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打樣
殿中彌漫著一片窸窸窣窣的抽氣議論聲。他們應該斥責的,朝上打人,就是藐視陛下。但是……那然後呢?就……
祝纓充耳不聞,收好笏囊的抽繩,將笏囊安在腰側放好,在殿中麵北站正,對皇帝長揖。
皇帝還在“他居然動手了”的震撼中沒回過味兒來,而且是單獨打的!這是為什麽呢?這又是要做什麽呢?他知道祝纓對現在朝上的亂象不滿意,也知道祝纓與楊靜交好、重視蘇喆,但這個手段卻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沒想明白,便少說話,點了點頭,發現這個動作有點不對,清了清嗓子,說:“便依丞相所言。”
祝纓對他又一揖,再對竇朋抱拳一禮,然後對鄭熹、陳萌、冼敬點了點頭,轉過身去,掃了一眼大殿,殿內很快安靜了下來。
群臣中反應慢的腦子已經轉扭了筋,反應快的如鄭熹等人,並不想在這個時候站出來收這個場。
皇帝道:“散了吧,丞相留下!”
本來今年朝上應該還有幾件事情要說一下的,現在也都取消了。皇帝率先離開,他很想召祝纓問一問為什麽要這麽做,還是按捺住了,打算先與丞相聊一聊。
丞相們緊隨其後,冼敬回頭看了看被打得稀爛的四個人,匆匆說了一句:“還不快抬下去診治?”才跟著走了。
嶽桓臉上的暢快還沒消去,又升起了一股擔憂,他離得近,問祝纓:“你怎麽衝動起來了?”
祝纓順口說:“年輕氣盛,一心為公。”
她說這話的時候臉上不帶一點戾氣,嶽桓也分不清她究竟是什麽樣的一種情緒。
王大夫離他們也近,也湊了過來說:“你是衝動啦,參他就是,你也有道理,這一動手……”
這些老大人們位高權重,一些“年輕人”圍在四周不敢插言。唯有刑部的魯尚書非常的疑惑:對付一個霍昱用得著這樣嗎?該不會是要整冼相公了吧?還是憋著別的什麽事?
獨他不說話。
祝纓對他們微微躬了一下身,旁邊卻遞過來一張帕子,眾人看過去,隻眼蘇喆僵硬地站在那裏,直著胳膊說:“阿翁,臉。”
祝纓接過帕子,慢慢地拭淨臉上的血,血已經有點幹了,她略用了點力道,將臉擦得微微泛紅。
擦完臉,又仔細地將手帕對折再對折,交還給蘇喆,蘇喆雙手接了,祝纓抬手按在她的頭頂上,目視嶽桓。嶽桓道:“我會親自督促她的功課的。”
魯尚書終於開腔了:“顧同,隨我走。”
祝纓對一旁葉登、李援二人說:“咱們也回部裏吧。”
二人愣愣地點了點頭,趙蘇等人急忙跟上。
有人在背後議論:“不是閉門思過麽?怎麽還回戶部?”“噓!”
王大夫端起架子來:“都沒事幹了嗎?在這裏嚼舌頭?把名字都記下來!”
被禦史大夫記住了可不是好事,眾人作鳥獸散,沒散的隻有兩個尚書、九卿以及幾個藩王、駙馬之類。藩王、駙馬已經看呆了,他們之中也有驕橫的,也有見識過驕橫的,再驕橫,一般也隻在宮牆外麵橫。幾人深深吸氣,你看我、我看你,都覺得祝纓對自己是很有禮貌了。
王大夫等人卻不再管他們了,拱一拱手,大臣們也離開了大殿。出了殿門,王大夫就對一個禦史說:“派個人去盯著戶部,看祝子璋幹什麽了。”
“是。”
……——
祝纓很正常地回戶部,葉登、李援也被驚著了,打群架他們見過,一個人毆打一群人,還真沒在大殿上見過。走了半程,才想起來說話。
葉登道:“大人!眼下您有什麽打算?”
祝纓道:“把部裏事務安排一下吧,我得離開一陣子了,你們兩個多多上心。”
“是是。可是您呢?”
祝纓道:“回家呆著。”
“啊?”
