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鑒寶,我竟成了國寶級專家?

第144章 還不如不知道

“馬鬃……假發?”

林教授眉頭一蹙:你的意思是……這是妃嬪們編旗頭時用的發架和扁方?”

趙總一臉懵:發架他能聽懂,但其他的……都什麽東西?

另一位專家想了想,恍然大悟:“清宮劇都看過吧,就格格和妃子腦袋上頂的那塊牌子,上麵綴有珠飾或絹花,因為隻有滿族女人才能梳這種發型,所以叫旗頭……

那一大塊牌子似的東西就是發架,扁方就是束發的長簪……因為發飾太大,自身的頭發不夠,隻能用假發彌補,普通旗人和宮女多用絹絲,妃嬪則用黑馬尾鬃……”

一聽清宮劇,趙總就明白了是什麽東西:那玩意,可不就是一塊半米多長的牌子?

一時間,他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真是太後用過的?”

林教授很想說一句扯淡,想了想,隻是搖了搖頭:“電視劇是電視劇,難免有誇張的成份……我隻記得,尺寸最大的旗頭是慈禧時的‘大拉翅’,但大拉翅的發架和扁方也就一尺二寸……而清代的營造尺一尺是三十二公分,所以,沒這麽長……”

三十二乘一點二……嗯,還不到四十公分。

但這兩件,五十公分都不止了……意思是,姓李的在瞎扯蛋?

一瞬間,趙總的心又放下了大半。真的,他現在無比希望這東西是假的,即便不是假的,也千萬別是什麽皇後、太後用過的。

不然,他能後悔一輩子……

李定安先誇了一句:“林教授厲害!”

這是實話。

所謂術業有專攻,林教授既然是美術學院教授,鑒賞書畫隻是基本功。但對清朝禮製了解的還這麽多,就屬於專業範疇之外了,由此可知,肯定下功夫研究過。

就比如高勝東,你讓他說瓷器,他肯定頭頭是道,但你讓他鑒定其他的東西,他就一知半解了……

李定安指了指上麵的飾紋,“林教授,咱們先不說長短,這些應該都是對的吧?”

“這倒沒什麽問題,據《大清會典》所載:太後、皇後紋九鳳,皇貴妃、貴妃紋七鳳,妃、嬪紋五鳳……顏色也對:皇後太後用明黃、正紅,極品(太妃)用豔紅、淡黃……嬪則用偏紫(正紫以外)……”

李定安又指了指“靜雅嫻淑”:“這個呢?”

“這個……嗯,也對……清朝的封號一般不會重複,用過‘靜’字的就兩位,一位是順治的第一任皇後,孝莊的侄女博爾濟吉特氏,第二位也是博爾濟吉特氏,就是你剛才所說的道光的最後一任皇後,恭親王奕訴的生母……”

林教授稍一頓,又歎了一口氣:“但是你不能偷換概念……不能有五鳳紋,有‘靜’字,就說這是孝靜太後用過的……”

“明白,您的意思是即便哪裏都對,但它不符合禮製,所以隻能是假的……但問題是,所謂的旗頭是滿清貴婦為了攀比,為了把更多的珍珠寶玉鑲到發飾上,一代一代演變而來的,壓根就和禮製扯不上邊。”

李定安笑了笑,“說白了,這兩樣隻是妃嬪日常用的發型配飾,隻有飾紋會按照禮製銘刻,至於長短、大小,都沒有明確規定……

包括《清會典》、《清輿服誌》中都沒有‘架子頭’、‘大拉翅’之類的發型規定,更沒有提及,這兩種發型和相配套的發飾,具體什麽等級,什麽身份的貴人才能用,才能梳。同樣的,這兩樣東西,也和禮製不禮製沒關係……”

林教授一下就懵了。

好像……真沒有?

《清會典》也罷,《輿服誌》也罷,都隻是規定什麽等級配什麽樣式的朝冠、禮服,用什麽樣的顏色、紋飾、圖案,和相應形式的飾物、器具,以及數量等等,至於規定日常梳什麽樣式的頭,用多長多大的發簪……反正林教授是想不起來。

他皺起了眉頭:“那總得有出處吧?”

對啊,要是找不到出處,不還是來曆不明的東西?

