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回程
王雲鶴知道祝纓是個少年老成的人,既然說了不會冒進,王雲鶴叮囑之後也就暫將此事放下。
祝纓則因沒有一個有力的人支持,很快改變了計劃。
劉鬆年一說要走,祝纓馬上致歉:“是我打擾了二位雅興。”
這個時候誰都不太容易。下麵的小民每天考慮三餐不及思考大事,王雲鶴等人身在漩渦之中,豈有不心累的?祝纓還記得王雲鶴有一個改變現狀的理想,但是到現在也沒見他著手大改動,一看就是“時候未到”。
跟劉鬆年在一起是王雲鶴比較能夠放鬆的時候了,還被自己給攪了。祝纓很自覺地要主動先離開,雖然現在離開二位可能也沒心情繼續玩耍了。
王雲鶴道:“這麽小家子氣幹嘛?你吃過了嗎?”
“是。”
“那再陪我吃一頓。”
王雲鶴命擺上宵夜,身為丞相,他的飲食還是不錯的。沒有王侯那般的奢侈華貴,材料新鮮、烹煮得宜。
祝纓吃宵夜的時候不再出別的題目,談一談自己啟程的日期,明年還是章別駕進京,自己得等到後年了。對劉、王二人說,到時候再帶好吃的來看望他們。
劉鬆年道:“別說嘴,後年東西帶足!”
“好。”
王雲鶴就在一邊笑,他也是難得的輕鬆片刻。
宵夜吃完,祝纓和劉鬆年都要告辭。明天大家都還得上朝,祝纓好點兒,再過幾天就能回梧州了,不用跟皇帝天天早起。王雲鶴更辛苦一些,他還得跟鍾宜、施鯤在皇城裏輪流值班。
劉鬆年和祝纓知道他辛苦,看看差不多就都告辭回家了。
劉鬆年的家近一點,祝纓家稍遠一些,祝纓要送劉鬆年一程。劉鬆年道:“都什麽時辰了?你送我、我送你,這一夜不幹別的了。走吧你。”
祝纓目送他在街角轉過一道彎,仆從們手裏火把的光亮也隱去了,才帶催動馬匹,住自己家去。此時各坊內還沒完全安靜下來,出了坊,大街上就沒人了。
此時隻要有一張條子,就可以在大街上奔跑了,祝纓帶人一路往家跑。沒跑出多遠,斜地裏又冒出一隊人來,也打著火把。
祝纓勒住馬,往那邊看了一眼。橘色的火把之下,居然是一張見過的臉——卞行。
卞行與她同年南下做刺史,今年她來了,卞行也來了。
祝纓前年才反手坑了卞行一把,卞行心裏小賬記得清清楚楚,不過也知道祝纓難纏,進京之後兩人王不見王。
今天相見,實屬意外。
祝纓在馬上拱一拱手,對後麵說:“咱們讓一讓他,讓他們先過。”
卞行卻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在隨從們的擁簇之下越走越近。祝纓將他臉上的表情也看清楚了——這老東西當著她的麵兒給她冷笑。
身後的人義憤填膺,祝纓臉色不變,她耐心地等卞行過去。她是往北直行,卞行是往東直行,兩人走個交岔,很快就能錯過去。
卞行路過她的時候,不但冷笑,還冷哼了一聲:“哼!”轉過臉去又“呸”了一口!
祝纓這邊的別業隨從大怒,都看向祝纓,等她一聲令下就把這條老狗撕個粉碎!
祝纓沒招呼人,她對著卞行,將佩的長刀刷地抽出來一半。鄭侯所贈的長刀保養得很好,半截刀身雪白鋥亮,火把之下也顯得寒氣逼人。
卞行一個倒噎,驚得當即打馬狂奔!他的隨從沒有防備,整個隊伍頓時亂了,追他追得稀裏嘩啦!
祝纓這邊有幾個年輕人沒沉住氣,笑了出來,也不知道卞行聽到了沒有。
……——
卞行沒聽著,但是逃回家之後回想起來仍是萬分惱火。又覺得自己剛才落荒而逃是丟人了,狼狽的樣子被隨從看到了。他虎著臉一直不肯說話。
一個小丫頭有點討好地上來才叫了一聲:“大人……”
“滾!”
