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秋水一線天涯

第一百二十四章 重登王座

魔之後裔……

“分明是妖言惑眾。”風絳忿然道。

綠綺道,“管他的,他也就還能囂張個一時半刻。隻要殿下回來,這王位就是殿下的。難道他還能說殿下是魔?”

林宸不語,心底裏的某個角落卻莫名隱著不安。

天月宮金殿之上,高高矗立的王座始終空在那裏,背後懸著一輪金玉打造的彎月,高貴的鵝黃,耀人心扉。

擁護皇室正統的隊伍和擁立祭祀的人馬冷冷對峙著,

陌冼冷冷地站在金殿之下的玉階上,凝立如淵渟嶽峙。

穹司勾唇淺笑著挺立在眾人前方,他身著緋紫單羅銘襟背袍,飾以風池,額上綴著一顆紅色的寶石,襯得他紫色的眼眸邪魅如妖。

他身後一人道,“陌冼,天之魔預人盡皆知,大祭司心存社稷,心係百姓,不忍我月晝萬年基業落入魔界之手,毀於一旦。由大祭司攝理國政,乃應萬民之呼聲,天之所向。事到如今,你還要一意孤行,負偶頑抗嗎?”

陌冼身後不知是誰,譏誚一句,“那麽說,祭祀大人對於這呼風喚雨的君主之位毫無覬覦之心?”

“當然。”銷金斷玉般斷然一聲應道。

這聲音……

金殿上爭論之聲全消,瞬時靜極。

穹司呼吸驟然加快,一時愣住了。

紅緞如浪花翻卷,萬頃潮水傾瀉而出,自眼前飄飛而過,沿途綻出絕麗的彼岸花。如火灼目,璀璨難言,如直指高台上的黃金寶座。

霓裳瓊羽帶!

隻見女子腳尖在紅緞上輕點,霎時掠過眾人飄飛而上。她的上衣繪有日、月、星、山、龍、華蟲等六章。下裳刺繡以宗彝、藻、火、粉米、黼、黻等六章,共十二章花紋圖案。身姿如冉冉初升的太陽,炫目高貴不可逼視。

她寬大的雲袖一揮。轉過身來,露出所有人熟悉的傾世容顏。

她輕拂裳襟下擺,緩緩落座,姿態如行雲流水,卻又瀟灑高貴。

穹司的目光熾熱如同地獄之火,直直地追隨著她,是她。果然是她回來了。

林宸微微一笑,啟唇道,“大祭祀此番作為,一概是為了國之社稷,為了等待真正能夠統領月晝的天命之主回來。大祭祀對本殿下忠心不二。有目共睹,天所共鑒。方才是誰膽大包天,詆毀大祭祀?”

父王臨終前已將王位傳給她,隻是當年戰事緊急,她尚未來得及登基。

陌冼回道,“回稟殿下,是飛虎將軍。”

“扣除半年俸祿,在家麵壁思過一月,不得上朝。”

“是。謝殿下。”飛虎尚在雲裏霧裏,這罰領得也是懵懵懂懂,卻是鬆了一口氣。

本殿下的決議,大祭司可有異議?”

穹司身後的一幹人等蠢蠢欲動,難道他們苦心孤詣部署多時,卻要功敗垂成。就因為月漣宸的現身?隻是穹司尚未有所表示,誰也不敢多言。

穹司微笑著不疾不徐道,“殿下賞罰分明,穹司心悅臣服。我一心一意為了殿下,就算天下人汙蔑我曲解我是個背主棄義的小人,隻要殿下信賴我,穹司此生不枉矣。”

“大祭司言重了,大祭司與本殿下相識多年,本殿下自是知道你的為人,自是相信你的,誤會說開了便好。圍在天月宮外的十萬將士本殿下已經命令他們撤去了,聽說這十萬將士目前由大祭司統領,大祭司不會責怪本殿下越權吧?”

這十萬將士當中至少有半數是她當年親自帶領的風行騎,風行騎最是念舊,有她出麵,穹司的命令失效了,風行騎臨時倒戈。

慢聲細語,溫柔至極。

卻猶如毒箭利器攝入穹司身後的一群人心中,立時麵如死灰,有些人已經禁不住兩腿簌簌顫抖,跪倒在地。

於陌冼為首的眾人,卻是久旱逢甘霖,今日本做好了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打算,沒想到殿下不動聲色,三言兩語間,局麵已然扭轉。

談笑間檣櫓灰飛湮滅啊。厲害。

穹司麵不改色,泰然自若,紫色的眸子迷離深邃,“自然不會,穹司本就是代為保管。穹司一直盼著殿下歸來,好將這一切完璧歸趙,今日總算得償所願。這是八萬風行騎和十萬飛揚營的兵符。”

立時有人從穹司手中接過,呈給林宸。

群臣一陣嗡嗡**。

林宸指腹自緞麵上摩挲,這花紋,這絹麵,竟是真的。這個穹司,到底在想些什麽,她當真琢磨不透。

“大祭司自先王駕崩之日起便盡心盡力地輔佐本殿下,鞠躬盡瘁,勞苦功高。大祭司日後改為天王,為群臣之首。”

穹司越位而出,緩步上前,“多謝殿下厚愛。穹司還有一事啟奏。”

“說。”

“半月前,穹司於望月閣占星台窺天命,天命所言,殿下可否知曉?”