幾人又齊齊的轉過頭。

“有,《清宮檔》和《起居注》中都有記載……不過這些資料都不好查。好查的也有,《舊京瑣記》與《京都竹枝詞》都有提到……”

李定安指了指木牌,“《舊京瑣記》的《宮闈卷》中描寫的很詳細……稱其由旗人的‘一字頭’演變而來,有的叫‘望月髻’,有的稱‘四麵觀音’,統稱為‘一字長福’,《京都竹枝詞》中‘頭名長福太荒唐,金架銀簪二尺長’,說的就是這兩樣……

慈禧發明的大拉翅,就是根據這種發型演變而來的……其實道光時期的大拉翅比這更誇張:長兩尺四寸,寬一尺,麵積等同於三十二寸的顯示屏……因為實在是戴不動,慈禧才改進了一下,縮減到了四分之一……”

林教授的眉頭皺的更緊,其他的人都愣了:記載的這麽詳細?

聞總眯著眼睛:“既然這麽多史料都有提到,為什麽沒聽過有出土的?”

“一是貴,所以造的少:你想想,這麽大的發飾,上麵得鑲多少珍珠,多少寶石,多少金銀飾物?而道光時期,清政府日漸勢微,財政一年不如一年,特別是自鴉片戰爭之後,完全可以用度日維艱來形容。所以這樣的東西,宮廷中也沒幾件……”

二是重,光這麽一塊木牌,再加上玉板,至少就有三四斤,再加上飾物,估計七八斤都不止……身體稍瘦弱些的,壓根就戴不動,再加民間惡潮如評,所以隻是流行了短短的幾年就廢止了……”

李定安又想了想,“隻是這東西太誇張,所以才極為有名,其實慈禧時期的大拉翅也沒有造出幾件,流傳下來的更少:已知的,現在國博有幾件,故宮也有幾件,除此外,就隻有徐州博物館、遼寧博物館、金上京博物館中各有一件……”

真的假的?

鄭萬九自然堅信不疑,笑的嘴都合不攏了:李定安說有記載,那就肯定有記載,他說這是孝靜太後用過的,就絕不會出錯。

其他人卻是半信半疑,特別是林教授:《舊京瑣記》之類的民間史料也就罷了,但像《起居注》、《清宮檔》全部由故宮保管,也就是所謂的“秘檔”,普通人根本接觸不到。

那這位李老板,又是怎麽知道的?

總不能是專門研究這個的吧?

正狐疑不已,鄭萬九開始收拾東西。

龍尾石的玄武自然不用拿,這東西沒什麽價值,還死沉死沉,所以他隻是把發架和扁方放進了盒子裏。

等收拾好,李定安也起了身,朝著幾位點了一下頭:“各位,再會!”

“等會……李老板,麻煩稍等一下!”

林教授站了起來,看了看鄭萬九懷裏的盒子,又看了看李定安。

再糾結東西的真假和來曆,好像沒必要,因為人家是買主,而非賣家,沒必要給你解釋那麽清楚。

所以林教授沒有追根究底,而與之相比,他更好奇李定安的身份:“李老板家裏是不是有長輩在故宮上班?”

李定安笑了笑,又搖了搖頭:“長輩倒是沒有……不過我這段時間正在故宮幫忙!”

“幫忙……幫什麽忙?”林教授更好奇了,“你是……考古專業的實習生?”

“不是實習生,因為我還沒畢業……不過正在幫故宮搞研究……”

什麽玩意?

越說越聽不懂了……不對,是越說越離譜了。

“幫”故宮搞研究……這意思,感情像是故宮專程“請”他去的?

問題是,你才幾歲?

一群人瞪著眼睛,格外的不敢置信。

鄭萬九一下就樂了。

看吧,就知道絕對不會有人信,所以為了避免浪費口舌,人多的時候他隻稱呼李定安為“老板”,而非“老師”。

因為解釋起來太麻煩。

樂嗬著,李定安又拱了一下手,鄭萬九抱緊匣子,忙跟了上去。

剩下的幾位默然不語,等兩人出了店門,才回過神來。

聞總越想越是後悔,疑心也越來越重:他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真要成了太後用過的東西,那這兩樣,能值多少錢?

算少些,也得兩三百萬吧……

咬了好一陣的牙,他又苦著臉:“林教授,真是孝靜太後用過的?”

林教授搖著頭:“我也說不準。”

要說是,確實對這東西沒什麽印象,要說不是,人家把來曆、出處,典故講的這麽明白,稍費點功夫,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其它不論,那紋飾,那“靜雅嫻淑”的刻字,總能對的上吧?

所以說,之前的時候,他心裏已經信了六七分。

但現在……感覺這年輕人滿嘴跑火車:故宮是什麽地方,請你一個沒畢業的學生搞研究?

也不隻是他,更不止是趙總,包括聞總、潘總、沈總,這會都不是一般的難受。他們覺得,李定安更像是在惡心他們:看人下菜碟,看人上眼藥水是吧?