小丫頭麻溜滾了。滾出去後對外麵的人說:“還生氣呢別去觸黴頭了。”一行人躲得遠遠的。
開了口之後,卞行的話就多了起來:“黃口小兒!奸詐小人!人呢?剛才你們都是幹什麽吃的?”
隨從們一個一個冒了出來,站在他的麵前挨他的罵。一邊聽,一邊想:是你先跑的。
卞行罵一回仆人,又轉回來罵祝纓,說祝纓是混蛋、小人、背後中傷等等。
這事兒是冤枉祝纓了。
卞行背後沒少說祝纓壞話,也有挑剔河東縣之意,說習慣了,進京以後也沒改口。祝纓倒沒故意四處說卞行什麽,一有機會也絕不會誇他,但是魯刺史對卞行相當地不滿。
魯刺史看冷雲接他的任已經不高興了,這又來了一個卞行!他在當地經營數年,到了京城之後就有渠道知道自己的“地盤”發生了什麽。
卞行南下本也不是為了造福百姓來的,幹個差不多就得了。算了一算稻麥的產量,就認為可以用一部分的土地種甘蔗了。與祝纓不同的是,祝纓給新麥爭取了幾年的免稅之後,在這幾年裏她自己是真的不怎麽從這個麥子上刮錢的。也就收回點種子之類的費用。
卞行則不然,五年之內,不用給朝廷,但是不能缺了刺史的。甘蔗糖稅他要抽,宿麥還按照原耕地總數的總量來收,這個時候他就忘了自己允許分一部分土地種甘蔗了。
魯刺史的舊屬仍有留在原地的,魯刺史輾轉知道了一些訊息,這讓他在背後說了卞行的不少壞話。
與卞行一比,祝纓就愈發的眉清目秀了起來。就更加覺得卞行不行。繼續再說卞行壞話。
卞行哪知道一個前前任的刺史看他不順眼?反正他隻要不順了,就都把賬給記祝纓頭上了。這才有了今晚街上相遇時他的表現。祝纓也不知道他有這樣複雜的經曆,你對我不禮貌,那我也不用客氣了。
卞行白白被她嚇了一場,第二天就告了個病,想借著有人探望的時候,將祝纓的惡形惡狀給宣揚出去。
哪知這會兒大家都忙,連病了三天,才有人來看他。卞行自是不肯放過這樣的機會,將“卞刺史夜路遇祝纓,無禮兒拔刀驚大人”的故事講了一番。
以致次日祝纓上朝前在宮門口被裴清特意叫住了,問:“你與卞行遇到了?”
“對呀,天天都上朝,不想看到他都不行。哎?他今天是不是沒來?”
裴清道:“我怎麽聽說,有一天夜裏你路遇卞行,拔刀對他恐嚇?他告病到現在還沒好呢。”
祝纓要說話,看到冼敬也走了過來,對她兩個說:“少尹也知道這件事了?子璋,怎麽回事呀?”
祝纓還沒回答,陳萌又冒了出來:“三郎……”
不遠處還有一些熟人都往她這兒看,魯刺史的步子也越來越近。祝纓心說:就這?
她說:“什麽?他嚇病了?真是罪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吧,在京城裏看到人瞪著我,就心裏發毛。隻恨手邊沒個盾牌。早知道他先害怕,那我就不用怕了。”
陳萌“噗”一聲笑了出來,冼敬等人都說:“促狹。”本來不想打你的人也要手癢了。
然而考慮到之前的恩怨,又都搖頭散了,這事兒說不清楚。誰遇到過刺殺都得從此警惕,拔個刀而已,還沒動手砍呢。
要祝纓跟段家和解?不說她有沒有這個度量,旁邊還戳著一個鄭家。段家不先跟祝纓低頭,祝纓是絕無退讓之理的。
最後剩下一個魯刺史,說:“做了就做了,還能反悔怎地?”
