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鳳鸞行

第288章 深夜召,風雨至

昭華目不斜視地走進內殿。

永豐帝似乎在想什麽事,眉目緊鎖愁眉不展。

“父皇。”她上前,“父皇深夜傳召,不知所謂何事?”

昭華麵上不顯,心中的思緒卻已飛速旋轉起來。

這些年,兩位皇子將能拉攏到的資源和能臣基本都拉攏完了,二人的競逐目前來看算是良性的,並未禍及朝綱和黎民,甚至因為兩兄弟明裏暗裏的較量,確實協助永豐帝做出了不少功績來。

可這樣的競爭有限,兩方此時已陷入僵局。

而昭華正好知道,打破僵局的時機很快就要來到。

五月裏兩河洪災無法可避,誰去援災便是破局的關鍵。

在這之前,有些永豐帝不願相信的事實,她一步步讓他走進去,並且親眼看到了。

“卟茲”

燭火燃燒的輕微聲響打破了深夜的寂靜。

永豐帝的歎息聲,顯得格外沉重。

“昭華,你那麽聰明。你明知道朕欲立儲衡王,為何還要擁護齊王?”

齊王確實是個有能耐的人,可這三年裏,昭華為他出了多少力,齊王心知肚明,永豐帝也不可能被瞞過去。

正因如此,他才格外痛心。

偏偏是自己最看重的女兒與兒子,站在了對立麵。

聞言,昭華旋身跪將下去,脊背挺拔。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父皇賢明睿智,四哥五哥皆有治世之才,可如父皇所見,四哥真的是一位合格的儲君嗎?”

“將者不可以無德,無德則無力,無力則三軍之利不得。兵將如此,君主更是如此。”

唐持為了儲君之位,可以弑弟,可以不顧蒼生性命。他當政,若天下從來太平無有掣肘,必然是君臣和樂的盛世景象。可一旦有令他忌憚的存在,譬如齊王,再比如兩位異性王,為使帝位固若金湯,其手段必定無所不用其極。而這對朝綱及百姓帶來的影響,是難以估量的。

可哪家做帝王的是能一帆風順的?

永豐帝再給他鋪平道路,也不能顧及身後幾十年。

可以說齊王衡王的成長路線是截然不同的。

一個是從小受盡寵愛,鋒芒畢露。一個默默無聞,與世無爭。

想要得到什麽,前者輕而易舉,而後者則必定要經千錘百煉才能有。

這樣的成長境遇注定了兩人對待災禍與未知險阻的態度不同。

從來順風順水的人,怎麽能容忍對手搶奪心愛之物?若有隱患,便理所當然按死下去。

對方反應越劇烈,他便覺得冒犯,越發惱怒不能忍,往往劍走偏鋒。

這樣的人,是極為危險的。

永豐帝知曉,並且比任何人都更早看清,所以他當初並未急著立儲,而是打算給予時間讓衡王養成。

甚至不惜把齊王作為他的陪練。

想及此,永豐帝幽幽道:“在你眼裏,衡王不堪重用,難道齊王為儲,就能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了嗎?”

“父皇培養四哥,以五哥為其踏板,可三年過去,卻成如今局麵,難道不能證明其才?”

永豐帝成功哽住。

他豈會不知道,造成今日局麵的,不是衡王太無能,恰恰是齊王太能幹。

作為跳板,一躍成為能跟衡王打擂台,甚至隱隱有壓衡王一頭的意思。

這才是永豐帝最覺得憋屈的。

自己培養了這麽多年的老四,居然比不上默默無聞的老五。

獨自默默良久,永豐帝衝著底下擺了擺手。

“行了,你回去吧。”

他看了眼昭華,捂著心口。

糟心玩意兒,知道什麽話最戳他,還非要一句接一句地說。

兒子女兒都糟心!

常禮給他奉牛乳茶上來,就聽陛下不知第幾次歎氣。

“你說朕要立衡王,怎麽就這麽難呢?這幾個老是跟我作對。”

常禮是侍奉他多少年的人了,聞言便出聲寬慰,從來不偏不倚的人,難得說了句公道話。

“陛下,奴婢說實話,看齊王殿下這能耐模樣,絕非毫無手段心計的人。他若真要對四殿下打擊報複,隻怕朝堂上不會如此平和。”

永豐帝眼睛一眯,望著他,“你這意思是,他還很不錯了?”

常禮仍舊鎮定從容,“奴婢隻知道,齊王與長公主心中是有陛下的。”

永豐帝沉默了。

幾個皇子公主的再怎麽鬧再怎麽爭,他這裏都是有明條的。

齊王和昭華的能耐,是毋庸置疑的。

這二人若要聯手折騰,衡王隻怕要被搞死。

可他們從未對皇子下過手,也並未禍害黎民,所有勢力都是一點一點積攢起來的。

連他這個當父皇的都咋舌。

齊王成長得太快了。

不僅快,還穩。

夜幕低垂,萬籟俱寂。

中央的燭台上,幾支蠟燭搖曳著微弱卻堅定的光芒,夜風輕拂,悄無聲息地穿過窗欞,帶著外界的一絲涼意與清新,輕輕掠過每一根蠟燭的火苗。

月光透過稀疏的雲層,灑落在大殿的青石地板上,與燭光交相輝映,形成斑駁陸離的光影。

永豐帝靜靜地聽著臘燭燃燒的劈啪聲,內心從未如此寧靜清醒過。

他的眼神掠過桌案上的幾道密折,無力地閉上了眼。

“常禮,去喚貴妃來。”

翌日,兩封聖旨便傳遍了後宮。

宮中無後,景貴妃封景皇貴妃,李淑妃晉位貴妃,掌後宮事。

關雎宮中,景鴛抱著早就送來的皇貴妃製服,如何都高興不起來。

她望向紫宸殿的方向,失魂落魄,淚落無痕。

“褚郎,真的要放棄咱們的兒子了嗎?”

轟隆一聲,天際雷聲大作。

疾風卷落葉,濃雲壓城垣。

淅淅瀝瀝的雨悄然而至,如簾如幕,灑滿整座邕京城。

才是淩晨,不見天色,急切的奏報便傳進紫宸殿寢殿。

“兩河決堤!兩河決堤!”

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員被長隨從溫暖被窩中挖起來,披了蓑衣戴了鬥笠,打著個燈籠便忙不迭往宮中趕。

這一日,無人安眠。

昭華站在廊簷下,看著不絕的雨幕,心迅速沉了下來。

“這場攢積了三年的風雨,終究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