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奔走
祝纓出了大殿,頭也沒回,邊走邊尋思,今天這事她得再仔細品品。
一天也過了一大半了,祝纓算了一下今天還剩的時間,果斷地將其他事情都扔到一邊,打算順路看個四夷館然後回家準備一下就跑鄭侯府去。
四夷館裏,打架的已經被勸開了,幾個小鬼都還算適應良好。見到祝纓,幾個人都很高興,圍著她長長短短地叫著。祝纓問道:“那邊兒打完了?你們沒下場吧?”
幾人一起搖頭,祝纓滿意地說:“不錯,咱先幹自己的事兒。完事兒我再帶你們玩兒。就快過年了,熱鬧著呢。”
小鬼們歡呼一聲,郎睿問道:“阿翁今天也不同我們一起住嗎?”
祝纓摸摸他的頭:“對呀,過幾天我再過來。”
小鬼們更高興了。金羽又問什麽時候能夠出去玩,他哥來的時候逛了好多地方。祝纓道:“他看到的算什麽?還有更好的呢,你們把眼前正事辦完了咱們就去。”
糊弄好了小鬼,又特意問一問女孩子感覺如何。她自己個兒就活得挺糙的,一些女孩子的常識還真是蘇喆到家裏之後聽張仙姑和花姐說的。蘇喆自己就帶了侍女,蘇晴天也跟著,都說:“很好。”
祝纓道:“有什麽缺了的隻管來找我,唔,明天我還過來。”這幾個人帶的隨從裏都有上次隨行的人,各家長輩安排得都還挺細心,祝纓於是邀上禮部的熟人一道離開四夷館。
出了四夷館,祝纓就抓緊時間回家,回到家裏,小吳已經帶著丁貴跑過來聽差了。小吳是個老手了,深知回京之後回家過夜吃飯不如給祝纓聽差跑腿劃算。
“大人交際的都是什麽樣的人家?咱們就在自家打轉?想要見親戚,什麽時候不能見,晚幾天也少不了一塊肉。”小吳說。
表兄弟倆到了祝宅,就在門房裏坐著烤火說話。不多會兒祝纓就從外麵回來了,胡師姐敲門,小吳開了門。胡師姐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小吳道:“在家裏總不自在,還是回來舒服。”
隨從們將馬匹牽去,祝纓邊往裏走邊問:“他們呢?”
祝煉從書房裏走了出來,長揖一下,才說:“會館派了向導來,趙郎君他們去逛街還沒回來。我來過京城兩次了,這次就不想逛了。旁人……”
話沒說完,留守的隨從們也從房裏跑了過來,祝銀身上綁了個圍裙,一邊放下袖子一邊說:“廚房正在做飯……”
祝纓道:“唔,那咱們緊著些吃,給趙振他們留點兒,一會兒你們換個班,白天的歇了,在家等他們,飯後你們幾個同我出去一趟。”
“是。”
小吳送上門了,祝纓也就繼續支使他和丁貴,這兩個是認得門的,就讓小吳帶著倆隨從,趕緊給今天的熟人再送一份謝禮。讓丁貴等一下跟她出門。
她的房裏炭盆已經生起來了,她換了身便服出來,飯也好了。吃過了飯,讓祝煉也溫習一下功課:“過兩天我要請在國子監的兩個學生吃飯,你到時候同去,到時候別露怯了。”
趁著還沒宵禁,她帶人往鄭府去。在坊門口遇到趙振等人回來,幾人本是有說有笑,大包小包地拎著一些東西,看到她,笑容頓時消失了。趕緊上前問好,緊張兮兮地檢討:“大人,我們回來得遲了。”
祝纓又問那個臉生的人:“項大派你來的?”
“是。”
祝纓道:“吃了嗎?”
“還、還沒有。”
“你們一起回去吃飯吧,吃完了再走。”
那人趕緊說:“不敢,怕回去晚了就宵禁了。裴少尹法令也嚴。”
“去吧。”
“是。”
祝纓對趙振等人擺擺手,四人趕緊跑回祝家。荊生先問家裏還有誰,聽拿飯來的廚娘說祝煉還在,就問廚娘:“天晚了,大人這是去哪裏了?宵禁前回得來不?”
