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鑒寶,我竟成了國寶級專家?

第150章 死道友不死貧道

“小高,幫我拿一隻闊口皿……白如,去開C—14和光譜儀,把這些拿出檢驗……”

丁院長刮著箱子裏的銅鏽粉末,遞給白如後又看了一眼李定安,“年紀輕輕,態度卻一點都不端正……別含含混混的,要說說清楚……”

領導又笑了,其他的幾位專家卻是哭笑不得:丁守義,你前一句還在罵學生態度不好,後一句就要讓他給我們上課?

那李定安是該謙虛,還是不謙虛?

不過他們也確實好奇:既然好幾部史料中都有記載,而且並非同一時期的史書,那就並非孤證,也說明這東西確實有出處。

“都坐下聽,別把李定安嚇著了……”謝教授坐了下來,又開著玩笑:“不聽老丁都開始指桑罵愧了?”

吳湘也坐了下來:“別緊張,都是老師前輩,說錯也沒關係!”

一聽這句,其他幾位專家就不停的笑:李定安對上領導都不虛,還緊張?

“好的吳教授,那各位老師多指正……”

李定安笑著點點頭:“昨晚上我回來後,就請了國博的兩位同事,幫我一起查,重點先從元代史料著手……”

“等會……這不是南宋的皇子棺槨嗎,為什麽要先查元代史料?”

“肖院長,是這樣的:元初的時候,江南釋教都總統(僧官)楊璉真迦奉宰相桑哥之命,挖掘錢塘和紹興兩地的南宋王陵和皇陵,前後曆時三年,可謂是掘地三丈:連皇帝肚子裏的水銀和頭蓋骨他都沒放過……

也因此,國家文物局從十年前開始發掘南宋帝陵,但迄今為止,出土的全是瓦當、碎瓷以及石構殘件。簡而言之,值錢的東西全被楊璉真迦盜走了……所以要想查這口銅槨的出處和流傳軌跡,最好的辦法是先從元代史料下手……”

“原來是這樣……”肖院長恍然大悟,“各位老師別見笑!”

謝教授搖搖頭:“肖院長你別謙虛,隻要不是專門研究宋史元史或是考古相關的,大都不知道這段典故。甚至包括我在內,在座的至少一半都隻是一知半解……”

“那就行!”肖院長笑了笑:“李定安你繼續說。”

“好……我們先查了《元史》,其中隻記載了楊璉真迦在杭州和紹興挖掘了哪些墓葬,挖到了多少珍寶及金銀財貨,並沒有提到具體品類,所以隻能繼續往下查……

之後,我們查到清代史學家邵元平撰著的元代史《續弘簡錄》有相關記載,但很少。所以又查,之後從《續弘簡錄》查到同樣是清代史學家魏源編撰的《元史新編》也有提及。

然後又從《元釋新編》的《釋老篇》中查到了楊璉真迦盜走的大概品類,之後又從元代史學家陶宗儀所著的《南村著耕錄》中查到了具體數目……”

“李定安,你等會……”

剛說到一半,又被一位專家打斷,“《元史新編·釋老篇》隻有目,而無文,你是怎麽查到的?”

看了看他手裏的手機,李定安笑了笑:“楊老師,你查的是國家電子圖書館的資料吧?因為抗日戰爭時北平圖書館南遷,導致元史資料丟失了一部分,所以有缺失……你查南京圖書館,它前身是江南圖書館,有關江浙兩地的古籍多一些,其中就有相對完整的《元史新編》……”

“嗨……真有?”楊教授翻著手機,好不驚奇,“藏這麽深,你怎麽查到的?”

“就是按圖索驥!”

“扯淡……”

“老楊你別打岔……李定安你繼續!”