祝纓道:“到了。”
戶部到了,沒資格上朝的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都等著祝纓給他們開晨會。祝纓也不含糊將人聚齊了,說:“我要離開一陣子,部裏的事務一切照舊,我雖不在,你們也不必畏懼旁人。誰要是故意刁難你們,就把事都推到我頭上,告訴他,讓他來找我。要不,我就去找他。”
小官小吏精神一振,腔調高興地說:“是!”
祝纓又說:“好在今年的賬目都差不多了,事務不多,大家悠著點兒,之前都是朝廷公務,剩下這幾天是為自己,手上的活利索了,這個年才能過好。”
“是!”他們齊聲應道。
祝纓將戶部郎中以上,即今天能參加早朝的人單獨叫住開了一場會。他們都知道發生了什麽,卻很難理解祝纓為什麽要這麽做。
祝纓卻不對他們解釋,而是說:“看好家,無論我怎麽樣,你們大家都還在戶部。好好做事,戶部好了,大家都好。行了,各忙各的去吧。”
葉登又叫了一聲:“大人。”
祝纓一麵吩咐祝彪收拾一些她放在戶部的東西,一麵說:“我心中有數。”
那就好,葉登不問了。祝纓又指了指趙蘇,葉登道:“有我和老李呢!”
祝纓點一點頭,帶著祝彪及行李回家休假去了。她在這朝廷幹了三十年了,終於有了一個長假。
從戶部出來往外的路上,她被許多柱子後、窗戶後的目光窺視,也有人如嶽桓理直氣壯地過來送她,嶽桓道:“你可有應對之策?”
祝纓道:“給陛下道歉的奏本還是要寫一寫的。”
嶽桓低聲道:“我沒這勇氣。但別的事情,隻要用到我,你隻管說。”
祝纓道:“你不是沒勇氣。”
嶽桓一怔,祝纓續道:“你是打不過。”
嶽桓一腔的憂鬱散了一半兒,哭笑不得。
兩人再走一段,又遇到些熟人來送,又有大理寺的人特意跑過來,有男有女,都眼巴巴地看著。祝纓道:“都沒正事兒啦?我又不是沒在家休養過,回去吧,沒事兒。”
大理寺的人眼神憂鬱,前兩次朝上打架的人,都被貶了。第一次是降三級留用,第二次挑頭的都被罷黜了。
祝纓這一次還不是群架,是搶先動手打人!後續會怎麽判呢?別看霍昱等人現在被打爛了,等他們回過味兒來,不,哪怕不是他們,就是王大夫,也得提一提對祝纓的後續處罰。這可不是一個閉門思過能了結的。退一萬步,就算隻是閉門思過,思多久?
祝纓卻一片平靜,輕聲說:“快過年了。”
……——
祝纓回到府中,對祝銀道:“告訴李大娘,這幾天我午飯都在家裏吃。今晚多準備些晚飯,會有客人。”
祝銀去通知李大娘了。
祝纓讓祝彪把東西往書房裏一放,自己先洗了臉、換了一身衣服,拖了張搖椅往簷下一放,舒服地晃了起來。
路丹青等人出門了,臨近年關,京城的熱鬧很多,各會館也很熱鬧,有種種各地的特色布置,這些都是他們在梧州不容易見到的。
胡師姐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倚著柱子好奇地問:“大人,不用去部裏嗎?現在還沒放假呀。”
“他們沒放,我放了,”祝纓微笑著說,“南邊家裏有信麽?”
祝文道:“有的,項二郎有信來,今早項漁親自送來的,他先去會館安置了,說晚上再過來磕頭。要叫他現在來麽?”