行,那我就讓你嚐嚐打眼、走寶是什麽滋味。

絕對的,今天要是問不出個結果,連著一個星期都別想睡好覺。

聞總想了想:“林教授,要不您幫忙問一問,問一問有沒有他說的那些資料?”

另一位專家搖了搖頭:“資料估計不怎麽好查,但問一問故宮是不是有這麽一號人,應該不難!”

眾人一下來了精神:“那就問問!”

隻要沒這號人,那他說的就等同於放屁!

“也不是不行……”林教授猶豫著,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

響了兩聲,電話接通。

刹那,林教授的表情都變了一下:滿臉堆笑,低頭勾腰,好像人就站在他對麵似的。

“老師,這麽晚打擾您……”

“這才幾點,就成‘晚’了?少囉嗦,說正事……”

要是李定安還在,就能聽得出來:這絕對是項誌清……

“是是……”林教授連忙點頭,“就是想請您幫幫忙,問問故宮裏有沒有一位叫李定安的,二十出頭……”

“等會……”

話沒說完,就被項誌清打斷,“你說誰,李定安?”

一瞬間,林教授心中浮出一絲不詳:聽這語氣,不但認識,還很熟?

正愣著神,聞總輕輕的點了一下桌子,他才反應過來:“對,就叫李定安!”

“你在杭州吧,怎麽知道他的……哦,見到人了?”

“是……剛走……”

“剛走?”

電話裏的聲音小了些,項誌清好像在問誰:“老陳,李定安去杭州了?”

“不知道,不過吳湘給他放假了,整整一星期……嗯,不對?昨天聽他說,那東西……就是從杭州發現的……”

“唏……”感覺項誌清像是吸了口涼氣,隨即,電話裏的聲音又大了些,“和他一起的,是不是還有一位,姓鄭?”

林教授猛點頭:“是的老師,叫鄭萬九!”

“嘿喲……這小子可以,放假了都不忘為研究做貢獻?”

“屁,研究有兩件就足夠了,他就是跑去撿漏了……別扯閑話,問問怎麽回事?”

“對……”項誌清笑了一聲,“怎麽回事?”

“他……他來賣畫,是周臣的《秋山勁鬆》……之後買了一件葉仲三的鼻煙壺……”

林教授事無巨細的說了一遍,包括小宰了李定安一刀的經過,特別是李定安對發架和扁方的解釋,幾乎是一字不差的複述了一遍。

話剛說完,電話裏又傳來另一位的輕咦:“好東西啊……”

“是不是又能開課題了?”

“那肯定差的遠,這東西和大拉翅差不多,早研究透了。但這麽大的很少見……我要沒記錯,應該是麵世的第一件長福冠,也是與孝靜太後有關的第一件文物……嘖嘖,才花了五十萬?這小子可以,又賺了五六百萬……”

“哈哈……聽到了吧……你說你們惹他幹嘛?”項誌清頗有些幸災樂禍,“是不是更難受了?還不如不知道呢……”

笑了一陣,項誌清又說:“李定安沒說謊,還說謙虛了:他確實沒畢業,才是研一,不過國博和故宮聯合邀請,請他負責與京大的合作項目,聽清楚,是部級項目……”

項誌清稍頓了頓:“我這麽說,你就能理解的深刻一些:隻說字畫鑒賞,丁立成和楊麗川都沒有他專業,包括現在,這兩個都在給他打下手……”

“嗡……”

聽到後麵這一句,林教授的臉都木了一下:丁立成先不提,但楊麗川在美術界是公認的最有希望達到項誌清這樣的成就,達到“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這種級別。

所以不管在美術界,還是在字畫鑒賞圈,楊麗川都處於“金字塔尖”的人物。

而項教授竟然說,楊麗川的字畫鑒賞水平不如李定安?

更甚至是,隻是在給他打下手?

這要不是項誌清親口說出來的,林教授絕對不會信……

電話裏又傳出“打電話,讓他回來請客”之類的對話,然後就成了盲音……

雖然沒開免提,但聲音不小,一桌人聽的清清楚楚。

聞總眼前一黑,差點栽過去:五六百萬,他全部的身價加起來有沒有這麽多?

其他人也麵麵相覷:今天這臉,可算是被打的啪啪響。

所以說,李定安之所以解釋這麽清楚,絕對是故意的:讓你們看人下菜碟……這下更難受了吧?

真的,越琢磨就越難受,越回想就越丟人:當人家是生手,是棒槌,到頭來,自個成了傻X?

更難受的是,五六百萬的東西,就這麽眼睜睜的飛走了?

就像項教授說的,還不如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