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羅帳燈昏
相凝霜意識到一絲不對勁。
但眼下情況太危急了, 那一點不對勁又太隱秘,她根本來不及細想,隻是隨手抓了這病歪歪的琴師, 從窗口飛身而出。
眨眼間便躍過數層重簷,她一連飛出數裏遠,這才想起來手裏病怏怏的人, 生怕他死了,連忙把抓的動作換成了稍溫柔的牽,分出神去問他:“你沒事吧?”
那琴師搖了搖頭,很安靜的樣子:“沒事。”
相凝霜狐疑的看向他。
驟然被人抓了在空中飛, 這人倒是一點都不害怕?
她於是又多問了一句:“…你不害怕?”
他聞言一頓。
像是十分猶豫掙紮一般, 他半晌才開口, 仿佛終於下定決心:“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
話是好話, 語氣卻極生硬, 又正式,像是完全沒說過情話的小狗在一板一眼的背台詞。
相凝霜:?
這人突然怎麽回事?
她被他這莫名其妙的一句搞的摸不清頭腦,隻好幹巴巴接了一句:“…哈哈, 是嗎。”
相凝霜眼下也沒閑工夫去關注他, 拋下這一句後便回了頭, 足尖一點躍下高台, 繼續往前奔去。
洛長鶴便慢慢收回視線。
他現在的心情很複雜,有點開心,又有很多不開心。
…看來迦陵說得沒錯, 要多說些好聽的甜言蜜語。
阿霜從前與他說話時向來遊刃有餘,現在卻一聽之下愣怔不已, 說話也結結巴巴的。
原來真的喜歡。
但她不能喜歡。
洛長鶴快醋瘋了。
她不能喜歡這個琴師, 她該…喜歡他。
不是明明忘記了嗎, 不是已經毫不留戀將東西沉進了青蘿江,為什麽時隔這麽多年又遠遠的尋了過來,難道是…又記起他了嗎?
不對。就算記起也不是記起他,是記起這個琴師。
洛長鶴於是更低的垂下了眼,像一隻被雨淋濕的、可憐巴巴的鳥雀。
相凝霜卻沒時間注意他。
眼見著一大批修士將這十裏胭脂長街圍了個水泄不通,她又帶著個人不方便硬闖,隻好先勉強停在一處飛簷之上,一麵將人往裏推推免得他掉下去,一麵微皺了眉遠遠下視。
“怎麽這麽大陣仗……”
滿目所及的修士都不是好對付的,看來戚氏真是被她惹急了,若不是棲霜穀的入口難尋,恐怕這些人還要攻上她家門口。
相凝霜這麽想著,不經意間瞥到身邊人的臉色不好,想起了這琴師的病弱程度,連忙問道:“怎麽,你不舒服嗎?是不是被風吹著了?”
她又後知後覺意識到了這裏的高度,忙補上一句:“…還是這裏太高了?”
她這幾句話問得急,雖然神色依舊淡淡,卻顯出一副很關心的樣子。
畢竟她是真的怕這人死掉。
洛長鶴卻輕輕一頓。
半晌,他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之前未曾設想過的方法,慢慢抬起手來,以手抵唇,有些僵硬的、低低的咳了一聲。
這一聲停了,又接連咳了好幾聲。
他垂著眼睫,十分虛弱的回答:“是有些…不舒服。”
相凝霜被他這一連串低咳搞的有些發愁。
眼見著戚氏帶來的修士已經布下了法陣,哪條路都走不通,她猶豫了半晌,偏過頭來叮囑他:“我有些事要問你,你這會兒聽我的話行事,事成以後你想要什麽我都能給你。”
財帛動人心,相凝霜覺得自己完全能開出他滿意的價。
洛長鶴卻難以自抑的一皺眉。
什麽叫想要什麽都能給,怎麽…怎麽能隨隨便便對旁人許這樣的諾呢,萬一這人心懷不軌呢!
…況且阿霜從來都沒有與自己說過這樣的話。
小孔雀現在很叛逆。
他從前偶爾在心裏偷偷叫一句阿霜,都要不安好久,現在又氣又委屈之下,徹底叛逆,決定自己這下便要在心裏叫一百次阿霜。
簡直像從小被養的很乖的小狗,被人類逗得再生氣不過的時候,也隻會輕輕咬一口掌心。
咬完了還要後悔,又小心翼翼的舔一舔。
他皺起精致的眉宇,半晌不說話,最終還是悶悶應了一句“好”。
相凝霜隻以為他不太舒服,也不跟他多說了,隻再叮囑了一句“噤聲”,便抬手捏了個訣,立刻便消失在原地。
涼風驟起,吹過屋簷下長長銅鈴,卻驚不動胭脂樓上、芙蓉帳底下一對赤-條條野鴛鴦,帷帳四角壓帳的銀熏球叮鈴作響,木床被搖得吱吖吱吖,香汗濕透的花魁裝了情難自禁的樣子曲意逢迎,對身上的男子嬌聲喊道:“好人…再給我些…”
一麵又暗地裏翻了個白眼。
這該死的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花樣還多,折磨的老娘煩不勝煩。
那男子聽了這樣的話更是精神百倍,得意洋洋又要發力,剛一直起腰,卻倏然一翻白眼,委身倒下了。
花魁大驚失色。
她以為這男子犯了馬上風,正慌亂之際,麵前又突然伸出一隻纖纖玉手,兩根手指姿態極溫柔的提起了一攤爛泥般的男子,輕飄飄甩到了一旁。
花魁下意識便要尖叫,沒想到一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有個美人,悄然無息站在了麵前。
相凝霜已經變回了女子模樣,此刻一麵扯了件衣裳過來蓋住麵前的女子,一麵低下身與她對視,以指抵唇示意她道:“別叫,我不傷你性命,你是個聰明姑娘,對吧?”
