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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6章 活該

李定安越琢磨,越覺得這兒最符合老神棍所說的,“會出兩路反王”的那處龍穴。

思忖間,他遙控著無人機飛低了點。

四座山包,高低有致,兩條小河,交錯而下。

植被不是很茂盛,也沒有人活動的痕跡,獸道倒是有幾條。

沒有殘垣,沒有斷壁,也沒有看到破磚碎瓦之類的東西。

乍一看,好像沒墓?

其實很正常:契丹墓葬從不留墳頭,更不留墓碑,既便留,也早被埋掉了。

原因很簡單:天降大雨,山洪暴發,山上的泥沙隨水而下,埋住墓地不要太輕鬆。

再看四周的地勢:山口呈喇叭狀,屬於典型的衝積地形,四座山包處於衝積扇中部,地勢較高,但相對平坦。

算少點:一年沉積層加厚一公分,一千年就是十米,墓丘再高,墓牆再長,也能埋得嚴嚴實實。

不行,得實地去看一下。

李定安升高無人機,按了懸停,又跳下了車。

“我去山梁那邊看看……你們不用去,有事我呼你們!”

“遠不遠?”

“不遠,繞過山梁就到了,也就一公裏多!”

舒靜好放下了筆記本:“那我也去!”

李定安看了看她額頭上的疤:“你行不行?”

舒靜好聳了聳鼻子:那是意外!

隻是一座小山包,也不算陡,稍走了一下神,她就摔下去了。

幸虧李定安在身後擋了她一下,不然絕不會是蹭掉塊皮這麽輕鬆。

“我小心點,再說又不用爬山!”

“也行!”

又要看羅盤,又要升無人機看地形,一個人確實不方便。

李定安把背包扔給他,“你拿這個!”

就一塊羅盤,一部衛星電話,還有兩個紙質的筆記本。

但李定安拿的就多了:登山杖、無人機遙控台,便攜式磁力儀、金屬探測儀……特別是後兩樣,加起來近二十公斤。

就這,左朋空甩兩隻手,都跟不上他的速度。

兩人下了車,李定安在前,舒靜好在後,順著山梁的尾尖往下走。

如果上山,位置就會換一下,比如再出現舒靜好腳下打滑的時候,李定安還能幫她擋一下。

就想不通:這半個月一直都在出野外,晚上基本不加班,但舒靜好就跟沒睡醒似的,盡犯迷糊?

遇到一個小坎溝,李定安一個箭步就跳了過去,又伸出手:“留點神,真破了相,嫁都嫁不出去!”

換來了一對白眼。

兩人一前一後,下了山梁,大概走了十來分鍾,到了衝積扇扇中的邊緣位置,也就是“進龍”龍脈的尾端。

李定安手一伸:“羅盤!”

“哦……”

舒靜好忙打開了包。

三十公分見方,是李定安根據《青囊書》,專程托呂本之讓港島國學協會定做的。

純銅質地,淨重五斤,一般人托著都費勁,李定安卻如臂指使。

他托著羅盤,不緊不慢的往四座山包的方向走。舒靜好跟在後麵,操控無人機。走一段,兩人就會停一下,校正一下方位,再通過頭頂無人機的攝像頭看一下地形。

大概十分鍾,李定安爬上了最高的那座山坪。

好地方。

看形:主峰粗壯,星峰順出,枝腳順行,形度團聚,且尊卑有次,顧祖而抱穴。

看勢:三高一低,送從趨前,且上下照應,左右環抱。

看相:合鬥魁四星,主星拱北,三星朝東,餘勢雄健,且連連綿綿。

難得的是龍分四脈,延而不絕,有瞻戀之情,亦有眷顧之意。

楊益的《疑龍經》有提到:宗脈有序節節明,離祖辭樓下殿行,節節剝換抽新秀,變細變嫩變豐榮。

還有劉伯溫的《堪輿溫興》:開睜對對貼身後,布曜雙雙繞穴前。父子一堂慈更孝,孫枝滿眼進且賢。

說通俗點:這種龍脈屬子孫脈,能埋好幾代人的那一種。且每一代都能富貴綿遠,大發人丁子孫,多福多壽。

《青囊經》中評價最高:進龍離祖,辭樓下殿,精神俊異,起伏低昂,如鳳覽德輝而下,如鴻戲水而飛……主文華弈世,滿門朱紫!

五品以上為朱,三品以上才為紫……按唐代與宋遼時期官製,名符其實的宰輔之才。

再結合歌訣:平行雖雲變輔弼,遇水化龍亦飛揚……意思是還能更進一步。

宰輔再進一步,還能進到哪?

