著冷風冰雨,野蠻生長。
種子從未考慮過什麽後果。
隻想活著。
可現在,樹幹上蔓延出的枝椏碰到某個柔軟的小動物,忍不住收起尖刺,開始笨拙地試探……
既然如此,且行且看吧。
要說開大會上最令人愉快的事是什麽,毫無疑問,開小差。
廖初偷偷給餘渝發微信:
“下周滑雪,去不去?”
信息發出去大約兩秒鍾,他清楚地看到最前排的卷毛毛腦袋動了下,然後帶點兒心虛地低下去。
說起來,他今天的頭發好像特別卷……
昨晚洗了沒吹幹就睡嗎?
幾秒後,消息回來:
“可以是可以,不過……我不會!”
後麵還跟了個坐地大哭的丸子頭像。
屏幕亮起的微光映出廖初眼底的淺笑,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幾下:
“沒關係,可以學。”
餘渝做賊一樣,偷偷摸摸瞄了眼台上慷慨激昂的禿頭校董,借著外套的遮擋飛速打字:
“請私教嗎?倒是可以考慮……”
不過這麽一來,是不是就要跟大家分開了?
他緊接著又發了一條,抱著僥幸的心理,試圖尋找同盟。
“廖先生,你會滑雪嗎?”
要是大家都是菜雞,那就沒關係了。
一起摔跤啊!
結果:
“我會。”
第二條:
“雙板單板都可以。”
還有幾乎無間隔的第三條:
“而且技術相當不錯。”
主要是他的故鄉,姑且稱之為故鄉吧。
那裏實在太冷了,冬日最常見的娛樂活動就是滑雪滑冰。
稍微長大點之後,他為了賺錢,就四處打工。
也不用人教,多摔幾次,慢慢就摸索出竅門。
你話怎麽這麽多!
餘渝磨牙。
這人一定是在炫耀!
校董先生的演講極具催眠效果。
鄰座的張老師偷偷打了個哈欠,餘光瞥見餘渝懷中透出來的亮光,賊兮兮笑道:“女朋友啊?”
餘渝:“???!!!”
不是!
他剛要解釋,張老師就了然點頭,往自己嘴巴上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
我懂!
你不懂!
餘渝心道。
那邊廖初就見餘渝好像跟旁邊的女老師說笑幾句,然後久久不回應自己的信息。
他皺了皺眉,飛快地打了幾個字。
餘渝正因為女朋友的誤會心情複雜,對方的消息又來了:
“私教未必可靠,我可以教你。”
大約兩秒鍾後,廖初收到回複:
“教練,請多多關照!”
還配著個鞠躬的小人。
廖初心滿意足地收起手機,整理下外套,正襟危坐起來。
例會,好像也不是那麽難熬了。
例會結束後,家長們就可以幫小朋友收拾行李回家了。
廖初直接給餘渝打電話,“我要和果果回去了,帶你一起?”
班車還要等老師們集合完畢才開動,餘渝看了眼依舊空****的車廂,“好呀!”
有車坐,不蹭白不蹭嘛!
他看著腳邊一大堆米麵糧油,心安理得地想:
這就算我的車費好啦!
唔,還有以後的夥食費!
稍後廖初帶著果果來接他時,看著他腳下的米麵小山不覺失笑。
一個不下廚房的人和這些東西站在一起,總有點滑稽。
“魚魚老師!”
果果努力從窗口探出頭來,“舅舅說,我們下周去滑雪呀!”
餘渝示意廖初把後備箱打開,“是呀,但是老師不會,你會嗎?”
果果搖頭,“舅舅說可以教我們的!”
舅舅果然什麽都會!
廖初下車,一手提麵,一手提油,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一大堆東西放入後備箱。
餘渝衝他豎了個大拇指。
上車後,餘渝又從背包裏掏出小冊子似的一大摞代金券,暴發戶一樣在空中甩得啪啪作響。
他興衝衝道:“要不要去買點蛋糕吃?我請客!”
廖初沉默。
餘渝笑眯眯拍拍他的肩膀,“廖大廚的手藝天下無敵,但是白給的券嘛,不用浪費了!而且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要抱著刺探軍情的態度大膽嚐試!”
又對後座的果果道:“聽說有好多小動物的蛋糕哦!”
果果的眼睛都亮了,“舅舅!”
舅舅看了看那一大一小,默默點開導航界麵。
“我來我來!”餘渝開心地湊過去,吭哧吭哧輸入地址。
他腦袋上的幾撮毛也顯示出好心情,隨著主人的動作跳來跳去。
看著眼前晃來晃去的毛茸茸的腦袋,廖初就聞到一股淡淡的薄荷味,在冬日裏尤其沁涼。
貓薄荷?