“我冤枉。”祝纓說。
虧得朝會馬上就開始了,才結束了這一場鬧劇。
……
於祝纓,過幾天就要離開了,混完這幾天就走。
親友們都告別得差不多了,幾畝薄田依舊托給了溫嶽,她又取出些錢來,托溫嶽再給買些田產,預備回京之後多些收入來源。兩年後再回京,家裏人口必然增加,日常開支也會增加,得預先多弄個進項。
此外還有家宅,自家人口不多,護衛、仆人是真的多。她的品級也升了,建現在的房子的時候沒想到自己這官升得有點快。六品小官的房子,住個四品,是有些不合適的。以刺史回京,品級最低也是個不升不降,朝廷會再給她配些“白直”。眼下的家裏住不下。
到時候得預先準備下,不買也得長租一個。長途帶錢不方便,就暫用溫嶽處存的租子。
用會館的兌換途徑也行,但是祝纓覺得如果交給項大郎幹這個事,他恐怕得從中補貼一些給自己。一些小事就算了,大件如宅子田地,還是別這樣比較好。
自己都快要回來了,她也不再到處問人願不願意跟她南下了。到處再轉一圈,最後往皇城各衙司走一趟,看看有沒有遺漏的公務要辦,掃個尾。
最後讓項大郎派人來看宅子,齊活。
她得盡早離開,路上跟盧刺史商議調人的事兒,然後發個緊急文書給吏部,爭取能趕上這一波比較集中的任命調整。
祝纓計劃得好好的,先到政事堂。王雲鶴和施鯤在,鍾宜昨晚當值,今天上完朝就回家休息了。
王雲鶴與施鯤都打算她這次任期滿了之後調她回來,施鯤道:“你這一走,今年冬天就不是你來了吧?”
“是,是前年來過的別駕章炯。梧州羈縻,長史、司馬乃是三族五家輪流擔任,他們幹不了上京這個差使,隻有我與章炯輪流。”
王雲鶴道:“梧州八縣,兩種情形,如此混雜恐怕不好。你有心將羈縻化作編戶,一時恐怕不能如願。尋常刺史恐怕應付不了這樣的局麵,還是要拆開來才好。”
祝纓道:“那羈縻五縣自成一個州麽?刺史怎麽弄?一個弄不好,要散架,一散架就要亂,到時候還能不能有現在的局麵就不好說了。”
“也還是輪流呢?”王雲鶴問。
施鯤道:“先不提這個,你離開後,有沒有人選可以推薦?”
祝纓沒有報誰的名字,而是說:“一州刺史的任命,我不敢妄言。”這時她就不說刺史得有命到梧州了。到了刺史這一個級別的,就算天上下刀子,也得湊個人過去。朝廷不可能長期放任一州沒有主官。
“沒讓你定,問你看法。”
祝纓道:“梧州這個品級它不方便調一些老辣的刺史過來。也就是從別駕、知府之中選。那我認識的真的不多,不好說。隻有一條,這人別瞎折騰就行。別處折騰,百姓罵兩句。梧州如果折騰得大了,怕出事。”
王雲鶴和施鯤還道她仍然對尚培基的事情耿耿於懷,都輕笑一聲。
施鯤道:“也對。”
反正從四品這一級的官員裏,也沒什麽人能比祝纓更能幹了,蕭規曹隨就行。
正事說完了,王雲鶴才問:“我仿佛聽說你路遇卞行了?”
祝纓無奈地撇撇嘴:“早上已經有好些人問過我了。遇著了,他目露凶光。我是才是那個驚弓之鳥。”
施鯤有點煩卞行,他是最怕麻煩的一個人,卞行弄這一出,事不大但煩心。這麽些年還沒看透麽?腦子也沒祝纓快,心也沒祝纓狠,就還要撩!