“不用了。”
項漁是孫輩,孝期一年,比項家兄妹出孝早,又被家裏人打發到京城來了。他算著祝纓白天在宮裏,他留在府裏幹坐也沒用,先把拜帖和信送了,自己出去安置了,晚上再過來。他現在住在項家在京城的房子裏。
祝纓也不急著催他,先看信。她最關心父母親人的身體,見祝大“無恙”之後,才去看其他的內容。她知道,這個“無恙”是有水份的,隻能說沒死,但是老邁是無可避免的。
其他的事情就順利許多,祝纓重視製鹽的事兒,祝青君與蘇鳴鸞也很留意,項安、項樂回歸之後,也相幫做了不少事。據祝青君的說法,雖然效率略次一點,不過有了鹽州的灶戶,梧州已經能夠正常生產粗鹽了,產量也提上去了。
她們與花姐等人商議,照著祝纓的安排,先把梧州的鹽價給拉下來。賣鹽所得的收入,是別業與阿蘇家來分。也給項氏分潤一分,但這一分,由項氏到梧州之外販賣,不能在梧州境內賣。
還行,祝纓想。
她雖在家,這一天也沒閑下來,處理梧州的事情,又閉門謝客,命人將府門關了,生人一概不見。有拜帖倒是都收下了,她在家裏慢慢地看。
天黑之前,路丹青等人先回到府裏,他們驚訝地發現祝纓已經在家了!緊接著,蘇喆、趙蘇、林風、顧同、趙振……乃至範生、張生等人都拚了命地往祝府裏趕!項漁也中途殺到。
蘇喆等住在這裏的還罷了,其他人就怕這閉門思過太嚴厲,以後不讓來了,努力趕過來見一麵。
蘇喆他們一窩蜂地湧到她的麵前,蘇喆哭了出來:“阿翁!”
祝纓道:“人不少,還好,我讓李大娘多準備了你們的飯,來,邊吃邊說。”
眾人見她如此鎮定,緊繃的神經也都放鬆了下來。路丹青等人還不明所以,她湊近蘇喆,小聲問:“怎麽了?”蘇喆有點不好意思:“我……”
路丹青道:“你……要不先洗把臉?”
這邊蘇喆洗好臉,飯也擺了上來。趙蘇先說:“義父,今□□上應該讓我們來的,哪有讓義父親自動手的道理?”
祝纓道:“你們有多少資本在朝上毆鬥?”
哪怕是柴令遠那樣的,父係、母係都是名門,也得老實在家裏蹲著,等他舅舅撈他。祝纓這些年才養出這幾個從五品,還各有各的用處,都窩家裏?想做什麽?
顧同道:“您這次也受損了呀!”
祝纓道:“囉嗦。”
蘇喆已經小聲給路丹青等人解釋了發生了什麽事情,她一邊說一邊分了一隻眼睛看著蘇晟。
蘇晟聽了,皺眉道:“我阿爸不是已經分得索寧家的寨子麽?”從他記事起,就是姑姑做洞主,忽然說要讓姑姑讓位給父親,他一時反應不過來。
蘇飛虎當然有小算盤,但是祝纓主持、妹妹也算大方,把索寧家的大寨給了他,蘇飛虎的怨氣也散了大半了。
蘇晟是小兒子,就算在家裏,大寨也不是他的,他現在是跟著祝纓謀生。哪怕父親與姑姑的地位調換了,對他也沒太多的增益。他就算再傻,也知道姑姑很厲害,蘇喆也挺厲害的,他不如安心聽阿翁的。
蘇喆道:“這些正人君子,就是看咱們這些蠻夷不順眼,必要事事都拿尺子來量我們。他們當咱們是‘異族’,又豈是為了咱們好?為的還是他們自己!更有甚者,我們不好了,他們才開心!”
說著說著,就又生氣又委屈。
顧同安慰她道:“理他們做甚?老師待咱們公平就好。”
蘇喆淚眼汪汪地看著祝纓,撇撇嘴,帶點撒嬌帶點央求的:“阿翁,你不會把我當‘異類’對吧?”
祝纓道:“我怎麽待人與他是不是‘異族’沒有關係。便是胡人,我與他們兵戎相見也不是因為他們是‘異族’,衝突罷了。他們叩邊,難道我還受著?他們好好的,榷場照開,使節照來,僅此而已。”
路丹青給蘇喆遞了張帕子,蘇喆不好意思地擦幹了眼淚,抽抽了幾下,喝了半杯水,安靜了下來。
趙振問道:“大人,如今您被困在府裏,接下來咱們怎麽辦呢?霍昱他們,在仕林中多有擁躉,冼相公恐怕也偏向他們。他們那一套說辭,不少書生都信,很是煩人。”
他自己也是個讀聖賢書的,但一則敬佩祝纓,二則受王雲鶴文章影響更大,三則梧州風氣,他不覺得阿蘇家女人當家有什麽問題。再有一個楊靜出走,趙振很惱霍昱多事。
祝纓道:“什麽說辭?不用管他們。”
趙蘇道:“不能由著他們潑髒水!”