他腦子裏冒出一個稀奇古怪的念頭……
發代金券的蛋糕房是一個全國知名的連鎖西點品牌,非常擅長做造型蛋糕,三人一進門,就有四隻眼睛被櫥窗裏形形色色的糕點奪去視線。
“哇!”
餘渝和果果的動作表情高度一致,對著玻璃櫃發出整齊的讚歎,眼睛裏都快冒出星星來了。
好可愛!
竟然有河馬!
而且還是粉紅色的!
這上麵寫了我的名字,就是我的夢中情糕沒錯了!
餘渝激動地指著它道:“麻煩幫我包起來!”
果果完全已經被晃花了眼,看這個好吃,看那個也好吃,隻好使出終極大招:
扭頭喊舅舅。
廖初跟著蹲下去,“想要哪個?舅舅給你買。”
餘渝趕緊說:“我有代金券哎,為什麽要花錢?”
一副“你這人真不會過日子”的譴責表情。
廖初:“……”
果果看了一圈,“沒有艾莎公主嗎?”
店員見她可愛,也跟著蹲下來,歉意道:“抱歉,因為我們店和那邊都比較重視版權啦,所以……”
胡亂借用迪士尼形象牟利,一定會被起訴的啊!
果果茫然,“什麽是版權啊?”
廖初替她整理下衣服,“就是……好比我們店外養的魚,別人喜歡,也不可以隨便拿。”
果果就懂了,“那好叭。”
金魚好可愛的,她才不舍得被人拿走咧。
店員笑著拿了幾樣糕點切成小塊,用小叉子叉了,放在托盤中,“幾位是第一次來嗎?我們這邊幾種主打的糕點都很不錯哦,尤其像這款酸奶慕斯,口感非常細膩爽滑,也不容易膩呢。”
果果本能的看向舅舅,見對方點頭才拿了一塊,“謝謝姐姐。”
她先喂了廖初一塊,又跑過去喂餘渝,最後才是自己的。
哇,好吃哦!
廖初點頭,口感確實不錯,蠻清爽。
以後可以試著幫小朋友做一做。
一扭頭,來之前揚言要刺探敵情的餘老師眉飛色舞衝他使眼色:
好吃!
學!
做它!
廖初:“……”
這算哪門子刺探?
三人挑了幾樣,排隊等結賬時,果果對廖初招手。
廖初順勢蹲下去,“怎麽了?”
小姑娘趴在他耳邊,小小聲的說:“但是我還是覺得舅舅做的最好吃了。”
廖初一顆心就像泡在溫泉水裏一樣,又軟又熱。
“那舅舅以後也幫你做這個好不好?”
果果用力點頭。
廖初把臉頰往她那邊伸了伸,小姑娘熟練的印上一枚香噴噴的親吻。
回去的路上,餘渝全程都抱著那個河馬蛋糕,笑得非常滿足。
廖初無奈,“這麽喜歡,等會兒還能下得去口?”
餘渝認真道:“河馬這麽可愛,肯定很好吃啊!”
廖初:“……”
想反駁都無從下手呢。
他剛要說話,卻從後視鏡中發現,後麵的小朋友正偷偷向泡芙盒子伸出罪惡的小手。
“嗯?”他發了個鼻音。
果果立刻縮回手,掩耳盜鈴般大聲道:“果果沒有想偷吃!”
餘渝就笑,又笑眯眯問道:“廖先生,放假了,我今天可以點菜嗎?”
廖初目不斜視,“食材夠的話就可以。”
“毛血旺?會不會很麻煩?”餘渝磨拳擦掌。
廖初看了一下他手裏的蛋糕盒子,又甜又辣,你就不怕鬧肚子?
其實毛血旺這類配料繁雜的菜反而很好做。
就像畫畫,越是簡筆才越難。
因為構成的元素越少,就要求你每一步都必須曆盡完美,任何一點失誤都會被無限放大。
做菜也是一樣。
所以往往招聘或是考核時,要求的題目大多是很簡單的菜:炒飯,番茄炒蛋,土豆絲……
越基礎才越能顯示真功夫。
因為今天學校裏有事,廖記餐館下午不營業,廖初他們去餐館拿了食材之後,直接開車回了家。
中間還遇上幾個心存僥幸的食客,“廖老板,開門呐?”
廖初搖頭,指了指門上提前貼出的公告,“今天不做晚飯。”
幻想破滅的食客不禁捶胸頓足。
廖初難得起了點壞心眼,“春節也不營業的。”
食客:“!!!”