說實話,謝教授也很驚奇,其他專家同樣驚奇,因為真的不好查。但與之相比,這都是次要的,得先讓李定安講完。

李定安點點頭:“就這樣一點一點的查,最後查到元代著名的詩人、文學家鮮於樞在浙江宣撫司任職時,從楊璉真迦手中買過一批南宋帝陵墓葬品,也終於算是在鮮於樞的《困學齋雜錄》中查到了這口銅槨……

鮮於樞稱,楊璉真迦挖掘宋寧宗趙惇與皇後李鳳娘的合塚時,從陪陵中挖出了許多陪葬品,其中就有這口銅槨,另有銀棺,其中屍骨將將兩尺……所以他推測,陪陵的主人應該是宋寧宗的長子趙挺或三子趙振……

當時我們推斷:趙惇的長子趙挺夭折時已經六歲,至少應該有一米左右,這口銅槨肯定沒辦法殮葬。再者當時趙惇剛被孝宗趙昚立為太子,而且太上皇,也就高宗趙構還正值盛年。

而趙構這個人對佛教和道教都不怎麽感冒,特別是佛教,他認為是外來的異端,沒少打壓……換位思考,當時的趙惇應該是不敢在兒子的棺槨上刻佛祖的……

之後又查《宋史》,趙惇第三子趙振就是兩歲時夭折,而那年,恰好孝宗禪位,趙惇登基為帝,所以可能性又大了一分……

有了大致出處,接下來就比較好查了……因為趙振沒來的及封爵就夭折,相關的史料極少,好在他母親,也就是李鳳娘是曆史上有名的悍後,不論是正史還是野史,以及寧宗之後的史學家、文學家的筆記體史料中記載極多,就比如《齊東野語》和《鹹惇秘錄》中,都有李鳳娘的誌傳……

其中記載:因為是中年得子,李鳳娘對幼子極為寵愛。可惜不幸夭折……又因為李鳳娘信佛,便想按照佛教禮典為趙振治喪……

但不合禮製,所以趙惇不同意,為此兩人幹了一架,但趙惇沒打過,反倒被李鳳娘抓破了臉……沒辦法上朝,趙惇借口‘思子悲痛’,在後宮躲了整整七天,同時又請國丈李道和國舅苦勸,李鳳娘才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一半:

她答應,可以由禮部主持殮喪,但必須請高僧名道布道場講經,所以葬禮不是一般的不倫不類……而趙振的銅槨銀棺也是在這個前提下,由造辦局打造的……

連皇帝都惹不起李鳳娘,何況是大臣?所以皇後怎麽說,造辦局的官員就怎麽辦,也因此,趙振的棺槨也造的不倫不類……

因為同為鮮卑之後,楊璉真伽與鮮於樞相交莫逆,挖出趙振的墓葬之後,他就半賣半送的把其中的一部分給了鮮於樞。這些在鮮於樞的《困學齋雜錄》中都有記載……

到明初,鮮於氏落沒,再之後,這些東西就流傳於江浙一帶……如今存世的不多,各位老師眼前的這口銅槨就是其中一件……”

李定安講的不急不徐,與此同時,幾位專家,包括王秘書也在不停的點著手機。

無一例外,都在查李定安所說的這些史料。但他們發現根本就跟不上李定安的速度。

不單單是因為這些史料不在同一家圖書館,而是目錄太多。

就比如一部《困學齋雜錄》,搜倒是好搜,就在四庫全書裏,但沒有一鍵到達的鏈接,所以要先翻開《四庫全書》,再翻開《史部》,再翻《史評》,再翻《雜類載記》……都還沒翻到,李定安就講過去了。

沒辦法,隻能分開查,你查第一本,他查第二本……好不容易查到具體資料,正準備看,卻發現研究室裏沒聲音了?

謝教授下意識的抬起頭:“李定安,繼續講啊?”

“啊?”李定安反倒被問懵了,“謝教授,我查到的就這麽多,都講完了!”

講完了?

謝教授愣了愣,看了看手機裏的資料,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同樣的,其它幾位也反應了過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個頂個的懵。

要說沒講清楚?

那就是睜眼說瞎話了,李定安有理有據,條理清晰,個個都聽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是李定安查到的資料不全?