祝纓道:“嗯,咱們先潑他。”
“啊?”路丹青、郎睿等人從未見識過祝纓這樣的作派,都有點懵。
祝纓道:“他逼走楊祭酒,是因為楊祭酒不曲從他,不推薦他要循私推薦的人做官。他老羞成怒,就要排斥楊祭酒,給他自己的擁躉騰地方。不要與他辯經,無論釋經又或者彈劾,他為的不過是這個。”
趙蘇眼睛一亮:“我明白了!就是這樣!”辯經,他也辯不過霍昱,因為你隻要承認這個禮法製度,就得承認夷夏、君臣、男女這是有尊卑親疏的。祝纓不管經義,隻問“私心”,就巧妙避開了。
顧同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他還小的時候,對“獠人”是有些意見的。年歲漸長,才明白“治大國如烹小鮮”並非虛言,看蘇喆與別人無異。回頭看看,霍某人竟是個他十幾歲時的心態,顧同不由低看他一眼。
不多會兒,主意便定了下來——吃完飯就散播流言去。項漁自告奮勇,承擔主要造謠任務。
趙蘇又問祝纓怎麽辦:“您不能總呆在家裏吧?”
祝纓道:“稍退一步,能看得更清楚。”
他們便不再問了,祝纓又笑道:“剛好,我可有功夫管一管他們的功課了。”
金羽發出一聲怪叫,林風幸災樂禍地笑了。
……——
次日,蘇喆、趙蘇等人自己去上朝,祝纓也沒睡懶覺,她同樣早早起來,花了更長的時間練功、讀書、思考。
她在家中自娛自樂。才鬧出事兒來,別人也不好明著登門,鄭熹、陳萌、竇朋、嶽桓等人都派了人到她府上來遞話安慰,這個時候再責備她也無濟於事,他們都傳話說:會相機向皇帝求情的。
如是數日。
那一邊,皇帝召集了幾位重臣議她的事。
鄭熹認為無傷大雅,他咬住了祝纓說的“果”,一直追問“果”怎麽辦?可見是霍昱有錯。在霍昱有錯的大前提下,祝纓頂多是處置不當,而不是無事生非故意找茬兒。
陳萌添了一句:“他已經向陛下認錯了,又不是冥頑不靈!再逼迫他就不好了吧?”
冼敬以為,祝纓動手肯定是沒理的,懲罰是必要的。之前朝上已經打了兩次了,現在是第三次,再不罰,以後這風氣刹不住。而且隻認對陛下失禮,就不認毆打官員?
竇朋認為,錯是錯,但沒那麽大錯,即使懲罰,也要適中。魯尚書附和竇朋。
嶽桓還要陰陽怪氣地插言:“不是應該一件一件地問嗎?霍昱的罪過就不問了嗎?他犯錯在先!”嶽桓深恨霍昱帶走楊靜,認為他參楊靜屬於誣告。禦史可以彈劾人,但不該誣陷人!
