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離群的野狗君
三人到了海邊,正是夕陽落日。冬季的海風吹的波浪怒卷,灰藍色的湘南海,有一種莫名的寂寥。
廣誌把車停好,鐵男舉步走向觀景台。
阿龍縮著脖子也跟著湊過來,他忍不住又提起三井,“三井那家夥,看女人的眼光真不怎麽樣。還被女生訓斥,簡直是丟人。虧他上次打架還讓我刮目相看了。嘖嘖。”
鐵男回頭看了阿龍一眼,突然開口道,“三井這家夥,表麵上很凶悍,其實是裝出來的,他隻是不想讓人擔心他。”
廣誌淡笑著接口道,“嘖,悲傷很難看,還不如墮落,起碼可以囂張的笑出來西遊世界裏的道士全文閱讀
。”
阿龍轉頭道:“嘿,廣誌,你什麽時候也會講這種大道理了?真不像你呀。”
“是嗎?”廣誌笑著搖搖頭,不再說話。
“這種話誰都會說的……等你到了時間,自然就會說了。”鐵男看著遠處的霓虹,微微扯了下嘴角,“有火嗎?”
廣誌從上衣口袋掏出火機,“嚓嚓”兩聲,燧石輕巧的摩擦出點點火花。鐵男低下頭,煙卷湊上火苗,冒出一陣青煙。
鐵男呼出一口煙氣:“現在的三井還是一個別扭的小鬼,我暫時罩著他就是了。想要做什麽,我都幫他。”
廣誌抽出一根駱駝香煙,低頭自己點上:“鐵男你呀……”
鐵男眯著眼睛,亂發在風中飛舞:“等那家夥哪天想開,他還會向前跑的,然後,跑得比任何人都要快。”
阿龍愣了一下,看著鐵男認真的側臉,突然笑了一下:“嗬嗬,三井麽?也許吧……我就知道,那家夥和我們這種的不一樣……”
鐵男吸了一口煙:“嗯,那家夥,確實和我們不一樣。”
阿龍費力的掏著口袋,半包癟癟的peace香煙,他低著頭摸了摸,抽出了一支。
廣誌扭頭替他點上,打火機上下拋接了幾次,他笑著搖搖頭:“鐵男你對小弟們太好了啊。三井也好,阿龍也好,你啊,總是這麽寵著他們可不行……”
“喂,廣誌哥你這是什麽意思啊!”阿龍怪叫著抗議。
鐵男咧嘴笑笑,大手揉上阿龍的腦袋。
湘南海吞沒了天邊最後一線夕照,殘紅退卻,夜幕漸漸深沉。三人倚靠在金屬的欄杆上,有誌一同的各自沉默著。
……
鐵男從沒有告訴過任何人,他和三井的相識並不是傳說中的打架偶遇,而是更早。那是在野口綜合醫院,鐵男因為參加地下拳壇遭人報複,腰部受到重擊而入院
。而十五歲的三井壽當時剛剛做完十字韌帶撕裂的修複術。
蒼白著臉的男孩兒總是一臉倔強的咬牙忍耐著疼痛,在醫護人員做物理治療時,即使痛得滿頭大汗也不吭一聲。鐵男那時候隻是覺得這家夥有種,並不熟悉的兩人,不過是住在相鄰的病室而已。
真正認識那家夥,是在後期康複中心的訓練中。
康複中心是一個可怕的地方,雖然醫護人員都格外體貼溫柔,但是要一次次麵對肢體不受控製的挫敗感,對於一個曾經健康的人來講,比**的疼痛更難以忍受。
鐵男的腰傷,自己知道的很清楚,這輩子是不可能再走上職業拳擊台了。不過也沒關係,隻要還能揮拳就行,隻要還能揮拳,怎樣都行。
三井少年是康複中心裏最努力的一個。總是毫不氣餒的一次次認真的練習,失敗了再爬起來,失敗了再爬起來,仿佛感覺不到痛一樣。在處處是鬼哭狼嚎的訓練室裏,三井從不哭叫,反而開朗的四處和人打趣,不顧治療師的勸解,常常偷偷嚐試更高難度的複健。他的母親是個軟弱溫柔的婦人,隻是偶爾會帶著各種手製的洋果子過來,三井在複健室努力的時候,她就遠遠的站在門外,眼裏始終含著淚水。
十五歲的三井壽,開朗,堅強,熱情,陽光,有著幸福的生活和遠大的夢想——一個發光體。醫生、病人、護士沒有人不喜歡這樣的孩子,和鐵男是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即使最開始鐵男整日裏不過無所事事的躺在病房裏,但關於那家夥的隻言片語依然時不時傳進他的耳朵裏。
於是他知道了,籃球,mvp,三井壽的名字……不過那又如何呢?不過是住在隔壁病室的人罷了,把最新一期的拳壇快報扔進垃圾桶,鐵男無所謂的盯著高高的天花板崛起美洲1620全文閱讀。
最開始是怎樣認識的呢?一次夜間去廁所,正看到那家夥縮成一團小聲的哭泣。
那家夥也會哭的啊……到底是個孩子。當時隻是這樣想著,並沒有說什麽。
然而開朗陽光的三井少年看到鐵男的身影,卻慌忙拿袖子擦幹眼淚,仍強笑著解釋說是灰塵迷了眼睛。拙劣的一眼就能拆穿的謊言,小心的保護著十五歲少年高傲的自尊心。
鐵男懶懶的應了一聲,既不說破,也不會多嘴說些什麽
。不過看過了那家夥最狼狽的樣子,知道了一個少年小心掩藏的軟弱,保守著秘密的兩個人無形中就變的親密起來。
再後來,從護士那裏偶然聽到三井的事情,國中籃球隊曾經的明星球員,意外受傷,然後偷偷出院,再次受傷,手術,以及漫長的痛苦的複健。看著那家夥信心滿滿的努力的樣子,哪裏會想到竟是這麽棘手的傷勢……
