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春潮

第16章 離去

待到王氏與沈誠被請來書房時,沈循跪在地上隻是臉上的潮紅已經變成了慘白,一旁跪著的嬌娘雖已經穿好了衣裙,隻是她這衣裳如輕紗哪裏是正經女兒家穿的,讓人不好細看。

王氏本來已熄燈,後聽人通傳說是三老爺在大少爺書房,請大老爺和大夫人前去議事,她雖覺得詫異可哪裏敢耽擱,忙與沈誠一同前往。

如今見這般光景也是愣在一旁許久才想起來要吩咐人出去把守,可轉眼見屋裏早已隻剩他們夫妻和沈謙,隻有窈娘低著頭站在門外。

“夜裏讓大哥大嫂過來實在是因我不便處理,此事有違綱常,我已將下人散去,還望大哥大嫂規勸好大郎。”沈謙說得平靜,聲色也未起波瀾,湛黑的眸子看不出深淺好似眼前隻是平常事般。

離去前他看了一眼放在小幾上的書道:“這些書你帶到山東好好看。”

“三弟。”沈誠喚了他一聲。

沈謙聽明白了這聲裏的含義,頷首道:“今夜之事,我隻當不知。”

府中諸事若他想知道,一切皆瞞不過他。譬如沈循這些風流韻事,畢竟不是自己的血脈,他隻當不知。

可用青樓倌人來羞辱正經妾室,事情若是鬧大了,丟人的還不是沈家。他想,今夜便是隻為了這一個緣由才過來的。

窈娘依舊低著頭,沈謙自進了書房的門就再未看過她一眼,隻是那身月白經過她時似乎有片刻的停留,而她抬眸看去就見人已過了月洞門。

沈循見他離去這才放鬆了些,往日裏他三五不時的帶人回來的事王氏作為當家主母自然有所耳聞,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她甚至還幫著掩護一二。

如今事情被沈謙知道,她心裏埋怨一聲多事後還是忍不住規勸沈循道:“這事不管緣由總歸不光彩,且被你三叔瞧見了……”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沈誠打斷道:“慈母多敗兒!”

說罷指了指一旁的嬌娘道:“從哪裏來的,滾回哪裏去。”

嬌娘雙腿早就跪痛了,如今聽這話忙跑了出去,哪裏還顧得其他。

此事終究是怪到了窈娘頭上,當著沈誠的麵王氏終究是不好說什麽,待到第二日眾人送走了麵色不虞眼底烏黑的沈循離去後,才聽徐嬤嬤傳話說是夫人勒令她每日去佛堂為大少爺和少夫人祈福。

佛堂大半時間裏隻有二夫人鄭氏在,今日見窈娘安安靜靜的跪坐在佛前,倒是愣了愣隨後便自行去了裏屋。青煙嫋嫋,二夫人敲著木魚的聲音陣陣傳來,窈娘念了三遍《心經》再睜開眼竟有恍如隔世的錯覺。

因著昨日的事,沈誠拍了板去山東隻能孟麗娘跟著,青小娘和書房裏的通房皆不準跟著去。孟麗娘雖不知所謂何事,但看著臉色不佳的沈循,終究是不敢表露一絲喜意。

青小娘一早本不知所謂何事,隻是與書房的子吟咬了幾句耳朵後才大概明白,如今更是厭煩透了窈娘,夜裏見窈娘從回來就趕到門口奚落道:“到底是官宦人家出來的小姐,伺候爺們的事情也要郎君教。”

聽不到窈娘的回應,青小娘也不介意,又在門口說道:“不過到底是自己嚐了苦果,害我與子吟受牽連,你自己也不好過,今後在佛堂裏青燈古佛草草一生倒是與你相配。”

說罷搖著婀娜的身子轉身離去。

鴛兒忙寬慰窈娘道:“小娘莫要難過。”

窈娘心裏倒是說不上難過,今日在佛堂念經禮佛倒是心境踴躍開闊了些,長此以往不失為一種修行。

“我去給郎君和少夫人祈福也是分內之事,我怎會難過。”窈娘寬慰道。

鶯兒替她梳頭道:“不過每日總是跪在佛堂,到底是傷膝蓋。”

窈娘摸了摸膝蓋,現下還不適應是有些疼痛:“二夫人這些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不也是好好的嗎?你們就別替我擔心了。”

待屋子裏隻剩自己一人,窈娘才仔細回想了自入沈府以來的經曆,這一想才驚覺有一人對自己是有恩的。

她雖知道有恩必報的道理,可……那人如明月般清冷皎潔,對自己不過似尊玉佛悲憫世間罷了。

窈娘猶豫半晌,直到廚房送到的婆子說昨夜自己熬的蓮子羹三老爺竟也趕巧喝了。腦海裏突然浮現一個念頭,神明也是要接受凡人香火的,當即就講了蓮子羹等幾樣吃食的方子給婆子聽,讓她轉述給廚娘。

她潔癖雖不算太重,但並不愛下廚,每次從廚房出來都覺得沾染了一身的油煙味道,可自懂事起,她就時常做些糕點甜羹去討好旁人,日子久了旁人都誇她好手藝。

沈謙夜裏寫了幾張奏對,回過神時已是夜半,雲飛見昨夜他用完了蓮子羹,今夜就叫廚房做了來:“大人,今日是這蓮子羹是廚房做的,大人嚐嚐味道可比昨日好?”

沈謙看了看碗裏的蓮子,飽滿的米白色點綴在羹上,周圍撒了些蜜漬的蓮瓣看著倒是與昨夜的手藝一樣,他嚐了一口卻品出了其中的詫異,糖多了些,少了幾分蓮子的清新。

青鬆看著他皺眉放下忙道:“可是味道不合口?”

“太甜了。”沈謙淡淡道。

“哎,李娘子說這是孟小娘的方子,看來這掌廚的人不同,即使方子一樣味道也難相似。”青鬆感慨道。

他素來話多,平日裏沈謙還會提醒他兩句穩重,今日卻好整以暇問了句:“為何要給李娘子?”

這話問的也不奇怪,畢竟吃食的方子一般是不會外露的。

“這倒是不知。”青鬆見他麵色沒有不悅就將今日聽到的話悉數講了一遍:“大夫人一早就傳話讓孟小娘每日去佛堂為大少爺祈福,如今府裏又多一人常伴青燈古佛了。”

見沈謙不答,他也覺得平常繼續說道:“這事兒倒是因昨夜而起,隻是孟小娘也是無辜。”

“隔房的事情,不予置評。”沈謙淡淡道。

青鬆心裏嘀咕,若是如此昨夜為何又要管,像是看穿他所想,沈謙又道:“昨夜涉及沈家臉麵。”

好像這話也沒有錯,見沈謙好似有了些倦意般,青鬆見狀不敢在叨擾忙退出去抬水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