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麓書院浪漫史

第179章 後人

看到這些,張敏之有些不解,她將這些記下,想了想,又同萬大祖要了那女子一族的卷宗,複又回到屋中。

滿地的卷宗依然安靜得躺著,似乎在等候著她去檢閱,張敏之掃了一眼,終於將目光落在了嶽麓書院上頭。

她的手有些發抖,卻還是壓下了心中的緊張,將之拿起來。

時間緩緩流逝,紅色的蠟燭燒了一半,張敏之掩下了卷宗,臉上露出複雜之色。

萬大祖在此時推門而入,親自將薄薄的一疊卷宗放到了她的麵前,說道:“這一族男子被流放沒多久,就遇上了瘟疫,已經盡數病死,女子充作官奴,也都成了下等人,留下的隻有幾名孩童,被當年的大內總管收入宮中,沒了消息。”

聞言,張敏之立刻將之取過來,飛快查看了一番,臉上露出困惑之色。

見到她如此,萬大祖便問道:“可是發現了什麽?”

張敏之說道:“我原本以為,老衛國公之死,有可能是仇殺。”

萬大祖奇怪問道:“仇殺?”

“他在十八歲那年惹下的桃花債。”她自言自語說道,“我原本以為他是……但是……”

“怎麽會是仇殺呢?”萬大祖更是不解,“老衛國公的風流債都過去這麽多年了,那一族死的死,失蹤的失蹤,就算如今在宮裏頭的,也未必有這個能耐出來。”

聽到這句話,張敏之的目光一亮,驀地站起來說道:“我知道了,我想明白了!”

……

天邊透出魚肚白,大明學子的住處已有了讀書聲,孟澤良被這聲音吵醒,便坐了起來,將將拿起床頭的衣裳,就聽到孫誌謙在外頭拍門:“澤良,你起了沒?”

孟澤良覺得奇怪,孫誌謙素來很少來找他,今天為何事如此著急,難道是因為張敏之?

想到這裏,他飛快衝過去,才將門打開,就見到張敏之的臉,他心頭微微一鬆,突然想到自己並未穿外衣,忙不迭退回房內,將衣服蓋在胸前。

孫誌謙見狀,笑了起來:“你一個大老爺們緊張什麽?”

孟澤良愣了一下,飛快穿著衣裳說道:“不緊張,就是冷?”

張敏之踏進屋內,孟澤良才將衣服穿上,係著腰帶,臉漲得通紅,她摸著小包子高高揚起的腦袋,口中說道:“這天是怪冷的,小心不要著涼。”

孫誌謙倒是不以為意,問道:“昨天去衛國公府,小衛國公怎麽說?”

聞言,孟澤良臉上露出羞愧之色:“我太無能,沒能說服國公爺,經過此次,他反覺得太子殿下真的是凶手,說殿下想不費力氣就脫身不可能。”

孫誌謙幼時一直在京,直到長大了才離開,與京中子弟相熟,多少知道一些彼此的心性。聽到此言,他大感駭然:“鄧朝莫這小子什麽時候這麽有血氣了!”

孟澤良歎息道:“人是會變的,但終歸也是我無能。”

“你不用自責,畢竟是殺父之仇。”張敏之露出恨意:“就像我遇到萬萬之事一樣。”

說到萬萬,三人的眼眶都有些紅。

孟澤良好奇問她:“瓦剌大使認罪了嗎?”

“他是大使的身份,終究不好動刑,若不動刑,又豈是那麽好相與的?”孫誌謙歎了口氣,心情陰鬱。

“既然不可動,那如何讓他認罪?”

“瓦剌大使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所以肆無忌憚。”孫誌謙說著,眼裏麵生出一點恨意,“這小子要是落到我手上,我一定饒不了他。”

孟澤良無奈說道:“如此一來。那殿下豈不是就不能出來了?”說話間,他的目光有意無意落在張敏之身上,眼神之中透著緊張。

孫誌謙應道:“雁過留痕,隻要是他動手了,就一定會留下痕跡。我已經給陛下遞了奏折,請他允許讓我們重新再搜一搜克沙士王子的房間,先不忙著定老衛國公的殺人案。至少也把克沙士王子的凶手給揪出來,到時候自然有瓦剌大汗來管他,就不怕他不說真話了。”

張敏之點頭說道:“搜出了證據就由不得他了。”

孟澤良有些緊張的說道:“那萬一搜不出來呢?”

“怎麽會搜不出來呢。那天晚上他的確沒有辦法證明自己是無辜的。說是去看星星。可是欽天監已經說過了,那天晚上的漸台並沒有出現,單單這一條他就說不清了。”

孟澤良看了看張敏之,欲言又止,孫誌謙倒是看到張敏之沉默的樣子說道,你怎麽了?

