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恍若夢中
鬆鶴院正堂裏,孟麗娘坐在沈老夫人身旁眼裏皆是笑意,待到柳月柔端著茶跪拜時,眼裏的笑意淡了淡。
終究是不敢發作,淺抿了口茶咬著後槽牙才穩了笑:“妹妹快起來吧,這些日子照顧長輩和郎君必定是辛苦了。”
“少夫人言重了,都是月柔應該做的。”柳月柔亭亭玉立站在王氏身旁,臉上盡是溫婉之色。
果然見孟麗娘的笑意都快穩不住了,譬如這掌家一事哪裏是應當。
青子衿與窈娘對視一眼,露出不屑的笑意,“哎喲”一聲道:“少夫人臉色不太好呢。”
如今自然是孟麗娘肚子裏的孩子最重要,王氏忙問道:“可是累著了?”
沈老夫人也點了頭:“你如今萬事以這孩子為重,等晚上再過來用飯再敘也是一樣。”
孟麗娘的確覺得肚子隱隱作痛,頷首道:“多謝祖母、母親,媳婦晚飯時再過來。”
當初跟著去山東的丫鬟們也都回了玉京各司其事,譬如那守夜的紅玉如今仍在沈循書房做粗使丫鬟。
見孟麗娘回來,徐嬤嬤帶著一幹人迎上前道:“可算把少夫人盼回來了。”
孟麗娘不耐徐嬤嬤管著靜思院的鑰匙賬冊許久,隻敷衍笑了笑由得碧蘭扶著她回正屋。
她本就乏力的很,不想與人周旋,倦怠道:“你們不必跟著了,都各自散了吧。”
“窈娘,你留下。”
柳月柔今日一直在暗中觀察青子衿,兩人住的屋子又隔得近,走到廊下就聽青子衿笑道:“柳小娘人如其名弱柳扶風,難怪郎君喜愛。”
“青小娘過譽了,本想著我們一見如故,自然要說說話的,但我手頭上還有庶務要交待下人,就先走一步了。”柳月柔眉眼帶笑,說起話來也鶯聲婉轉。
可其中的含義自然是要壓人一頭的意思,青子衿不在意地笑了笑:“哎,可惜我是丫鬟出身又見識淺薄做不了這些大事,就不擾你了。”
柳月柔見她說得此話,心裏也有了計較,假意說了自謙兩句才告別散去。
原先她隻想著沈循喜歡這青小娘,卻沒有想過身份上的事,今日才反應過來即使再喜歡,沈家少夫人的位置也輪不到她坐。
正屋裏孟麗娘靠在繡榻上眯著眼休息,碧蘭將給她捶腳的小丫鬟退了出去,親自跪在地上小心伺候著。
“你出去守著,我與孟小娘有體己話要說。”過了半晌,孟麗娘才幽幽開口道。
碧蘭出去,這捶腿的事自然就落到窈娘身上,孟麗娘雖懷孕卻並未發體,甚至臉頰上的肉也比先前少了些。
見窈娘緩緩起身,孟麗娘才道:“罷了,你如今也不必做這些事來討好我,好好坐著吧。”
“是,不知少夫人留下妾是為何事?”
孟麗娘搖著扇子道:“留著你說會兒話,可聽說碧柳的事了?”
窈娘抬眸道:“這事妾聽母親說了,碧柳背主實在不可饒恕。”
“也怪我疏忽大意,竟不知那個死丫頭什麽時候存了那樣的心思。”孟麗娘撇了撇嘴。
跟著她嫁到沈府前,李氏本就說過若是懷孕不方便伺候時就讓貼身的兩個丫鬟伺候沈循,可這話孟麗娘當時乖乖應下卻沒聽到心裏。
後來碧柳果真趁她懷孕時上了沈循的床,她心中隻恨透碧柳背叛了自己,任憑碧柳下跪磕頭她半點也不願成全。
“大少爺青年才俊,樣貌家世都是翹楚,丫鬟們動心也是正常。”窈娘勸慰道:“可少夫人當時懷有身孕,碧柳卻隻顧著自己實在可惡。”
這話倒是說到了孟麗娘的心坎上,點了頭道:“平日裏矯揉造作原是為了勾引郎君。”
這話倒是認定了沈循無辜被碧柳勾引了去,窈娘垂眸疊了疊衣袖才道:“這事既過去了,少夫人就不要再想了,如今萬事以子嗣為重。”
這道理孟麗娘自然也是知道的,隻是碧柳從小就與她一同長大,出了這事後她隻覺得心頭堵得慌,卻遲遲找不到人宣之於口,如今回來看到窈娘這才忍不住將事情說了出來。
“我何嚐不知道要以子嗣為重,隻是那碧柳被堵在書房時我這胎才剛坐穩,好不容易有了些胃口,結果又遭了兩個月的罪。”
難怪這般消瘦,也算是身子本就保養得宜,否則......
窈娘道了聲“阿彌陀佛”,心有餘悸似的拍了拍心口:“還好菩薩保佑,妾今日起就替少夫人盡心拜佛祈福。”
孟麗娘秀眉微蹙,她哪裏是這個意思,隻是鬼神之說她也不敢不信,淡淡道:“你有心了。”又默了許久才道:“你這些日子在府中定也是瞧見了,如今柳小娘仗著婆母寵郎君愛,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爬到我頭上了。”
“是,柳小娘是有能力的,夫人如今親自教她打理庶務呢。”
聽得她口中對柳月柔的讚賞,隻覺得窈娘蠢笨不堪,罵道:“你是繡花枕頭嗎?這府裏你能依仗的隻有我,若我被她踩下去,可還有你的出路?”
窈娘委屈低頭,惹得孟麗娘又道:“若還有些腦子,就好好想想怎麽分些郎君的寵愛。”
聽得這話,窈娘才抬頭艱難開口道:“少夫人不如把青小娘收為己用,妾實在是不如她們呢。”
孟麗娘往日從來隻和青子衿打對台,何時想過將她收為己用這樣的事,本想罵窈娘天真,可又覺得如今來看這話倒是有幾分道理,斟酌半晌才道:“若是她來投誠,我倒是能考慮考慮。”
這說客自然就要窈娘來做了,隻是她也怕窈娘不成事,隻讓她徐徐圖之。
與孟麗娘說過了話,窈娘當真就沐浴更衣去了佛堂,待到下午時秋倦襲來人卻愈發困頓。不知過了多久,半夢半醒見沈謙站在自己身旁翻看經文,玉容清潤,眉宇溫和,恍若夢中。
窈娘的嗓音帶著些慵懶與倦怠:“三老爺許久不曾來我夢裏了。”
沈謙隻覺自己胸口被山巒溝壑填滿,持著經文的手指僵硬發白,他知道這可不是在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