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帆大明

第六章 僉都禦使 下

前些日子傳言高拱即將入閣,就在不久前更是有確切的消息說高拱就要升任禮部尚書,這可是個明顯的信號,隻要品階一夠,就是高拱入閣的時候。

這樣的大人物可不是胡應嘉一個小小的僉都禦使所能比擬的,雖然隻是個學生,但是背靠上高拱這座大山,那也是非同凡響。

“胡大人客氣了,日後還請大人多多關照才是。”沈崇名謙恭道。

“嗬嗬,好說,好說,沈大人請。”胡應嘉客氣的伸手道,而後幾人相繼走了進去,隻留下宋清揚等人在那裏生著悶氣,這待遇也相差太多了。

張郎中帶著下屬官員聲勢浩大的前來都察院,也就是為了挽回麵子,幾個人坐在屋裏閑談一陣,便起身告辭。

看著眾人走遠,原本一臉笑意的胡應嘉臉色漸漸變黑,真是欺人太甚,我都察院也就幾個蝦兵蟹將去你吏部查訪,你們卻搞出如此大的聲勢,著實可惡。

喘了口粗氣,胡應嘉轉身拂袖走了進去,看著幾個畏畏縮縮的新禦史忍不住歎了口氣,無奈的說道:“以後行事小心些,不明白的就要問,明白了嗎?”

“謝大人指點,我等明白。”看著宋清揚等人齊齊躬身應是,胡應嘉這才走了進去。

“宋兄,原來那人是高大人的門生啊,怪不得如此張狂呢。”這幾位同僚都是地方士子,壓根就不知道沈崇名是有背景的人。

“唉,如此人物,不是你我惹得起的啊。”一名禦史看著宋清揚說道,如果沒有料錯,宋兄定然是和那沈崇名有間隙的,不然也不會鼓動大家去吏部。

“哼,他沈崇名之所以能成為高拱的入門弟子,靠的就是溜須拍馬,這樣的人在朝為官肯定會貪贓枉法的,我等身為禦史,一定要為朝廷除害!”宋清揚咬牙切齒的說道,沒想到又輸了一陣,還輸得這麽徹底,實在是無地自容了。

“宋兄所言甚是,他現在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吏部官員就如此張狂了,假以時日還不得飛揚跋扈啊,別看他是高拱的弟子,我等一心為國,何懼有之!”另一名禦史怒氣衝衝的說道。

被他這麽一說,幾個人立刻信心爆滿,是呀,正門兩袖清風,行得正坐得直怕他做什麽!

挽回了麵子,考公清吏司的眾位官員也是誌得意滿,昂首挺胸的走在了大街之上,一直等候他們歸來的各個衙門官員一見,不由生出羨慕,吏部是個好地方啊,就連都察院這麽人人懼怕的衙門也要退避三舍,實在是太厲害了。

