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鳳鸞行

第279章 自私一回

北燕回來後,至親皆已不在,太後當權。

建業帝唐慎依舊荒**無道。

她用了很久,才將“幼弟”拉下帝王寶座,建立起新的朝綱。

那幾年,身心都於疲乏交困之中翻來覆去,不得安寧。

唯一可寬解心腸之處,便是欒青山。

遠離朝堂,仿佛昔日親友尚在騎射圍獵,歡笑於此。

她總會在忙碌過後,悄悄來此。

久而久之,便也發覺了這處斷崖上的天然石台。

故而黑衣人為速戰速決留下那麽一道明顯的“弱點”,她才會將計就計,避開圍堵。

霍轍卻不知。

在這短暫的墜落過程中,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腦海裏瞬間閃回許多個人影。

是建業三年北燕關被夕陽斜照的城牆下,著明光鎧的大將軍膝跪著地,振臂高呼,“恭迎長公主殿下回朝!”

是泰安元年宣政大殿之上,武將之首的定北王攜眾臣擁護,“請殿下臨朝!”

是泰安七年朝陽殿內,長公主未婚駙馬擲下兵符拂袖而去,“殿下既如此絕情,那本王,也不屑留於京師。”

亦是永豐十三年,梁州長街之上沐光而來的病弱世子……

他與她,竟也福禍糾纏了這好多年。

摔在石台上的時候,隻感覺有人將自己死死護在懷中,用自己的身軀築成了一道堅不可摧的防線。

對方身軀帶著高處墜落的衝擊狠狠砸在石麵上。

隨著一聲悶哼,耳邊淩厲風聲戛然而止。

“霍轍?”

沒有回音。

她起身,想去看他的情況,手邊卻濕潤鮮紅一片。

周圍的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霍轍。”手根本不受控製地在顫抖,“別開玩笑了。”

光影漸暗。

聽了朝臣再一次奏請回宮的消息,永豐帝大怒,“區區幾個刺客罷了,不找到朕的昭華與定北王世子,朕絕不回宮!”

“陛下,聖體為重啊!”

“不必多言!”他抬手,不容反駁。

“陛下!刺客已抓捕!有幾人自盡。”

永豐帝眼裏殺機盡顯,“既然想死,那就通通淩遲!”

敢刺殺當朝長公主,就得做好不得好死的下場。

“傳朕旨意,太後晚年寂寥,令翊安縣主袁含璋即刻前往行宮侍奉太後。”

夜幕四合,篝火搖晃。

霍轍後腦上的血已止住,卻始終未有轉醒的跡相。

昭華伸手去探他的額頭,不知何時高熱漸退,她長舒一口氣。

幸而她早有準備,將隨身帶的藥丸喂給他吃下。

山上的刺客想必已被抓住,可霍轍如今的模樣,不能被人看到。

西北安而四方定。

她才得到消息,西北似乎形勢不大好,卻尚不知其中原因。

人前霍轍傷勢已大好,即將回西北去,北狄也因此忌憚不敢妄動。

若此時他重傷現身,才撤兵的北狄,甚至北燕西戎,隨時都有可能再度聯盟。

慶幸他未傷得太深。

但願他早些醒吧。

“冷……”

他似是無意識地呢喃了一聲。

昭華大喜過望,“霍轍?醒了嗎?”

他卻靠在她肩頭依舊昏睡著。

昭華心想,好歹是福大命大死不了了,連忙將篝火燃得更大些。

“還是冷……”

還冷?

周圍卻沒有任何可以避寒的東西了。

正思索間,一雙手覆上腰間,肩膀上的腦袋也往裏拱了拱。

感受到發絲觸碰頸間肌膚,昭華腦袋一空。

她在心裏努力提醒自己:患者在退燒之時偶有渾身發冷的情況,這是患者體虛的表現……

鼻音微顫,“冷……”

算了。

她替他將衣服裹得更嚴實了些,伸手抱緊了他顫抖的身子。

“本就是我欠你太多了。”

本來想在此生報答前世恩情。

如今,更還不清了。

夜風輕搖,火光跳躍於臉龐之上,落下一片陰影。

陰影處睫毛微顫,遮蓋了他不願睜開的眼,以及無法再度宣之於口的愛意。

重來一世,他還是沒能令她喜歡上自己。

何必再挾恩圖報,徒增埋怨。

昭華,我就自私放縱這最後一回。

往後餘生,我駐西北大漠城牆,護你於盛京安康長樂,福壽綿長。

*

翌日再醒的時候,人已然回到了長公主府。

“霍世子說你摔下去撞到了頭,沒事吧?”

唐清得知她醒了,迫不及待來看她情況,“說來你也是命大,那裏隻有個石台不說,你磕到腦也沒留下什麽傷痕來,當真是好險。”

她搖頭,“沒事。”

她並非不謹慎的人,卻一覺睡到現在……

“霍轍呢?”

說起他來,唐清便歎氣,“西北定北王受利箭所傷,形勢危急,聿之一早便辭別陛下回西北去了。”

昭華算了算時間。

前世的定北王遭受圍堵後赴死大約便是這個時候。

如今是受傷,並未身故。

幸好。

“聿之這一去,便不知是多少年歲了。”

武將一去邊關便幾乎都是一二十載。

定北王府則尤甚。

恐怕要等到新帝登基,才會再見。

昭華若有所思,試探著摸了摸腰後,隨身短劍卻已不見。

“三哥,你看到的東西了嗎?”

京郊一處高坡之上,霍轍於馬背之上回望盛京。

仿佛想將此處每一方土地,銘刻進心中。

寄留打馬上來,“主子,為何不與殿下告別再走呢?”

以前哪怕是每一回小小的分別,自家主子都要特地製造一場相遇。

如今是真正的離別,他卻放棄道別。

他雙眸無波,“還要再見的人才要相互告別。”

“我與她,最好不用再見。”

霍轍微微斂眉,“你手腕上添了一個紫竹鐲?”

寄留聞言便笑起來,眉眼彎彎,“昨日艾艾贈我的,說是他們苗疆那邊用來報平安的。”

霍轍摸了摸袖口的物件,苦澀著笑他:“傻子。”

苗疆的紫竹鐲,乃定情之物。

“啊?世子為何罵我?”

寄留不滿詢問。

霍轍卻已提了韁繩轉身走掉,始終沒告訴他關於紫竹鐲的淵源。

寄留連忙打馬追上去。

“世子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