林宸挑眉,“本殿下道聽途說,略知曉一二。大祭司預言魔之後裔將登上王位,禍亂月晝。現如今坐在這王座上的是本殿下,那本殿下豈非是魔之後裔?難道大祭司所預的天命也會出錯嗎?”

穹司額前的紅寶石流光溢彩,笑顏傾城絕世,“當然不,世人隻知這上半句,不知天命所言還有下半句穹司隱而未談。”

林宸手指劃過扶手上雕刻的金龍,“哦,那下半句說了些什麽,大祭司快別打啞謎了,就在這金殿之上說了吧。”

“是。”穹司笑容加深,“日月交輝,魔裔現世,滅天之劫。唯神之子,與君結發,方可克之。”

殿上,前後左右竊竊私語,**更甚。

神之子,結發……林宸危險地眯起眼,“如此說,這神之子是消除劫難的關鍵人物,不知這神子所指的是何人?”

穹司紫色的眸子含笑,“穹司……亦不敢肯定。”

立時有人道,“微臣鬥膽猜測,在月晝神話之中,祭祀便是神之子嗣,莫非這神之子指的便是大祭司?”

“所言甚是,微臣亦如是想。與君結發,君,君王,莫不是指殿下?”

“然也,結發,‘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這結發之意,不言而喻。”

……

穹司笑而不語,任由眾人往他所指的方向猜。

林宸仍然微微笑著,笑意卻分毫未至眼裏,“大祭司,不如由你說說天命所指,到底是何意?”

“穹司不敢褻瀆殿下,不敢說。”

好一個不敢說!把主意動到她的婚事上。

林宸冷聲道,“不敢說那就永遠不必說,全部退下。”

“殿下,大祭司年少有為,於社稷有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與殿下結為夫婦,更能保月晝萬年安寧。請殿下……”

一人跪下,接著數人跪下,跪倒了一大片。

“退下,任何事下次再議。大祭司隨本殿下來。”

“穹司遵命。”他唇角勾出一抹惑人笑意。

林宸給陌冼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華貴的袍服曳過地麵,猶如盛開的紫色蓮花。

曲折縵回大的石廊上,她款步行在前,穹司尾隨其後。

禦花園。

“這裏沒有外人,我還記得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個這麽高的孩子。”林宸手在腰間比了比,笑著說,“你穿著黃色的小馬褂,白色的馬靴,比女孩子還要漂亮。我還以為你是哪個大臣的小姐,硬要親你,還把你弄哭了。”

穹司微笑如亂花迷人眼,“殿下記性真不好,我穿的明明是玄色的襖,玄色的靴子,黃色陪白色那是殿下你。而且殿下當年不也比我還要矮嗎?”

試探失敗了,他眼底那一抹嘲弄激得林宸心下湧上一股憤懣,好歹忍住了,幾分惆悵道,“是嗎?一千多年前的事了,我都記不清了。這一百年我不在,你倒是變了很多呀,我們終究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穹司收起笑容,眸光掠過翡翠般的鏡湖,冬日寒冰封鎖了湖麵,雪花鵝絨版漫天飛舞,冰麵上嬉戲玩鬧的兩個孩童,到底都長大了。

“百年前,從殿下帶那個人回來的時候,穹司便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殿下以為穹司變了,隻是變的到底是我,還是殿下呢?”

穹司,他是早就定好的下一任祭祀,可以自由出入天月宮。前一任大祭司,穹司的師父,對他要求很嚴格。他和月漣宸一樣,都背負著太沉重的責任。可能恰因為如此,小時候,她和穹司尤其投緣,跟他相處的時間比任何人都要久。水漾膽子比較小,一般都是給他們望風。水漾……

“你知道吧?知道我這百年來不是閉關潛修,知道我曾經做了怎樣的蠢事?你告誡過我,那個人不可信,我不肯聽,一意孤行。連你也要恥笑我有眼無珠嗎?”

他夢幻般的紫眸似紫羅蘭怒放,高貴而神秘,迷離而深邃,柔聲說,“殿下,你知道的。你明知道我不會,穹司永遠不會恥笑你,永遠都會站在你這一邊。你在試探些什麽呢?你若是生氣,我可以任你打。”

林宸冷聲問,“你知道我會生氣,卻仍然要這麽做?”

穹司平靜地微笑,“殿下,你又沉不住氣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