張敏之回過神,怔怔地說道:“我昨天晚上夢到萬萬了。”

孫誌謙沉默了一下,說道:“她喜歡你,你心裏也是清楚的。本來覺得這個姑娘挺黏人,可是現在……”他的眼眶又紅了紅。

說著,他又有些生氣的說道:“鄧朝莫以為當了衛國公就了不起,不問青紅皂白。逼急了,我把他爹的那些風流史,他的那些風流事都往外傳一份。以為他們的家的底子幹淨嗎?說不準一追究,逼著傅家家破人亡也要審一審。順道他爹三十多年前去長沙府也查一查,指不定能攪出點事來!”

張敏之連忙止住,說道:“不到最後,先不要輕舉妄動,更何況是三十多年前的案子。”

“三十多年前又如何,陛下要追究要查,照樣能查得出,前一陣子京中那起沸沸揚揚的江家案,不也是三十多年前的舊事嗎,凶手照樣被擒,隻是可憐江家那麽多條人命,說不準那周家也跟他有關……”

孟澤良驚訝抬頭:“三十多年前的案子也能翻得出來?時過境遷那麽久……”

孫誌謙理所當然應道:“隻要上頭的願意查又有何難?說起來這事和殿下還有點關係。”

“怎麽說的?那時殿下並不在京城啊。”

“是不在京,但依然掛著職,江家後人過來喊寃,殿下收了消息,便一並幫著查了,好家夥,抓了一條大魚!”

孟澤良說道:“若是查,長沙府周家翻案的幾率又是多少?”

孫誌謙應道:“周家?周家那也是大案,當年被定作了判軍領首領,多少有些官差應付的行跡,當今陛下與先帝不同,要真有冤屈,那必定能給你平反但是……”

“但是什麽?”

“若要想翻,那得先有後人,江家是僅存了一顆苗。”孫誌謙想了想,又道:“可周家……”他說著,看了張敏之一眼:“敏之跟太子去滑縣之時,似乎就是那周家後人犯的命案,已經正法了。”

孟澤良了然點頭,說道:“真如此,要追究國公府的事倒是難。”

孫誌謙不以為然道:“周家雖死,可傅家未必,據說,當年也有幾個孩子太小,被送進了宮中,指不定現在已經是哪位貴人眼前的紅人了,稍稍用一用,再怎麽也能膈應一下衛國公府。”

說道,他又有些迷糊:“怎麽說到了長沙府的事了?”

“老衛國公曾在那處辦過事。”孟澤良提醒他。

孫誌謙拍了拍腦袋,說道:“對對對。”

“總之,不論瓦剌大使認不認罪,拿不出證據證明清白,那殿下出來也是遲早的事。”張敏之見他一副要與國公府對上的樣子,連忙又道,“孫師兄萬不可輕舉妄動。”

孫誌謙隨口說是,突然想起來:“還得去找李璿問下他那處的情況,就先行一步了,敏之你呢?”

“我還有些事要問澤良。”張敏之說道:“看看小衛國公到底是什麽態度。”

“那還來得及嗎?”

“今天是最後一天了,我再做下最後的努力,爭取讓凶手認罪。”

孫誌謙想到張敏之聖前立的誓,心中有些擔心,但依然寬慰她:“你不用怕,凶手已經抓到,隻是不認罪,你的腦袋會沒事的,我們到時候也會為你求情。”

張敏之朝他拱手稱謝,待孫誌謙離開之後,她才開口道:“衛國公今日並未出府,他可有說是幾時?”

孟澤良搖頭說道:“他很生氣,隻是說了要麵聖,至於是幾時,沒有提起。”說著又愧疚道,“是我無能。”

張敏之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衛國公是何許人,你如此老實,怎麽能是他的對手?是我不該讓你走這一趟。”

“是我辜負了你的信任。”孟澤良說道,“你放心,我也不會讓你掉腦袋,到時候發動所有學子聯名,這次四國大比,你有大功,聖上也是愛才之後,必然不會舍得殺你。”

張敏之苦澀一笑:“君無戲言,我一直自視甚高,若是今次失敗,也是一個教訓,怨不得旁人。幸好還有一些時間,我多去查一查,興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說罷,便起身告辭,孟澤良不敢攔她,隻由著她去。

張敏之走出院落,將小包子放了出來,摸著它的身體輕聲說道:“不要著急,我知道你也想讓殿下出來,我們已經在努力了,不是麽?”

小包子轉了轉身體,又貼到了她的手腕上。

“走吧,我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今天是最後一天了。”張敏之將小包子抱在懷中,直朝著外院走去。

身後有一道目光射了過來,隨後飛速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