廚娘道:“我並不知道。”
荊生又向胡師姐打聽,胡師姐道:“大人沒對我說。”
四人稍有不安,湊在一起說:“明天可不能逛這麽晚了,大人回來,咱們還沒回。”
趙振道:“對啊,大人帶咱們上京,總不能是叫咱們來逛街玩兒的吧?”
汪生道:“那是!”
趙振稍好,他到祝纓身邊也是想幹一點事,另幾個又有一點自己的打算:是機會,怎麽自己一看京城繁華就給忘了呢?果然是繁華迷人眼,但願大人不會因為我今天的疏忽對我有差評。
……
祝纓現在想的是皇帝。
得盡快見到鄭熹才行。
鄭侯府上依舊是認得她的,還是去年那個“新管事”,笑盈盈地:“三郎來了!”
“是啊,來得晚了些。”祝纓看著門外,這個時候是各州的官員進京的日子,也是他們四處跑關係的時候,整個京城都是這些四處亂躥的人。她還在大理寺的時候,每年就是這樣了。今年她也算是這些人中的一員了。
即便是鄭府,對刺史一級的官員也還是客氣的,不會讓他們久等。多半是收了帖子,當天不見的就請人回去。府裏確定了與人見麵的時間,再送個帖子過去,兩下再在約定的時間見麵。
能讓刺史等的,也就少數幾處,譬如相府。
“如今諸王公主也不大讓人等在門外了。”鄭熹說。
祝纓直接被引到了他的書房裏,兩人坐著,陸超還在他的身邊伺候,看陸超衣著已是個小管事的模樣。端茶遞水的是兩個二十上下的小幺兒。甘澤昨天到祝家的時候,也穿得不錯,這哥兒倆在鄭府裏是穩穩熬出頭了。
祝纓道:“禮賢下士。”
鄭熹微笑:“他才從南邊兒來,不禁凍,給他挪近點兒。”
小幺兒上了茶,將炭盆又略往祝纓那裏挪了一挪。鄭熹對祝纓道:“我尋思著,你怎麽也該過兩天才能陛見,還說你過來先囑咐你兩句,不想今天就蒙召見了。有緣故?”
祝纓點點頭:“是。今天是我頭回這麽答陛下的問,也不知道說得合不合適。陛下問我在梧州辦的一些事,說我鼓勵商賈有違禮教風俗。我回說是因地製宜,為民生計不得不如此。也不知是誰這麽嘴欠。”
雖說泄漏禁中的事不好,但是她確實少與皇帝這樣接觸,鄭熹又問起,她便略提了一下。
“與會館有關?京城糖價可漲了,藍德都問到大郎麵上了。尚培基又是怎麽回事?你會應付不了一個新手?”鄭熹說。
“他是真不拿我當外人,給我寫了封信,巧了,信上寫的也就是這些事。”
鄭熹搖頭道:“未必是他,能把話遞到陛下麵前的人不多。你該謝他沒有明著參你一本,真參了,你反而不好答。”
“是不是都那麽回事兒,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隻是奇怪,照說這都不算很大的事,賦稅人口擺在那裏,不值得陛下特意問我這個。”
鄭熹道:“天威難測。既已過關,暫且不要輕舉妄動,也不要四處打探。眼下刺探陛下身邊的事,比以前更危險了。先將你該辦的事辦好,吏部各處該做的都做了。那幾個孩子,我會提醒陛下的。”
祝纓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鄭熹又說:“你在南方日子也太長了些,十年了,你父母都奔波不動了。別人都怕離開陛下太久太遠,你竟不著急!是該安排回來了,一回來立時又有無數的事情。你是怎麽想的?”
昨天鄭川已經透過信了,現在鄭熹這一問,兩人心知肚明,祝纓道:“我先將這一任梧州給做完,梧州新設,還有些事沒完,樹我種了,果子我得摘頭一茬。梧州是遠了一些,往來京城確實不便。”
看她心裏有數,計劃也不算離譜,鄭熹道:“你在外麵的曆練足夠了,你早日回到京中,我也能早些放心,京中的事情也更省心些。”
祝纓道:“說實話,在南邊這麽些年有點兒舍不得。我還是梧州刺史呢,福祿縣一個錯眼不見,就來了一個尚培基。能有個合適的人接任就好了。”
鄭熹皺眉道:“不太好辦。”
祝纓道:“我還有兩年,可以等。冷大人那樣的就行,竇尚書那樣的雖然也讓人頭疼,隻要不是卞、尚之流。”
“卞行幹什麽了?”