七嘴八舌,也沒議出個結果來。
祝纓也不去打聽,隻管窩在家中準備過年。閉門思過,也不知道今年過年皇帝還給不給她發年貨。年味兒越來越濃,眼看要封印過年了,索性不等了,自己列單子采買。
這一天後半晌,家裏來了三個訪客——鄭熹、陳萌,以及皇帝。
皇帝是自己來的,在路上遇到了鄭熹和陳萌,他們倆是接到皇帝出宮的消息緊急追出來的。硬和皇帝巧遇,湊成三人行。
皇帝著便服、故意走在陳萌身後,府上的人開始沒認出來,將到祝纓麵前時,祝文越看越生疑。
陳萌道:“噓——”
祝纓抱著隻肥貓,緩步走了過來,她已得到二人過來的消息。
皇帝好奇地看著祝纓,她的頭發沒有綰起來,一身寬袍,因瘦,顯得比實際的身高更高一些,也顯得懷裏的貓尤其的肥。她趿著鞋,看著有些懶洋洋的。
天氣好,祝纓就趁著冬天的午後洗了個澡,頭發還沒全幹,這三個人就來了。
這是一個奇怪的組合,祝纓彎腰把貓往地上一放,快走了幾步,向皇帝行禮:“臣有罪。”
皇帝新奇地道:“是我來得突然。你也不必請罪。”
陳萌道:“天冷,進去說吧。”
一行人進了屋裏,祝纓讓人添炭盆,又要去妝束,皇帝笑道:“我來可不是為了虛禮的,圍爐敘話更好。”
其他三人也就陪著他,榻上擺一張方桌,四人圍坐,邊上燒著火盆,簷下煮著茶。茶煮好了,一人一杯。
陳萌看了皇帝一眼,開腔了:“你怎麽想的?把自己弄到家裏,開心了?還嫌不夠亂?”
祝纓笑道:“亂?我以為他們都消停了。”
“誒?”
祝纓道:“人與人的想法怎麽可能都一樣?有爭吵是正常的,就是令尊在世的時候,與施、王二位,也不是事事都一致的,可那個時候為什麽沒亂?沒有蔓延到下麵,五、六品的官員,還能安心做事。如今連這些人的心思都不安起來,不像話。”
皇帝問道:“這與你當朝毆打禦史又有什麽關係?”
“我隻是想讓他們看到參與其中會有什麽下場,掂量一下夠不夠打的。捱不了這樣的打,就老實一點,認真做事,別瞎摻和。雖說士人該心存家國天下,然而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可以有想法,但不能亂來。等著陛下與丞相們定策,他們照做就行了。
越界的下場,我給他們打個樣。不能打機鋒,就得血淋淋地打,須得一個人站出來,隻能是一個人,打得清楚明白,也讓人看得清楚明白。胡亂插足,死路一條,絕了胡鬧的心。
我讀書少,不懂什麽大道理,隻會做些粗笨的活計,那就我來。”
陳萌道:“隻怕鎮得住一時,鎮不住一世。”
“沒關係,我會動手。”
動手……
鄭熹道:“這一次還沒罰你呢!你就想著下一次了!”
祝纓正色道:“那就罰吧,我的官職可以拿去。”
鄭熹道:“你就是看著如今朝廷要人辦事才說這個話!”
“哦,那就奪爵吧。”祝纓平靜地說。
她身上還有個爵位呢,那是在北地軍功換來的,把那個罰掉了,可比一般的降級狠多了。爵位能傳之子孫的,官職不能。
皇帝吃驚道:“你?”
祝纓聳聳肩:“隻要朝廷能安定下來,這買賣算也劃算。我當朝毆打官員,也是該罰。如果不重罰,朝廷威嚴何在?也是打個樣。大家都安心了,咱們也就幹些正事了。”
陳萌哀聲歎氣,肥貓無聲地湊近熏籠,也打了個哈欠,祝纓道:“你倆還挺像的。”
陳萌瞪眼!
皇帝看著祝纓白皙光潔的下巴,忽然有點懷疑:他不會……生不出兒子來吧?所以才……
皇帝甩了甩頭,把奇怪的想法甩了出去,道:“你的心意,我們都知道了,以後萬不可如此自作主張了!雖罰了你,也耽誤了朝廷多少事情。”
祝纓起身應了。
皇帝道:“出了正月,你再回來。”
祝纓道:“是。”
沒關係,趙蘇會散播流言的。
……——
君臣三人在祝府吃了頓午飯才走。
皇帝回宮之後,對祝纓的處份也就下來了,削爵,閉門思過。
同時,皇帝又把霍昱等幾個挨了打的調出了京城,不使他們在京中為官,所任也都是副職。
旨意下了之後,皇帝又加倍賞賜了祝纓過年所賜之物,額外賞賜錦袍玉帶。除夕一大早,派了郝大方到祝府宣旨——正旦回來朝賀。
滿打滿算,祝纓也沒休滿一個月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