別開玩笑了:這些資料橫跨宋、元、明、清四朝,上下近千年,涉及七八個分類,有正史、野史、筆記體史、雜記、史評、詩評、話本……可謂是全的不能再全,多到不能再多。

正因為全,也正因為多,也正因為在場的都是頂級的專家學者,所以他們才明白其中的難度:不比大海撈針的難度低多少,所以別說一夜,給他們一個星期夠不夠?

這還得是給他們配個經驗相當豐富,相當給力的助手團隊的前提下……

楊教授皺了皺眉頭:“真就隻用了一夜?”

“確實就是一晚上……不過運氣比較好,國博的兩位同事也非常專業,所以查的很快。”

撿漏當然得看運氣,但從來沒聽說,查資料找證據也要看運氣的?

楊教授嗬嗬一聲,直接把“運氣好”三個字過濾掉。然後看了看成司長,又轉過頭,看了看正樂嗬嗬的吃瓜的馬獻明,一臉的狐疑:“馬所長,國博的資料員有這麽專業?”

馬獻明差點笑出聲:扯什麽淡?

方誌傑和舒靜好真要那麽厲害,還能留在國博?早進部委了……

厲害的是李定安而已。

要不然為什麽他研究的進度那麽快?

不單單是研究方向沒有偏差,實驗數據沒有錯漏,更因為論證索引的資料查的快。

他隻是大致的瀏覽了一遍相關學術和故宮以及國博的資料庫,就跟印在了腦子裏一樣。但凡需要的時候,一個助理兩個資料員才準備挨個資料庫的翻,李定安一口就能指出具體的目錄,具體的索引鏈接。

就這記憶力,頂得上計算機組了,你讓其他人和他怎麽比進度?

馬獻明笑而不語,表情還那麽怪,楊教授就明白了:根子還在李定安這裏,和國博的資料員的關係不大。

再轉過頭,他又驚了一下:其他幾位還好,包括謝教授和幾位專家,也包括肖院長,表情都和他差不多,除了驚訝,就是好奇。

但奇怪的,吳湘、王秘書,甚至是領導,都是老神在在,好像早就知道?

再一想李定安的年齡、身份,再和他現在做的這些事情做一下對比,楊教授突然就有了答案: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處!

怪不得他能在國博負責項目?

正暗暗詫異,丁院長、陳叔才等人的研究也告一段落。正好白如也拿來了相關的檢驗數據,幾人順便停了下來。

丁守義接過報告瞅了一眼,又遞給了陳叔才,陳叔才看了看,又遞給了項誌清,項誌清瞄了一眼,又遞給了張教授。

這位是國家一級博物館,原寶雞青銅博物院的院長,專門研究青銅器和各朝代禮器,及金屬明器,絕對是權威專家中的權威專家。

不過他的脾氣有些直,屬於眼睛裏從來不揉沙子的那種,手底下的研究員稍有疏忽,就是一頓臭罵,甚至部長都被他懟過。

但是今天卻一反常態,李定安講的時候,他竟然從頭到尾都沒吱過聲?

這就很說明問題了……

果不其然,瞅了幾眼,張教授就點了點頭:“年份是對的,大致就在兩宋時期。雖然鎏鏨的圖案有些雜,但工藝基本符合南宋前期宮廷造辦局的風格……典故與出處,及相關來曆也沒錯差,說明你學的好,吳教授教的更好……”

眾人嘩然:這是學的好與教的好的問題嗎?

吳湘則有些汗顏:說實話,這學生他真沒好好教過……

肖院長也很是興奮:“張教授,這樽銅槨有沒有研究價值?”

“有倒是有,不過算不上禮器,至多也就是從‘南宋帝陵金屬明器’方麵開發課題。但這樣一來,肯定和國家文物局在紹興的發掘研究重疊……除此外,從經濟價值而言,也不劃算:因為這東西太貴了,想研究,就得拆,那拆是不拆?”

張教授又笑了笑,“迄今為止,類似的棺槨存世的隻有兩件,都是從北宋皇陵中出土的,一件是金棺,現存於HEN省博物院。另一件是銀槨,上世紀九十年代盜采出來後,輾轉流到了國外……五年前,出現在佳士得在紐約舉行的兩宋專場,成交價兩千七百萬美金……”

肖院長猛的愣了一下:兩千七百萬美金,豈不就是接近兩個億?