花魁忙不迭點頭。
“我問你幾個問題。”相凝霜笑盈盈很有禮貌,“這是你的恩客?”
花魁又點點頭。
“他給你多少銀子?”
話音剛落,花魁便感覺到嗓子一鬆,還是沒敢大聲驚叫,老老實實回答道:“五百兩…”
一顆靈石等於一千兩銀子。
相凝霜於是遞給她一枚靈石:“我與你打個商量,我出兩倍的價錢,你把這房間讓給我…至於你的話,藏在櫃子裏可好?”
她想了想,又覺得櫃中逼仄,待久了確實難受,便又取出一顆靈石加上去:“…睡覺也行,總之別發出聲音。”
花魁驚呆了。
但她畢竟在風月場上打滾許多年,見過的奇人怪事多了,此刻很快反應過來,連忙將那兩顆靈石捏在手裏,點頭如搗蒜道:“沒問題,沒問題。我一定做到。”
“很好。”相凝霜滿意一笑,又想到什麽,“這男的…”
“您不用理會他!”花魁忙說道,笑容燦爛,“讓他去死好了,我有法子解決。”
還是個爽利姑娘。
“那好,你現在便去櫃中吧…”相凝霜隨口安頓道,又把站在簾後、自進了這內室便死死不肯轉身的琴師給拉過來,“你杵在那做什麽?”
洛長鶴於是極僵硬的,被她牽了出來。
她覺得奇怪,還以為他是身體撐不住了:“…受不住了?那便先躺上去吧。”
他聞言更加僵硬了,幾乎是生生怔在原地,燈火昏黃下看不清神色,隻能隱約看出他光潔如瓷肌膚上,突然暈出淡淡紅暈,隱在覆眼的白布之下,看不分明。
花魁卻看得眼睛一亮。
她觀察了一會兒這一對模樣出挑的男女,又結合了過往的經驗,自覺已經明白了這對客人的意圖,忍不住開口道:“兩位是想玩些有趣的?”
“我都明白。”她點點頭,很善解人意,“…我以前也遇過您這般的,二位是喜歡有人在旁邊吧,在我看來,櫃中其實差了點意思。”
她自覺拿了這麽多錢,得好好搞搞服務,說不定這位出手闊綽、癖好特別的美人,一高興又再賞她一顆靈石呢。
“…我可以在床底,您放心,絕不會打擾二位,隻會讓二位更得意趣,不過這郎君身子瞧著實在有些弱,您可得小心…”
“…停。”
相凝霜聽不下去了。
再說下去話題就徹底歪了,她抬起指尖,簡短命令道:“去櫃子裏,別說話,閉眼。”
“…好。”
花魁隻好泄了氣,老老實實藏進了櫃子。
相凝霜終於得了空,正要轉頭去叮囑琴師,卻看見身邊這病弱男子,幾乎快要…熟了。
她不解:“怎麽了這是?”
她完全沒往他害羞那方麵想,畢竟這琴師都在醉春閣那種地方呆了半輩子,有什麽話沒聽過。
洛長鶴半晌沒說出話來。
時間不多,她也懶得追問,自顧自命令道:“躺上去,接下來按我說的做,別亂動,聽明白了嗎?”
他終於掙紮開口:“我…”
樓下卻在這時傳來一陣喧嘩,有封閉法陣衝天而起,將整棟胭脂樓牢牢罩在了裏邊。
洛長鶴立時一皺眉,正暗暗抬指,蓮花印結了一半,麵前卻風聲一緊。
她將他推倒在了榻上。
帳子是紅羅帳,四角墜了銀熏球,床是梨花木床,他倒下去時立刻便極響的吱嘎一聲,濃鬱熏人的胭脂香氣與情-欲味道撲麵而來,洛長鶴卻沒空嫌惡,隻是僵著身體不敢動彈。
女子柔軟的身體,騎上了他的腰腹。
相凝霜壓下身來,湊近他低聲說道:“把衣服脫了。”
洛長鶴呼吸一窒。
他自覺自己墜入了一團雲裏,觸手都是溫軟,呼吸之間熏人的胭脂味已被她身上馥鬱清豔的香氣所掩蓋,吸一口身子便軟一截,頭腦也昏昏沉沉,聞言下意識說道:“不…”
他想說,不要這麽快。
相凝霜卻像個急色的男子,沒空慣他的矯情扭捏,抬手極粗魯的按住他肩,手一揮扯下他素白外裳,還凶神惡煞的警告他:“別磨磨蹭蹭…”
她這一下不僅扯下了他的外裳,還扯亂了他的裏衣,領口大開,露出一片光潔玉白肌理,先是平直精致一線鎖骨,其下是玉山般肌理起伏胸膛,層層紗帳內看不分明,卻更能生暈,隻讓人覺得每寸都是春色無邊。
就連著急忙慌的相凝霜,此刻都微微一怔,突然腦子一抽,下意識伸手摸了一把。
“…還挺滑。”
她摸完了才反應過來,補上一句,這樣說道。
作者有話說:
還挺滑(複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