王雲鶴道:“路上小心。”
“是。”
王雲鶴道:“你直到今年隨從才多了那麽兩個。心太大了也不好,不妨分一點心力在自己身上,置產業,招護衛。”
施鯤也讓祝纓注意安全,居住、出行都要有足夠的護衛。
祝纓道:“是。以後會小心的。”
祝纓離了政事堂,接著到禮部,然後是吏部等處。六部九卿那裏,也就宗正之類的地方她沒去,段琳正在做太仆,她也沒去太仆寺。倒是太常寺,以前段琳在的時候她不沾這兒,現在是冼敬,她去那裏小坐了一陣。
大理寺也是重頭戲,一些熟人離開了,剩下的人就給新來的講“小祝大人”。直到她離開皇城,老人還在給新人講當年的好日子。什麽過年的年貨都不用自己買了,什麽家裏人都能跟著沾光之類。說完又罵一陣蘇匡。
祝纓特別與左丞多說了幾句,問他:“你還留在這兒?如今鄭大人都去禮部了,你要不換個地方?活動活動才好升一升。”
左丞果斷地道:“不換!”
祝纓扼腕:“外頭的缺多,各地官員並不是都滿員的。在這兒跟人爭太吃力,到地方上轉一圈,興許機會就來了呢?”
“老了,走不動了。就這樣吧。”他還以為祝纓要拉他南下,那這個是不太願意的。他本來有心將兒子托給祝纓,但是一想到梧州太遠,就又放棄了。
京城傳說,梧州是越來越富了,或許有人願意去做個刺史,但是縣令以下三千裏求財?真是要人為財死了。
祝纓道:“好吧。保重。”
轉了一圈,又到京中自己熟識的地方再轉一轉,然後通知項大郎,讓他把項漁的行裝收拾好。再派人到四夷館,讓小鬼們也準備行裝。再提前去準備船隻,一到吉日就出發。
項大郎早就開始準備了。
以前商人走遠路就比較喜歡跟著官員的隊伍,雖然需要孝敬一些,但是過關卡省稅、路上也安全。現在是自己州的刺史,又一向好說話,項大郎就準備好了采買一些北方的物產,派人跟船押到南方販賣。
又省心、又有利潤。
連祝纓船上的東西,項大郎都給她準備好了。
臨行之前,祝纓還得跟皇帝約一次見麵。見完了皇帝這一麵,她就能走了。
這一麵比之前的都簡單,皇帝不問她什麽事情,泛泛地鼓勵她到了梧州之後要繼續好好幹。
祝纓也說著官樣的文章,向皇帝表忠心,說自己一定不負聖恩。
麵聖畢,就沒有別的什麽事了,祝纓回來就宣布:“後天咱們就啟程!趙振你去將杭勤接過來,明天我們一道為魯公送行。”
趙振與荊生去國子監,又有廣寧王府送了禮物來。廣寧王不大管事,王府裏做主的是鄭霖,她派了一個宦官、一個自己的侍女,兩人帶著一些隨從過來。道是王妃有孕正在府裏安胎,所以不能親自過來,十分遺憾。
禮物也是周到細致,鄭霖沒有挑選珍奇古玩之類,而是給張仙姑、祝大、花姐,一人準備了一箱子的東西。綢緞藥材新式首飾都有,都是用得上的。
祝纓道:“上覆殿下,不勝感激。”又給他們發了紅包,再問幾句鄭霖夫婦身體之類。然後對侍女說:“有什麽要用的南貨,隻管捎信來,我來尋找。不要客氣才好。”
侍女很高興,福了一福:“是。”
……
第二天,祝纓帶著杭勤等人給魯刺史送行。
魯刺史道:“明年咱們就見不著啦,後年還不知在何方,每年這個時候都是結交同道中人的時候,不要怕麻煩。”
“是。”
魯刺史看了一眼杭勤,說:“你的家裏,我會派人知會一聲的。”
杭勤忙道謝。
又有魯刺史的熟人之類來送行,祝纓又看到了唐王府的文學戴瀛,也同他點頭示意。魯刺史人都要走了,見到戴瀛就表現得很親切,說:“下次我進京,咱們再敘。”
陳萌也來給魯刺史道別,他曾在魯刺史手下做過知府,後升的刺史。他真的有個丞相爹,魯刺史在他麵前也擺不起譜來拿捏,兩人相處倒還和諧。陳萌見著祝纓有點吃驚:“三郎?”
