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變故
唐翹垂首,“我曉得了,那我明日再來看望母後。”
素琴靜靜看她走遠了,轉腳回內室裏去。
東暖閣中,皇後還穿著白日裏的裝束,一直沒卸下,她臨窗而坐,看宮牆上頭的漆黑與暗沉,手邊放著兩碟子精致的小點心。
左邊那碟是早上清凝殿送過來的,右側的點心則是才新鮮製出來的。
素琴收回視線,微微福身,“殿下已經過去了。”
這話驚擾了皇後的思緒,她回過神來,手落在右側的那碟子上。
紫蘇眸光微暗,“主子,要現在送過去嗎?”
皇後別開視線,嗓音微有喑啞,“送罷。”
紫宸殿中,永豐帝才換了常服便又在批閱奏折。
“陛下真是一刻也不停歇,這才從宗廟回來又忙著看折子。”貴妃很是心疼,親自取了他的狐裘來為他披上,“是發生什麽重事了嗎?陛下一直皺著個眉頭。”
永豐帝合上奏折,輕歎,“是多年前的一個舊案了。”
“什麽案子啊?”
永豐帝正要開口,隨即想到此事也涉及淮陽侯府,他是相信貴妃,可淮陽侯府其他人,他並不全信,於是隻是笑了笑,“罷了,慶賀大宴就快要開始了,不為這些事情煩心了。走罷,咱們一同去大宴上。”
貴妃眸光從他合上的那道奏折中收回來,心下疑惑著,麵上卻沒表現出來,“陛下累了一日了,確實該換一換心情了。今日大宴,妾身給陛下備了您最喜歡的蓬萊春酒。持兒還說,無論如何要與陛下多喝幾杯呢。”
“皇後身子不好,就苦了你籌辦這些宮宴。”永豐帝笑著,“持兒也是,他入戶部後,多少積年的老臣都誇他勤奮、能幹。”
“能為陛下分憂,妾身和持兒都是心甘情願的。”
永豐帝想,當初貴妃請求他將兒子送去六部曆練時,他也是詢問探查了許久,知曉戶部與淮陽侯府素來無關聯,這才放心叫四兒子唐持入了戶部曆練。
如今那卷宗上的還狀告淮陽侯府與戶部同氣連枝,想來是攀誣無疑了。
帝妃二人手挽手一同出紫宸殿,笑談說著話。
“對了,椒房宮那邊的人來回話,說是皇後姐姐身子不舒服,不能來宴會上了。”
永豐帝不由就歎氣,“皇後最是重視昭華的冊封禮了,此番若非難受得太厲害,定然是要來的。”
“皇後姐姐常年身子不好,等大宴過後,妾身去瞧瞧。”
他拍了拍她的手,感慨,“鳶兒賢德。”能見皇後與貴妃重修舊好,他實在歡欣,“今日皇後既然來不了,你就坐我旁邊罷。”
貴妃喜不自勝,“妾身領命。”
宮宴上,太後雖身子不舒坦沒有親自前來,卻叫貼身女官送來了諸多禮物。
其價值,遠遠甚於當年寶儀公主冊封禮上所贈,以示對皇後臉麵上的愛護。
永豐帝更是賜了唐翹冊封賀禮,一眼望去,金銀翡翠、珍珠瑪瑙不可盛數;綾羅綢緞、珠寶首飾應接不暇,除此外更有書畫、琴棋等賞玩之物。各樣物件,有的不隻是貴重,更有許多好意頭在。
其中,最要緊的是一柄玉如意,上以小篆刻“昭華”二字。
那字乃是永豐帝親手所提,再由工匠們拓印其上。
這是永豐帝的習慣,贈皇子刻名玉佩,贈女兒則以“如意”,是盼望其稱心如意,平安順遂之意。
這是一個父親對孩子的期盼,亦是祝願。
永豐帝親手將如意交到她手裏,對她說:
“做大邕的長公主,要堅毅、包容,仁以待萬民。”
前世的此時她臥病,冊封大典是婉柔替她走完的,隻在宮宴上露了一麵,當時,父皇亦是如此對她說。
前世今生,便在此刻再度重疊了。
隻是,眼下已然沒了那個病弱纏綿的小女娃娃,取而代之的來自十多年後的攝政長公主唐翹。
她福拜下去,雙手去接。
“昭華,必不忘父皇教誨。”
永豐帝展眉,摸了摸她的腦袋,“好孩子,起來罷。”
禮官適時往前一站,高呼,“啟宴!”
頃刻間,歌樂聲奏起,月台中舞女們身姿翩然。
席間君臣和樂,百官相親,來往觥籌交錯。
一時盡是歡欣之模樣。
貴妃望著永豐帝對著唐翹的笑,眸光緩緩移向她腰間的香囊,眼裏暗色更深。
攬月台靠近麟德殿,此處山環水繞,最是清幽僻靜。
“你的東西到底有沒有用?為何她時至今日還是好端端的?”貴妃盛怒之下,章嬪也驚駭得不行。
“妾身確實用了,那香囊她都戴了一個多月了,可妾身也不知,為何還未中毒……”章嬪不敢再說下去,連忙道:“娘娘放心,妾身一定再想辦法。”
“本宮耐心不多,你要是再做不成……”貴妃背對著麟德殿那邊透過來的光,幽暗眸光中的威脅,不言而喻。
“妾身一定能做成,一定能做成!”
章嬪走後,貴妃轉身,獨自麵對著漆黑幽深的湖麵,眼裏也噙了暗影。
“查出來沒有,今日陛下到底看了什麽奏折?”她娟秀的蛾眉蹙著,“陛下的事情,向來都不瞞著我,今日卻……”
柏葉搖頭,“此事隱秘,禦前的人也不曉得。不過陛下向來政務繁多,興許隻是一些擾神的事叫陛下不願意說罷了。”
“可我心裏總是不安得很。”貴妃蹙眉,心中不祥之感愈演愈烈,“像是什麽事情要發生……誰!”
話音未落,湖邊的假山後冒出來一個人。
“娘娘,是妾身。”
貴妃蹙眉,“韋夫人?!”
大宴時間久,宴中有人悄悄離席更衣是常有的事,貴妃的離開並不紮眼。
唐翹隻是看了貴妃的位子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目光卻又投向外命婦中,戶部尚書夫人的位子。
那也是空的。
她記得,大邕十二年時,有一樁大案爆出來,那案子險些將貴妃拉下台,甚至還將皇後也牽連了進去。
隻是那已經是後來萬壽節那幾日的事情了。
在此之前,淮陽侯府的人小心謹慎得厲害,可怎麽眼下貴妃就按捺不住了?
若是在此時就預知了可能知曉的事情,為何後來萬壽節大案鬧出來時,淮陽侯府和戶部尚書半點防備也沒有?
她手指磨蹭著酒樽的沿側,忽然想到什麽,手指微頓。
難道是因為她的冊封禮,改變了一些既定事情的軌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