不為藩王,既為反王。

照這樣看,這幾座山包下有很大可能是有墓的,無非就是多與少的問題。

原因很簡單:蕭氏為大遼後族,世代必然都懂一點風水之學。而這種地勢這麽明顯,又在其封地內,不可能看不到。

既便他看不到,他的子孫也能看到,既便明知主峰左右設了鎖龍局,也必然要埋一兩位祖先下去。

就像老神棍說的:龍氣又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泄盡,福澤不了十代,能福澤一兩代也是好的。

至於推測的準不準,探一下就知道了……

說幹就幹,李定安卸下包,隻拿了兩台儀器。

他都下了山包,舒靜好才反應過來:“這裏也有石樁?”

“沒樁,但十之八九有墓!”

“在哪?”

“你腳底下!”

“啊?”

舒靜好驚了一下,手一抖,無人機斜斜的往下載。

好在她反應快,忙拍了一下懸停按鈕,飛機停在了頭頂。

“你等等我!”

“幾座墓而已!”

“我怕的墓嗎?”

舒靜好急的團團轉,“山裏有狼!”

哦對……一時給忘了。

前兩天還見過一隻,方誌傑還問:哈士奇怎麽跑山上來了?

舒靜好和李定安當場笑噴……

他不耐煩等她從原路往下繞,三兩步衝上山包,抓著背包的帶子,像拎小雞一樣把她拎下了山。

舒靜好蹌蹌啷啷,胸口靳出兩個大包,臉被漲的通紅:“李……李定安,你太過分了!”

“老師都不叫了?沒禮貌!”

又是一對白眼。

李定安也不在意,下了山包後,把相對輕一點的金屬探測儀交給她:“你走前麵,探測礦化層深度!”

“好!”

舒靜好手腳麻利的掛到了身上,走在前麵。

李定安端著磁力儀,跟在她身後。

磁盤貼近地麵,杆中的小屏幕顯示實時數據,舒靜好邊走邊報:“十六米、十八米、二十一米……嗯,這裏的土層怎麽這麽厚?”

“這一塊是典型的衝積扇地形,山水的沙土隨雨水洪流衝刷,堆積而成的平原地帶……”

“哦……”舒靜好下意的點點頭,又看了看小墓室,“嗯,五米?”

多少?

直接就是十多米跳到了五米深?

李定安愣了一下,連忙蹲下,把磁力儀貼近地麵。

岩層?

不對,是石板……

再看三位圖像:石板四四方方,薄厚如一,且光滑平整。

而且中間還有縫……這不是墓頂的石蓋是什麽?

好家夥,真有墓?

蹭蹭兩腳,地上就踢出了一個坑,下麵全是細沙。伸手一摸,從後腰上抽出一杆小旗,拉開伸縮杆,李定安順手插進了坑裏。

直起腰,金屬儀就到了李定安手裏。

“你去哪?”

“天璿位?”

如果對照鬥魁局,再比照龍分四脈之勢,既然天權位有墓,那天璿位很可能也有墓。

“我也去!”

“不用,就三四百米,你不用過來……正好給左局長打電話,讓他準備一台小鑽機,還有內窺鏡和成像儀!”

“要不要送過來?”

“今天來不及了,明天來的時候帶過來!”

“哦……好!”

李定安邊走邊交待,眨眼就走出了十多米,舒靜好拿出電話才反應過來:“不是……這兒有狼!”

“哪有那麽多的狼?”李定安呲著牙笑,“再說了,有狼我不會跑?”

那我怎麽辦?

明知道他在開玩笑,舒靜好還是嚇的一個機靈。

太過分了……

心裏罵著,舒靜好撥通了左朋的號碼。

感覺信號不太好,她左右瞅了瞅,又爬上山包。

剛爬到一半,腳下一滑:“嗤……”

舒靜好跟個肉碾子似的,從坡上滾了下來。

李定安已經走出了上百米……

半個小時後,李定安心滿意足的吐了一口氣:還行,這段時間的風水知識沒白學。

四處龍穴都有墓,最小的一座,墓頂都有十米見方,這已經屬於名符其實的大墓。

其餘三座更大,特別是天權位,墓道足有六十米長。

乾隆的裕陵墓道才多長?

五十四米而已。

而且很可能不止這四座。

因為這是子孫脈,四道支脈延伸的餘脈上同樣可以點穴下棺。

所以說不好,大小墓葬加起來有十座以上:大型墓葬群……

乍一想,就感覺挺簡單?