不知不覺的,有一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起初隻是偶爾會隨性而至的照顧那家夥一下,誰知一來二去便真的成了朋友。
多了一個弟弟的感覺。
香煙繚繞在被海風吹散。
出院之後,也再沒聯係,直到轉年冬天在街邊再次相逢,那時的三井少年卻已不是康複中心的那個三井了。就像寶石蒙塵,模糊了光芒,看著就讓人隱隱的痛心。
記得當時自己隻是偶爾路過窄巷巷子口,那家夥就那樣昂首站在幾個小混混麵前,嘴角青紫,長發散亂,眼神如同失群的野狗,又警惕,又凶狠。
鐵男忍不住上前助拳,拉著傷痕累累的那家夥喝了一杯咖啡,從那以後便不時地把他帶在身邊。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不過有個地方混著,總好過一個人。
似乎是有一段時間父母的關係不好,三井那時候常常不願返家,有時候窩在拳擊用品店的休息室,後來也會到鐵男的公寓避難,總之三井就那麽跟著大家混著。打架很爛的打架,飆車很爛的飆車,像模像樣的說著罵人的話,擺著不可一世的表情,為了一句挑釁的話衝上去,默默扛下崛田一夥兒的事情。
不知不覺間,三井已經是公認的不良少年了,說起湘北的三井,也算是小有名氣。雖然鐵男周圍的人都知道,那家夥和真正的混子們永遠隔著一線。
三井他……骨子裏還是那個不碰香煙的運動男孩,在燈紅酒綠的夜總會裏總是一副百無聊賴的表情。就算留長了頭發,就算扮狠鬥勇有時候真的能唬住人,三井依然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仿佛有什麽透明的膠質隔絕了汙濁的世界,三井就是這樣的人,即使隻剩下黯淡的光芒,但光就是光,那是他本質的東西,什麽也不能磨去
。
是什麽時候開始變得不一樣了呢?
想起從龍巢背出來的傷痕累累的三井,下巴上的深深刀口,還有滿是淚水空洞無神的眼睛……鐵男第一次那樣憤怒。又想起一次次固執的要加入“活動”的三井,說著“我們是兄弟”這種……會讓人心軟的話,攙扶著阿龍發瘋一樣渾身浴血的三井……鐵男微微闔上了眼睛。
獨自喝著啤酒的三井,落寞的轉身的三井,被排斥時憤懣的三井,無聲的皺眉的三井……搖搖手假裝瀟灑的離開,就好像天地間別無歸處一樣……離群的野狗。
暗紅的煙頭明滅在指間,鐵男不想承認他明白那家夥的感受天道種植者。
墮落並不可怕,打架也好,受傷也罷,這些都不算什麽……因為,最可怕的敵人是孤獨。
靜靜的把一支黑色七星抽完,鐵男暗自有了決定。雖然說無論是廣誌還是川崎都不讚成,但是他還是認了……如果三井真的想要加入他們的話,他……永遠不會拒絕。
……
“鐵男,我肚子餓了啊。”阿龍突然臭著臉道。
“喂喂,不是吧你?這才剛吃完飯沒多久吧?”廣誌驚訝的笑道。
“我可是還在成長期啊!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
鐵男笑笑,長發獅子樣在海風中飛揚:“喔,去吃什麽呢?”
阿龍拍打著欄杆:“燒肉定食!燒肉定食!哇哈哈哈!”
“嗬,知道了。”鐵男掐熄了香煙,“走吧。”
讓人頭疼的弟弟,還真是多啊……
機車躁動的喧囂著,在筆直的海濱公路上劃出一道模糊的黑印。月亮升起在海麵上,碎光點點。
……
商業區的霓虹紅紅綠綠的閃著,彩燈,音樂,挑選禮物的人群,到處是聖誕節前歡樂的氣息
。
三井野狗踉蹌著走著,酒精讓他全身發熱,十二月的罡風吹著他的臉,冷冷的,凍得臉頰又痛又麻。
月亮升上來,星星隱沒在月光裏,三井嗬著氣,白霧一陣陣模糊了視線。
停下來的時候才發現,不知不覺又走到了這裏,遠遠的是七海宅的燈光,昏黃的,暖暖的感覺。
三井仰著頭看了一陣,二樓的窗口,有她的影子。
她在做什麽呢?今天,會很難過吧?一定會……對我失望的。
三井垂下了眼簾。
那家夥望過來的眼睛又黑又亮,裏麵滿是真誠的情意。
拳頭攥緊又鬆開,攥緊又鬆開,三井倚在冰冷的矮牆邊,皺緊了眉頭。
“傻瓜,真是個傻瓜……”他輕聲失笑,最終搖了搖頭。
天真冷嗬,真冷。
野狗緊緊衣服,轉身步入暗沉沉的夜色裏。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芥末君的地雷,最近一直在感謝。感謝rakusa妹子的手榴彈,你森森的愛我感受到了。
留言收藏都在掉,大約大家都被我虐走了,不過正劇的關鍵就在後麵這幾章了。
我努力寫得快一些,春天前,最後的幾日嚴寒。
上章補上了一千字佐藤君被七海拒絕,確定出局的情節,有沒看到這個的同學可以回去看下。
手繪插圖之前被吞了,現在也補上了,電腦訂閱的親們可以看到。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