祝纓道:“幹了些很常見的事情,反正新南府那裏跑到梧州謀生的人不少。”
鄭熹點頭:“我想一想。最終還是要經政事堂報陛下的。”
“您先準備著,有人,什麽都好說。沒人到時候就麻爪了。”
“行。”
兩人接下來說得就輕鬆了,鄭熹戲言:“就這麽念著那兒?那裏就這麽好?”
“頭胎。”
“頭胎不是大理寺嗎?”
“那是您的頭胎,懷了九年,誰也抱不走。”
鄭熹大笑!
兩人又閑說幾句,鄭熹道:“京城寒冷,別著涼了。拿來。”
小幺兒捧了一個大包袱過來,陸超接了,鄭熹又拿過來展開,又是一件新鬥篷。鄭熹道:“你這一身式樣都舊了。不盯著你就是不行,什麽都細心,就是對自己不細心。這是夫人給你準備的,陸超一會兒送你回去,還有些。在京城行走,不能失了場麵。”
祝纓連忙道謝,也不推辭。她與鄭家的賬已經算不清了,從她在大理寺至今,也不知道給鄭府孝敬了多少。鄭府對她也厚道,這些事兒上也沒讓她操過心。
陸超送她走,身後就帶了兩大箱新衣,陸超道:“七郎和夫人待三郎就是一家人一樣。”
祝纓道:“對我太好,不知如何報答。”
陸超笑道:“三郎對府裏也一片真心。府裏都說,三郎是個有心人。”
“相處嘛。我要是沒遇到鄭大人,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那也得是三郎聰明上進。”
兩人一路說話,陸超送她送回祝宅就要轉身,祝纓留他坐坐,他說:“不敢,要宵禁了,還得複命呢。”
小吳腿快,已從禮部熟人那裏回來了,聽聲音認出是陸超,又跑出來見。陸超道:“哎喲,小吳官人也在呢?”
“您叫我小吳就成啦。”
陸超道:“那不成,你也是官身了,跟著三郎,有前途。”說完笑眯眯地走了。
小吳忙帶人將衣箱搬進門房,請示祝纓如何處置,祝纓道:“放我房裏,都歇了吧,明天還有事。”
“是。”
……
祝纓第二天依舊是早起。從這一天開始,她得跟著站個班然後再忙其他的事情。刺史們來得並不齊,也有熟人,也有許多彼此不認識的,也有能因此交上朋友的,也有因此結仇的。
祝纓這次沒有站在隊尾,她品級再低也是刺史,還有一些別駕之類來的人物排到了後麵。
站完了班,各人都有事忙,又像覓食的麻雀一樣四散飛去了。
吏部那兒得排隊,還沒輪到她,她就先出了皇城往梧州會館去。
梧州會館正忙著,趙蘇要修理尚培基,項大郎就要做得像個樣子。自從開始罵尚培基,他就減少了砂糖之類商品的出貨量,京城糖價自然而然地就開始往上漲。往他這兒拿貨的商人每每守在會館,就等著一有貨就要爭搶。
到年底了,正是人們樂意花錢的時候,貨拿到手就是賺。
項漁道:“爹,我在家跟著姑姑跑糖坊,在京城跟著您還是看您做買賣……”
項大郎瞪眼:“你懂什麽?看著……”
他這兒正擺架子,抬眼看到祝纓,頓時道家變兵家,上前趨迎:“大人……”
祝纓道:“你忙你的,我進去看看,你忙完了咱們再聊。”
項大郎哪裏敢讓她等呢?親自將她請到裏麵的正堂坐下,又張羅著招待。想到祝纓是京城人氏,他就不拿梧州特色出來,低聲讓人拿了京城的茶點之類。準備之精致,祝纓在自己家都吃不到這樣的。
祝纓看看項漁,說:“還住得慣嗎?”
“嗯!雪!”
“誒?”
項漁瞪大了眼睛:“原來雪是這樣的!”