祝纓笑道:“是我。”
魯、陳、祝三人站成了一個三角形,打量彼此,不由一笑。
祝纓送走魯刺史,接著就是自己走。吉日不在休沐日,給她送行的人也不少,鄭熹這樣自己能做主的就親自來送:“回去好好保重,大家都等著你回來呢。”
祝纓能幹,沒事兒都能挑出事兒來,卞行一直“病”到了現在。想想就挺可樂的。
溫嶽來不了,鄭奕來了,拍著祝纓的肩膀說:“三郎,你隻管放心,京裏有我們呢。”
大理寺裏的前同事們都不得來,但是陳萌與吳刺史等同鄉卻來了。他們也是在這幾天都要回去的,陳萌道:“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嘍!”
祝纓道:“有緣必能再見,有心就有辦法。”
“那是自然!”陳萌說。
一群人正說著話,又湊來另一撥人。陳萌好奇地問:“那是誰?找你的嗎?”這個時間很多人都往回趕,再加上一些正常的出京的人,都在城外送別。陳萌有點吃不準。
祝纓看了過去,說:“哦!是他!衛王家的宦者,他的表兄流放南府,現在梧州。”
“衛王啊……”陳萌說。
“家裏的宦者。”祝纓強調了一下。
孟弘打聽到了祝纓什麽時候離開,親自送了一份禮物來。他到了先同祝纓問好,等到說了許多拜托的話之後,再與鄭熹、陳萌等人見禮。借著祝纓又與別人拉到了關係,一切都那麽的自然。
陳萌道:“骨肉遠離,確實令人傷感。”
眾人一番唏噓,看看孟弘的賣相,又覺得他做個宦官有點可惜。
最後是鄭熹說:“走吧!莫要耽誤了好時辰。”
祝纓才扳鞍上馬,一路絕塵而去。
她還是要通過水路回去,如果不是有緊急的公務趕路,水路是比陸路更好的選擇。離開京城沒多遠,蘇喆就從車裏出來了:“我的馬呢?”
她與郎睿都被安排乘車,她要騎馬,郎睿也坐不住了,也要騎馬。出京之後一片大平原,道也極寬極平,這是在山裏沒有的條件。五個小鬼個個高興,一定要在上船之前跑個過癮。
祝纓命人看好了他們,尤其是蘇喆和郎睿,墜馬不是鬧著玩的。
好在數日之後他們就上船了,還如來時一樣的安排,小吳住的地方給了杭勤。杭勤要跟著她們再走數日,然後從水驛轉陸驛,先回家探親住幾天,再到福祿縣赴任。
這個地方離京城比離福祿縣近,從此地到梧州,還有不到兩千裏,不近,但也不能說特別的遠了。
看這幾天杭勤騎馬也行、上船也不太暈,精神不錯,祝纓的心情也挺好。小夥子身體好,可以好好地支使了!
祝纓心裏毫不愧疚地給杭勤安排了許多事務,就等這小子到梧州來報到。她寫了張紙,上麵寫著數件事情,包括清點倉儲之類,都裝到一個信封裏。
寫完這些,下一個驛站也到了。小鬼們想下船,此時五人之外加上祝煉、項漁,湊足了七個人,在甲板上瘋跑。
驛站派了驛卒過來詢問祝纓要不要下船,邸報文書之類送到船上還在放在陸上的院子裏。又送補給上船。
祝纓讓胡師姐等人陪同小鬼們下船看熱鬧,自己先在船上看邸報。
一打開,隻見上麵赫然是一行字——鍾宜死了。
祝纓將邸報逐項看過,鍾宜的訃告之外,其餘都是一些比較正常的調動。死掉一個丞相的後果,幾天之內在邸報上還看不出來。下一個丞相是誰才是比較有看頭的東西。
鍾宜今年七十多了,死也倒也不是特別意外。活到這個年紀,也算是高壽了。
祝纓想了一下,先動手寫了個信,蓋了她的印,把這當作一個公文,再下船去驛站讓他們發到京城。跟鍾宜也算是臉熟,最好致奠、吊唁一下。至於人選,項大郎是不太合適的,在國子監裏讀書的學生就還算能拿得出手了。
辦好這件事,祝纓招呼幾個小鬼上船:“別到處跑了,一會兒開船了誰落下就回不去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