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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李唐宗廟

“這玉器,好像不怎麽亮?”

“可能是埋的太久的原因!”

“這裏是沙漠地帶,氣候幹燥,埋再久也不會成這樣,估計原來就是這樣!”

“啥意思?”

“看著材質不太像玉,倒有點像石頭?”

李定安分開人群,走了進去。

六隻密封箱,依次擺在工作台上,資料員正在拍照。

好家夥,還真是一樣都不缺?

《周禮·春秋·大宗伯》:以玉作六器,以禮天地四方,以蒼璧禮天,以黃琮禮地,以青圭禮東方,以赤璋禮南方,以白琥禮西方,以玄璜禮北方。

雖然顏色對不上,這會兒都是白色,但這是年代太久,染色褪盡的緣故。

製式絕對無誤,妥妥的禮玉六器。

王永謙湊近瞅了瞅:“我怎麽看著像……漢白玉?”

“好眼力,確實是漢白玉!”

你這到底是在誇,還是在諷刺?

王永謙沒空細琢磨:“豈不就是石頭的?”

“別覺得石頭的就沒價值:安史之亂後,吐藩趁機攻占河西,絲綢之路被切斷,和田玉運不進來。國內產玉的關中又連年大亂,等於唐朝玉石來源被徹底斷絕……後來又有過多次兵變,國庫內的玉石也被搶掠一空……

從那時候開始,凡宮廷玉器隻能用劣玉雕琢,漢白玉就是其中之一……大明宮(唐代長安皇宮)遺址中,沒少出土漢白玉材質的玉器和禮器。

甚至到後來劣玉都不夠用,就隻能用琉璃替代。比如唐僖宗墓中,就發現了好多琉璃材質的禮器……”

“李老師,這一套會不會是真的……”

左朋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我的意思是這些禮器,有沒有可能就是從大唐皇宮中帶出來的?”

左局長,你也真敢想?

如果讓你推理,你是不是還想說:這座城可能也是李唐後裔建的,更說不定是什麽親王、皇子?

但李定安沒反駁,蓋因左朋這張嘴有點邪門,頗有幾分出口成讖的威力:比如老道峰的法陣、蕭氏墓葬群,以及伏牛山遺址。

沒找到之前,連李定安自己都沒敢想過,左朋卻信誓旦旦,把握十足。

結果還真就找到了?

“可能吧!”

李定安隨口敷衍了一句,又交待技術員盡快清理,準備待會再上上手,判斷一下出處和來曆。

剛交待完,對講機“茲”的一聲,裏麵傳出肖建之的聲音:“李老師,呂院讓你到太廟來一下……剛剛發現了一塊石碑,看內容,好像是唐代李氏的廟碑……”

我靠,剛說什麽來著?

李定安激靈的一下:“有幾廟?”

“正在清理,至少七廟以上!”

七廟……厲害了,左局長!

諸侯五廟,大夫三廟……這裏的廟,指的是祭祀曆代先祖的數量。

祭祀五廟以上的,隻可能是天子。

這個倒好理解,畢竟連王城都敢建,自號為帝是自然而然,建十廟十一廟都有可能。

關鍵的是,肖主任長說:李氏?

再加上前綴的“唐代”,還能是哪個李氏?

這樣推斷,這城,還真就有可能是唐代李氏的哪位宗室子弟建的。

所以,密封箱裏的那些玉器,還真的可能是從大唐皇宮裏帶出來的……

李定安直勾勾的盯著左朋。

左朋一頭霧水:“李老師,怎麽了?”

“沒什麽……”李定安牙疼一樣,“左局長,你這張嘴,我是真佩服……”

話音落下,人也出了方倉,左朋莫明其妙。

“王處長,李老師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是,你不去算卦,可惜了……”

……

太祖皇帝……這是李唐太祖李虎的廟號。

高祖皇帝……這是李淵。

太宗皇帝……這是李世民。

到第四位,就成了:德宗皇帝……這是唐德宗李適,唐朝第十位皇帝。

中間少了八位,但很正常:按唐製,上供三祧:太祖、高祖、太宗。下供三昭三穆,也就是從父親往上數,到六世祖,所以這座廟,應該是德宗李適的七世孫建的。

李定安再往下看,果然:唐順宗李誦,唐憲宗李純,唐宣宗李忱,唐懿宗李漼,唐昭宗李曄。

整整九位,最後一位是李曄,由此可知,建廟立碑的是李曄之子。

問題是,史誌記載:李曄共十七子,七位早薨,剩下的十位,包括末代唐哀帝全被朱溫殺了?

那立廟建城的又是誰?

李定安正琢磨著,察覺不對,下意識的抬起頭。

呂本之、肖建之……還有好多故宮的研究員,全都盯著他。

不是……我又不是十萬個全知道?

“別看我,我也不知道!”

不可能。

呂本之不信:“琢磨琢磨。”

怎麽琢磨?

積分也是要錢的……

他正準備搖頭,一個技術員抱口盒子跑了過來:“呂院,李老師,發現了幾塊木片,上麵刻有字跡,像是牌位!”

“從哪發現的?”

“太廟前殿!”