孩子可憐,一輩子頭回見著雪。他們到京城的時候,京城已經下了兩場雪了,殘雪還在背陰的牆根等處積了不少。祝纓道:“雪剛下的時候不這樣,咱們多住幾天,你還能趕上看下雪哩。”
會館裏有的人如項大郎是見過她的,還有沒見過的,也都探頭探腦擠在一邊偷看,幹活都有點心不在焉了。
祝纓又問項大郎:“昨天派人給趙振他們帶路,花銷走你的賬了?”
“小人的一點心意。,都是鄉親。”
祝纓正要說什麽,外麵突然有了一陣攘動,幾個仆人模樣的人走了過來:“大郎,娘子叫你。咦?有貨了麽?再我上回跟你講的……”
項大郎對祝纓道:“是尚縣令娘子派人來。因小人是福祿人,她府上有事也會……咳咳。”
領頭的管事模樣的中年人見他隻對祝纓說話,並不理會自己,跟告狀似的,皺眉道:“大郎!”
祝纓問道:“什麽事?”
中年人往她身上一看,簇新的皮袍式樣,對她就客氣一點,拱一拱手,道:“這位郎君,我家主人喚這位項大郎有急事。”
祝纓問道:“什麽事?”
中年人道:“是敝府的一點私事。”
“那是什麽私事呢?”
“郎君,打聽別人家的事,不好吧?”
小吳跳了出來:“你這人,我們正說話,你忽地橫插一杠子跑過來叫人,問你什麽事也不講,你是個什麽意思?”
中年人臉也沉了下來:“我不與人講,我隻與項大說。項大。”
小吳將項大郎一攔:“你是誰啊?”
“我叫他,自然有叫他的理由,既然我們請不動項大官人,這就去向娘子覆命了。”
小吳故意說:“項大是有家眷的!什麽歪門邪道的娘子來叫他?項大,你這可就不對了。”
中年人大怒:“放你娘的狗屁!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你是個什麽東西?!項大!”
小吳也怒了:“你是什麽豬狗,敢來罵我?!”
兩人一爭執,繼而要動手,小吳這人,在祝纓麵前乖覺得緊,祝纓不喜奢華,他也就穿著樸素。中年人看他,也以為他是個管事之流,那就不懼了。上前就要揪打小吳。小吳也有個小狗腿——丁貴,上前就替表哥與人打架。中年人帶來的兩個年輕人也上來了要打,場麵一時十分混亂。
祝纓道:“大郎,你告訴他,小吳是個什麽東西。”
項大郎彎腰上前:“上坐的這位是梧州刺史祝大人,旁邊這位是梧州司倉吳大人。”
中年人揪著丁貴頭頂發髻的手一鬆,吸了一口涼氣,忙上前來見禮:“小人有眼無珠。”
祝纓問項大郎:“他說的貨,是怎麽回事?”
中年人忙說:“是幫他……”
小吳喝道:“閉嘴!這裏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項大郎道:“縣令娘子體恤小人,常使人來拿貨去賣。”
“證據呢?”祝纓很自然地問。
項大郎也就拿了一疊單子來,有些是他們孝敬蔡娘子的禮單,也有一些是賣貨給這中年人介紹來的商人拿到的文書之類。一樁買賣兩套文書,一套是買賣的契書,一套是中人抽頭。
祝纓道:“捆了。”
隨從們一擁而上,將蔡娘子派來的幾個人一道捆了。祝纓指了指院裏的樹,隨從們將幾人拖到樹上綁著。
祝纓道:“行了,你們忙吧,我還有事。”
項大郎恭恭敬敬地將人送出了門外,又對客商們說:“今日貨已賣完了。”有熟客道:“那這位……”
祝纓雙手一攤,笑道:“我也沒提著貨。”
人群裏有人小聲嘀咕:“看來還是蔡娘子的路子好走一些。”
祝纓不動聲色,帶著小吳等人又去看蘇喆幾個。
……——
她這一天都沒閑著,看完了蘇喆,就接著去尋各路熟人。
王雲鶴等人都在皇城忙事,她就在外麵探望人。京城許多府邸,她都是禮物先行,現在人再過去,府裏人待她自然熱情。冷侯府上,冷雲不在,他又被踢到了附近做刺史,今年沒輪到他進京。
祝纓留下問候,轉去了京兆府。別人不知道,裴清他得回來坐衙。
裴清看到祝纓大為高興:“我算準你是會來了!”