得勝歸來,張郎中心情大好,也不管下屬們興致勃勃的討論,直接走進了自己的小屋睡起了回籠覺,鼾聲如雷口水橫陳,想必是做了個美夢。

“聽說,今日吏部的人來找麻煩了?”一個年逾六十,身著緋紅色官袍的老人看著站在麵前的胡應嘉問道。

老人複姓歐陽,名敬之,是都察院的左都禦史。當然,右都禦使職位空缺,都察院就是他的一言堂。

“下官辦差不利,損了咱都察院的名頭,還請大人降罪。”胡應嘉提心吊膽的說道。

歐陽敬之官居正二品,和各部尚書是一個職銜的大人物,平日裏也就是上上朝和內閣以及各部首腦商議一下朝廷大事,很上來都察院衙門當值的。

“嗬嗬,無所謂什麽名頭不名頭的,都是你們這些下邊人胡鬧爭麵子罷了。不過萬事以和為貴,不要把關係弄得太僵,明白嗎?”歐陽大人語重心長的囑咐道。

“下官明白,一定謹記大人教誨。”胡應嘉急忙點頭,一點都不敢含糊。

“嗯,這本官就放心了。下邊的小猴子們你也不要太過苛責,年輕人有天不怕地不怕的股衝勁也是好事嘛,隻要你給他們指明了方向,都是可以成大器的。”歐陽大人再次囑咐道。

“是,下官一定遵照大人的吩咐好好教導他們的。”胡應嘉連連應是,和歐陽大人的奴才一般無二。

“嗬嗬,去吧,隻要辦好了差事,咱們誰也不用懼怕。”歐陽大人擺手笑道。

“沈大人,戶部來函。”正當沈崇名和一眾同僚談天說地的時候,一名小吏抱著一摞折子腳步匆匆走了過來。

眾人一頓,眼睛齊刷刷的看向了沈崇名。沈崇名打開最上麵的清單掃了一眼,卻是戶部發來了去年秋稅各地衙門征收業績統計,以及本部衙門各項差事的進展。

考公清吏司職責是考訂官員功績,這不但需要各地衙門自己呈交,更要有司衙門給出評價,比如稅收要戶部來評定,案件偵破定論需要刑部評定等等,再加上都察院分駐各地禦史們就地考核,隻有綜合這些評定才能得出結論,議定官員升遷貶謫。

“諸位稍坐,本官去去就來。”剛剛當差,沈崇名也不知道具體該如何處置,隻得拿著折子進去找張郎中指點。

張郎中在考公清吏司當差二十餘年,經驗可謂老道,隻是略微掃視便把重要的,以及需要本司重新核定的折子挑了出來。

“這浙江的稅收較去年出入有些大,等會你擬個折子發給都察院,讓當地禦史查查有沒有什麽貓膩。”張郎中挑出一份折子遞給沈崇名吩咐道。

“還有這個,戶部的罰髒庫每年都是個大問題,等哪天有空了你先和戶部清吏司的郎中趙大人打聲招呼,讓他派幾個人再加上咱們的人好好查查出入賬冊去。”張郎中又遞給了沈崇名一份折子。

“大人,咱們上門去查,這不好吧。”今天的事情曆曆在目,每個衙門都有自己的尊嚴,特別忌諱別的衙門插手本司事物。

“嗬嗬,多慮了,這是每年的慣例。前些年因為罰髒庫被他們貪汙的厲害,皇上一怒之下砍了幾個腦袋本來是打算要撤掉的,可是年年有罰沒的東西又沒地方擱,這才留了下來。從此往後咱們司和戶部清吏司每年都要前去核對罰髒庫賬冊,所以你不需要擔心他們會給你臉色看。”張郎中笑著解釋道。

“哦,原來如此,下官明白了,多謝大人提點。”還真是老前輩,對這事門清。

張郎中笑了笑又繼續翻看起其他折子,不過全部通過,抬頭道:“沒什麽大問題,等會你找幾個刀筆吏把這些折子登記在冊就入庫吧。”這些都是日後出了問題的佐證,必須好好保護起來。

張郎中說有空閑,恰恰考公清吏司日日都有空閑,沈崇名也不拖遝,先是擬了份協查通告派人送交都察院,而後帶著兩名下屬就前往戶部拜會清吏司的趙郎中。

“嗬嗬,三位大人快快請坐。”趙大人很熱情的說道。

趙大人名啟明,熬到郎中這個職位也和沈崇名的上司張郎中一般年紀,都是那種官場老油條。

“大人客氣了,下官此次前來是奉了我家張大人之命配合大人您核查罰髒庫賬冊的。”沈崇名把自己放在了配角的位置上,趙大人聽了很滿意。

“嗬嗬,既然如此那等三位大人喝完這盞茶咱們便去。”看著雜役奉上茶來,趙大人伸手笑道。

這官場上的客套實在是太繁瑣了,兩家衙門距離不到百步,哪裏用的著歇息啊。沈崇名心地抱怨著,但還是笑著端起了茶。

戶部看著門麵和吏部一般無二,但是內在結構卻很是龐大,除了前院的辦差地點,後院更有銀庫之類的倉庫,同時還有單獨的幾座門在後牆供財物出入,壓根就是單獨的一個係統。而後牆外麵近百步根本不允許百姓居住,駐紮著京衛精兵三百,再加上在臉麵巡視戒備的二百人,足以讓竊賊大盜們遠遠避開了。

這裏不但對外人戒備森嚴,就算是戶部本司官員也得拿著侍郎或尚書大人開據的路條出入。

趙大人雖為戶部清吏司郎中,並且得了路條,但是通過一個低矮的門洞進了後院之後,還是有幾名凶巴巴的兵丁‘護送’著前去地位不是很重要的罰髒庫。

罰髒庫雖名為庫,但是卻僅僅隻有一座小院、十餘間普通房屋,而看守的人也僅僅隻有一名大使、一名副使以及雜役七人,平日裏也就是做些財物登記存放的活計,倒也是清閑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