這是什麽概念?

在場人都像是僵住了一樣,連成司長都有些動容:“李定安,你花了多少錢?”

李定安吸了吸鼻子:“兩千萬!”

“嗡”的一下,好像無形中生出了一股氣浪,劈頭蓋臉的罩了過來,李定安的頭發無風自動。

不怪專家們震驚。

他們玩了一輩子的古玩,這裏麵身家上億的,有幾個?

李定安倒好,一個億接一個億的賺……

“還有一件呢?”陳叔才擦著手,又笑著問,“是不是也上億了?”

這讓人怎麽答?

要論珍貴,這玩意更稀罕:舉世就這麽一件……

他想了想,沒敢點頭:“肯定沒那麽多,才花了四百萬!”

誰還不了解誰,這和花多少錢壓根沒什麽關係,你分明是不敢說……

馬獻明轉著眼珠:“是什麽東西?”

“就一件人偶,不過是純金的……”

嘁,剛才問你箱子的時候,你也是這麽說的……

“純金人偶,不會是摩睺羅吧?”

張教授想了想,又看著吳湘,“吳教授,我記得《困學齋雜錄》中記載,除了銅槨銀棺,楊璉真迦賣給鮮於樞的就有一樽赤金摩羅睺?書中還特意提過,所有葬品,屬這一件最貴……”

吳湘點點頭:“確實有……人偶背後刻著粉米紋,所以鮮於樞推測,這樽摩睺羅就是照著皇子本人塑的金像……”

應該想到了什麽,稍一頓,吳教授的神情就嚴肅了許多,很認真的問:“李定安,是不是這一件?”

就知道藏不住……

李定安歎了口氣,又點點頭:“應該是……”

看他點頭,吳湘都懵了懵:怪不得他躲躲藏藏的?

可惜,對這東西有印像的可不止他們師生兩個,一聽“赤金摩羅睺”,王永謙就皺起了眉頭,同樣的,張教授也皺起了眉頭。

就說他膽子那麽大,心理素質那麽好,見了司長也是不卑不亢,但問他具體是什麽東西的時候,卻躲躲閃閃,一臉的心虛。

原來是這樣?

王永謙想了想,先歎了口氣,又笑著用手指點著他:

“李定安,我上次給你說的話你全當成耳旁風了是不是?搞研究就純純粹粹的搞研究,別整那些亂七八糟的……就像張教授,該堅持的時候,不照樣拍著桌子和部長吵?”

這能比嗎?

李定安暗暗嘀咕,拿起了匣子,往外取著人偶。

起先還沒反應過來,但聽王處長這麽講,陳叔才就想了起來:“我怎麽記得,剛過完年,LN大學考古學院和SY博物館聯合申請科研立項,課題就是南宋帝陵墓葬:赤金摩睺羅?”

“唰……”

一時間,其他人的目光像是利箭,釘在了李定安的臉上。

怪不得你是死活都不往外拿第二件,說話也是含含混混,嘴上像是塞了個核桃?

原來是這個原因?

那到底誰的是真的,誰的是假的?

要是李定安的是假的還好說,無非就是賠點錢,況且銅槨他就賺了近兩億,四百萬隻是九牛一毛而已。

但如果另一件是假的,這樂子就鬧大了。

項目造假不至於,肯定是那兩家走了眼,所以至多也就是科研事故,挨批評也隻是小意思。

關鍵的是,萬一爆出去,這兩家的專業和權威性會被質疑到多低?

所以,成司長的神表也嚴肅了許多:“這件事也先不要外傳,等這一件出了結論之後,王處長,到時候你親自去,帶幾位專家跑一趟……”

“好的,司長!”

“李定安,東西先借給部裏,時間不會太長,一兩個星期夠了……”

李定安使勁點頭:“沒問題!”

都已經這樣了,還能說不行?

就這麽著吧,反正是死道友不死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