兩人把臂言歡,裴清硬是擠出了時間來與祝纓敘舊,也不提兩人並無公務往來。裴清詢問祝纓地方上的情況:“我都想外放了。”
“京兆管得好好的。”
“代管、代管,我是少尹。”
祝纓笑道:“您是想轉個正?”
“哪有少尹就能做京兆的?多半還要走。晚走不如早走!”
“現在又沒京兆,您幹得怎麽樣,人都看在眼裏,可不是無用功。街麵上都說,這兩年好多了,有點兒早年間王相公的風範。”
“你怎麽也學會拍馬了?好的不學!”
“您自己幹了這麽多,有用沒用自己心裏沒數?還用我拍?”
裴清道:“你也不用拍別人,你自己就做得很好!”
祝纓道:“人非聖賢,怕也有疏漏,還要請教大人。”
兩個人聊得正投機,卻有一事不得不讓裴清出去。裴清苦笑道:“京城……”
祝纓了然,都是權貴,有些事兒底下人都平不了,還得裴清親自來。於是告辭。
出了京兆府順路看了一下老王的遺孀,再去看望了一回慈惠庵的尼師,施了些米和藥。尼師看到她十分高興:“付娘子今天不當值!知道大人來,必是高興的。”
須臾,付娘子領了個小姑娘過來,去年祝纓回來過,小姑娘還記得她,叫了一聲:“大人。”
祝纓笑道:“長大了。”又給了她一個紅包。
付娘子笑著謝了,福身起來的時候下意識地張望了一下祝纓身後,祝纓道:“大姐沒來,她在南邊兒陪家父家母了。”
付娘子忙掩住了失望,又問候祝大和張仙姑身體。祝纓道:“都好。”看付娘子過得也還可以,並不富貴但是衣裝整潔。祝纓就問:“你還是寄住?”
付娘子道:“是。尼師待我們極好。”老家難回,京城房子也貴,本以為自己能多攢一點錢的,哪知祝纓離開之後大理寺的待遇也肉眼可見地減少了。再遭了一個天殺的蘇匡,大家的錢囊不如預期那樣豐滿。付娘子手上如今有點錢,卻不夠像計劃一樣十年就能買個偏點地方的小院子,眼下看來不得十五年?就還寄住。
這些事她不想對祝纓說,說得好像哭窮討錢一樣的。
祝纓問道:“旁人呢?”
付娘子道:“都還在。”
祝纓道:“那很不錯了!識字了嗎?”
付小娘子道:“我也教一點兒,尼師也教一點。等再大些,再設法送去學堂。”
祝纓摸出一本書來:“那這個給她。”
付小娘子接了,見上麵寫著“識字歌”,匆匆翻了一頁,看到是劉鬆年寫的,又看到祝纓的名字,忙說:“多謝大人!”那這是個好東西。她有一點點的擔憂,尼師是好,但是誰教的像誰,小姑娘小小的從經書上認字,終究不美。
祝纓又給小女孩兒留了一份錢:“給她買紙筆。”
蹓蹓躂躂,從慈惠庵出來又去老馬的茶鋪看了一回,看茶鋪的已經換了人。還是個認識的人,祝纓道:“是你?”
來人一見他就跪下了:“恩公。”
祝纓道:“扶起來。”
丁貴忙上前將人攙起。
這人乃是當年托了人情,祝纓將他妹子給放了出來的那個偷兒。祝纓也不挑地方,帶人往茶鋪裏一坐,再摸出一把錢來:“存櫃上。上茶,咱們慢慢聊。”
掌櫃的親自上了茶,一邊擺一邊說:“老馬走了,我給發送的。他就將鋪子留給了我,我也沒地方去,就守在這裏。不想恩公過來了。”
祝纓道:“生意還好?”
“是,自從裴少尹代掌之後好多了。”
祝纓在茶鋪裏閑聊的時候,鄭熹正在與藍興在宮中一處偏殿裏說話。
鄭熹開門見山地問:“是誰對陛下說了梧州什麽嗎?”
藍興答得也很簡潔:“段琳。祝纓在彼經營十年,萬一行事有偏,冰凍三尺,恐釀成大禍一時難於收拾。”
鄭熹冷笑一聲。
藍興似無所覺:“那位小祝大人答得也不錯。爬得這麽快,難得還能知道窮人不容易。他過關了。”
鄭熹拱了拱手,藍興微微躬身,兩人散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