“休息十天。”廖初微笑道。
食客:“……”
求求你做個人吧!
求求你貪得無厭點兒吧!
逢年過節,多好的賺錢機會呀!
你說你一個住址和店鋪直線距離不過300米的餐廳老板,過節休息這麽多天,像話嗎?
廖先生表示,很像話。
連著兩天沒怎麽吃辣,廖初倒是也有點饞。
毛血旺盛行於西南,現在雖然衍生出什麽豪華版本,並搖身一變成了“烹飪規則”,但實際上,這道菜本就是為了滿足普通百姓不浪費食材的需求誕生的。
說白了,是一道很親民的家常菜。
而家常菜的最大特色,就是沒有規則,有無限種可能。
具體口感,實際配料,都由廚師和食客協商後決定。
鴨血,毛肚,黃喉,魷魚……
各色食材切好過油。
滿滿當當擺了一桌,看著就很有滿足感。
別的倒罷了,那斜著切過兩遍花刀的魷魚片,剛一遇熱就迅速卷起,綠豆大小的方格綻放開來,活像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攆不走的大小看客們便在旁邊適時發出讚歎。
廖初無奈,“退後,會濺油。”、
這倆人很有當氣氛組的潛質。
餘渝從善如流,拉著果果迅速後退。
兩人熟練地爬到沙發上,從靠背處探出腦袋來,繼續觀看。
餘渝縮了縮脖子,“好危險……”
下廚果然是好可怕的事!
果果嘻嘻哈哈跟著躲藏,“舅舅好厲害的。”
餘渝表示讚同。
廖先生簡直就是廚房裏的戰神了。
對相當一部分川菜而言,裝盤後的潑油炸香絕對是不可或缺的點睛之筆。
切碎的辣椒、蒜末和花椒麻椒堆在滿滿當當的食材頂部,似山巔的積雪,竟很有一點詩意。
廖初端著熱油過來,手腕微側,黃而透明的熱油墜落。
“嗤啦~”
接觸的瞬間,辣椒的辛、蒜的香、椒的麻,都在此刻爆炸開來。
大團煙氣蘑菇雲一樣翻滾著,伴著細小的迸濺開來的油霧,一起被拚命旋轉的油煙機帶走。
沙發後的一大一小拚命吸氣,“好香!”
廖初道:“去盛米飯吧,還有兩個菜,很快就好。”
“好的!”餘渝一骨碌爬起來,身後還跟著個屁顛兒屁顛兒的小尾巴。
我超會盛米飯的!
毛血旺畢竟太油膩,而且果果也不能吃太辣的食物。
除了這個之外,廖初還提前做了個蒜泥拍黃瓜,之後又快速炒了蒜蓉西藍花。
蔬菜解膩。
另一口小鍋裏的手工香腸也熟透了。
瘦肉的部分已經變成深深的紅褐色,中間偶爾夾雜著幾顆肥肉丁,蒸熟之後,都成了晶瑩剔透的膏狀物。
銳利的刀鋒壓下去,瓊脂一般的肥肉部分立刻滋出瑩亮的油花,順著切麵緩緩下流。
一股奇異的鹹香,甚至穿透了毛血旺霸道的辛辣味,緩緩擴散開來。
我可能不太好看,但絕對好吃!
香腸無聲宣告著。
端著米飯的餘渝特意路過了下,“好香啊!”
瘋狂暗示!
廖初:“……”
某位為人師表的青年覬覦了許久,今天總算如願以償。
他拿了兩片,一高一低,“嚐嚐。”
直接就手吃?
餘渝臉上忽然熱辣辣的。
夜晚的家中本就是極其私密的場所,而親手喂食……
可能是北方集體供暖太盡職盡責,所以才叫人臉熱心跳的,餘渝心想。
廖初又把香腸片往他嘴邊湊了湊,“你騰不出手。”
對哦,餘渝低頭看看占滿兩隻手的飯碗,我騰不出手嘛!
他一邊嚼著香腸,心安理得地想。
哎呀不管啦,廖先生都不覺得有什麽,我又有什麽好矯情的?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自己做的風幹香腸跟外麵賣的真的很不一樣。
關鍵晾曬的時間剛剛好。
肉裏的水分去掉大半,香味更凝實。
原本餘渝是不太愛吃肥肉的。
可這個肥肉的部分,怎麽說呢?就是很絕啊!
一口下去,會冒油!
糯唧唧軟綿綿,會像醃製的鹹鴨蛋黃一樣冒油!
特別香的那種油花!
我愛肥肉!
香腸裏麵沒了它就失去靈魂!
他覺得可以吃掉三碗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