如果按照紫禁城的布局:太廟祭殿分前中後,後殿最小祭遠祖,中殿祭太祖與先祖,前殿最大,也就是這裏,供皇帝舉行祭祖典禮。

如果先帝駕崩,祠位未遷入中殿之前,就會先供在前殿……

想到這裏,李定安眼皮一跳:“拿來我看!”

技術員放下箱子,“呼拉”一下,圍過來好多人。

“別擠……”

李定安“啪”的打開了手電。

約摸巴掌大,顏色已經呈“灰白”色,表麵開滿裂痕,也看不出具體木質。

邊角很齊整,也確實有點像靈牌。

字痕確實有,但模糊不全,著實不好辯認。

“好像是兩個字,但隻有左邊的部首:糸、彳……”

呂本之捏著下巴,“右邊會是什麽?”

“不知道,但彳的右邊,下麵好像是個……心?”

李定安琢磨了一下,“這個字好像隻有德……純德、維德、繼德、續德……好像都有可能,唐昭宗李曄之後,李氏子弟誰叫過這個名字?”

呂本之搖頭,肖建之也搖頭,表示沒印象。

李定安想了想,也感覺沒印象。

想不起來,他準備把盒子還回頭,手剛伸出去,又驟然一頓:“等會,續德……有沒有可能是緒德,光緒的緒?”

“李緒德……沒印象啊?”

“不是李緒德,而緒德皇帝……”李定安猛吐一口氣,“唐昭宗李曄長子李裕,大順二年立為太子,封德王……九年後,光華三年十一月初七,也就是900年末,神策軍中尉劉季述發動政變,囚李曄,讓太子李裕監國,又改名李縝,並擬年號:緒德,並準備次年元旦讓他登基……

但隨即,宰相崔胤慫恿朱溫,以奉天靖難的名義揮軍西進……所以,僅僅一個多月,李裕都還未來得及登基,紹宗便複位,李裕複降為德王……再然後,大唐就被朱溫滅國了……”

“李老師,正史都記載:李裕並八王被朱溫鳩殺……再者你說的這個‘緒德’……史誌中也找不到?”

“他就沒登基,就監國了一個半月,這個年號壓根就沒來得及用,正史當然不會記載……隻有後梁時期成書的《唐摭言》中提到過,作者為唐末進士王定保,官至後梁中書侍郎,同平章事……”

後梁的開國皇帝就是朱溫,同平章事既宰相……可信度突然就高了許多?

呂本之眼睛一亮:“那這靈位上,刻的應該是‘緒德皇帝’?”

“有可能……隻是有可能!”

不強調不行:誰假設誰考證……李定安哪有這個時間?

呂本之瞪著他:“別耍滑頭,說點實際的!”

“實際肯定沒有,但並非沒辦法:繼續往下挖,說不定就能挖出什麽關鍵的證據。”

李定安一捶定音,又轉過頭,“你說是吧,左局!”

左朋一臉懵逼:我哪知道?

再說了,這裏要領導有領導,要專家有專家,哪能輪得上我說話?

心中狐疑,他還是點了點頭:“那當然!”

李定安呲牙一笑:估計妥了!

登時,對講機又響了:“呂院,李老師,社稷壇這邊發現了十多片玉簡,看內容,應該是皇帝祭祀告天的玉冊……”

好家夥,皇帝?

李定安忙按下了呼叫鍵:“程處長,什麽材質?”

“看著像漢白玉。”

又是漢白玉?

“你念一下!”

“好……維緒德一十三年,歲次癸酉二月……嗣天子臣裕昭告於皇地祇……”

“哈哈……”李定安笑了一聲,“緒德,嗣天子,臣裕……癸酉是913年,和緒德十三年也能對得上……李裕好像沒死?”

什麽好像,而是九成九……

呂本之木然失神:“照此推算,他就是在這裏登基的……這座城也是他建的?”

“這個我真不知道……但看挖出來的東西,好像是這樣?”

李定安又呲牙一笑,“呂院,反正你們是有的研究了!”

眾人嘩嘫。

因為李裕不是普通的李唐宗室,他被立過太子,監過國,更是差點兒就登基,甚至有年號。

怎麽從洛陽逃出來的暫時不知道,怎麽到的這裏也不知道,但推測一下:他到了這裏自立為帝,又建了一座皇城。

甚至還有禮天六器,以及祭天玉冊……

這等於什麽?

曆史得改寫……

史學界公認,907年,唐哀帝亡,大唐滅國,但913年,李裕在這兒,以大唐緒德皇帝的身份祭天?

意味著就這麽一座小破城,把大唐的國祚硬生生的延長了六年……甚至可能更長?

這是其一。

其二,李定安在豐城,隻是發現了一座寧王朱權的宗祠,當地就跟高興瘋了一樣,那這裏呢?

大唐末帝,李唐宗廟。

哪怕隻是一座小破城,哪怕建在沙漠裏。

當地領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裏泛起了精光……

呂本之躊躇一陣,又看了看王永謙:“王處長,現在怎麽辦?”

“我來匯報,你們繼續發掘,放心,局裏和部裏會同意的:至少要搞清楚這座城存在了多少時間,最後人都去了哪……”

“對!”

呂本之點點頭,又四處瞅了瞅,“王處長,李定安呢?”

早溜沒影了……

“別管他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風水法陣,哪怕真挖出一座皇宮,他估計都懶得看!”

呂本之惋惜一歎:“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