拿塊羅盤在山裏轉幾圈,再飛起一台無人機看看山勢、河流走向,就能確定墓葬坐標。

但然並卵。

《青囊書》拿來後,左朋和馬獻明也看過,姚川和衛自立還研究了一下。但全繞了一頭漿糊,別說研究,看都看不懂。

所以,還得有天份和悟性。

也由此可見,有關姚玉忠的傳聞並非全都是吹牛,比如坐飛機上,往下瞅一眼就能判斷山裏有沒有墓……

收起儀器,李定安原路返回。

走到一半,他不由一頓:舒靜好蜷著身子,蹲在山包下麵。

而且身上全是土。

這是……又摔了?

走近一點才看到:兩隻眼睛紅彤彤,臉上還有淚痕,擺明是剛哭過。

“怎麽了?”

“我腳崴了!”

李定安愣了一下:“啥?”

“信號不好,我上了山包,不小心滑了一下……”

我去……

李定安連忙卸下儀器,跑了過去。

腳腕腫著一個包,還好,不是很大……

“疼不疼?”

“不沾地就不疼!”

那就好,至少不是骨折……

李定安抬起頭,看了看天權位的山包:沒多高啊,就三四十米,坡也不陡,這都能摔倒?

“又走神了?”

舒靜好沒說話,低下了頭。

李定安歎了一口氣,把登山杖遞給了她,又轉過了身:“上來!”

舒靜好愣了愣。

“你麻利點,別待會狼真來了!”

背一下很正常,上次她摔倒,就是他和方誌傑輪流背她回去的。

但鼻子還是止不住的發酸,根本控製不住,眼淚水一樣的淌了下來。

李定安拉了她一把,讓她靠在背上,又抓著小腿往上巔了巔。

但沒走幾步,脖子裏傳來幾絲濕熱感。

你眼淚怎麽就這麽多?

李定安無奈的扭了扭脖子,在領子上蹭了蹭。

“家裏出事了?”

“沒有……嗯……我媽……我媽來京城了!”

你媽來就來,你哭個什麽勁?

還一天到晚犯迷糊……

“我媽問我……欠你的錢怎麽還?”

李定安愣了一下:“就因為這個?”

“嗯!”

一時間,他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舒靜好要買房,但因為是單身,二是工資係數不達標,不好辦按揭,李定安索性借給了她三百萬。

這錢該借。

項目期間,每天舒靜好都會把研究內容、實驗數據、具體階段……等等等等作成郵件發給他。

這本來是馬獻明和他助理的活,但幹的太糙,舒靜好每次都要補充,有的時候甚至要重新歸納……

反正李定安就覺得,就馬獻明那助理,再學十年都趕不上。

他隻需掃一眼,就能知道今天的實驗流程有沒有問題,問題在哪。

不然他哪來這麽高的自由度,整月整月不去國博,依舊能全盤掌握項目組的實時進度?

從某種程度而言,舒靜好比馬獻明的作用還要大。

而這隻是其次,關鍵是那些論文、概述、總結、課題報告……除了第一個月,李定安就再沒管過,之後大都是舒靜好寫好,他隻需簽個字,然後該投稿投稿,該上交上交。

省了大功夫了……不然他撿個毛線的漏?

所以這錢他就沒打算讓舒靜好還,怕惹出事端,李定安才說是借。

也非獨例:高勝東、方誌傑、孫懷玉、王成功、馬獻明都借過,數額都不少。

比借錢更難的事也辦過,比如把孫懷玉調到了緝私局內勤,比如給王成功的小孩安排醫院,請專家,比如偷偷給高勝東送項目,送課題,讓他評副教授……等等等等。

但如果換位思考,舒靜好的壓力確實挺大:如果靠工資,她一輩子都還不完。

李定安笑了笑:“別有心理負擔,等你有錢了再說!”

“我媽媽說……我一輩子都還不完!”

看吧,就知道會這樣,所以他才沒敢說是給。

舒靜好的媽媽……確實有點一言難盡:她每次來國博找舒靜好,李定安都繞著走……

“放心,能還得完:等回了京城,帶你到潘家園轉兩圈……”

這和不還有什麽區別?

眼淚流的更快了,舒靜好咬著嘴唇,把頭伏在了他肩上。

李定安歎了口氣,又巔了一下,把她腦袋巔了起來:“你理智點,我特麽自個都過的一地雞毛?”

舒靜好“噗嗤”一聲,又笑了出來:“你活該!”

越來越沒禮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