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沒

第80章 行跡

祝纓在胡璉那裏打了半天坐也沒人來催她幹活。

同僚們先是對鄭熹與陳相去了大理寺獄裏議論了一陣兒。等到陳相出來,鄭熹又是一派從容地回來了,顯然情況並不糟糕。一部分人認為,陳相過來可能是為了龔劼逆案,不是什麽大事兒,並沒有往王司直身上去想。

隻有王司直等人覺得是跟管氏有關。王司直又擔心,鄭熹這樣輕鬆,別是把自己給賣了吧?!這個心思,他也不好對別人講,隻能暗自惴惴。

除了王司直,旁人都很輕鬆。大理寺現在壓力最大的案子給了裴清,龔劼逆案也進入尾聲了,複核的事兒快結束了,打從去年後半年開始,大理寺的日子眼見得一天比一天好,去年人人有好處,今年個個都有些餘力。聊了一會兒,這群小官兒有了一個共識:現在時光正好!就算上峰擔心“太子妃”花落誰家,也與自己半毛錢關係也沒有,隻管看熱鬧就是。

略說兩句太子納妃於大家又有一番好處,就又開始說起了春暮夏初有什麽好玩的事情了。眾人說得心情大好,再看到祝纓打坐,也都對她說笑兩句:“小祝,你怎麽也學會淘氣了?”

被胡璉說一句:“他還用學?本來就會!”

這個小官兒就又笑著跳開了:“小祝才不淘氣呢,必是您老又逗他了。”

胡璉作勢要打,小官兒們一哄而散,又各自辦理手上的案子去了。

胡璉也說祝纓:“還不快起來?鄭大人回來了!撒嬌也要有個限度啊,快起來快起來。”

祝纓跳了起來,抖抖腳:“什麽叫撒嬌啊?合著僧道之流的功課就是早晚撒嬌?”

“我不跟你囉嗦,快點快點,你的算盤打起來,也好顯得我這裏忙碌。”

祝纓道:“來了。”

她打了一會兒坐,心緒已平,又重新看起了賬本兒。她現在是練習普通的計算,這賬本上是賬房們已經算好了的,她再算一遍,看合不合得上人家算好的數字,如果合不上,是自己錯在了哪裏。

她的同儕之內,隻有王司直有心事。

左主簿看著王司直心不在焉的樣子,拉了一把王司直的衣袖,兩個人到了一邊去。他兩個交情也不深,就比跟祝纓早認識大半年而已。不過兩個都是混跡官場的小官,因緣際會才有了這麽一次升遷,左主簿與王司直就頗有一點“同病相憐”之感。

左主簿道:“老王,我看你近來越來越不似以前了。”

王司直苦笑道:“你也看出來啦?我也覺得不像我自己了。人呐,一旦有了盼頭反而患得患失了起來。”

左主簿知道他的心意,低聲道:“要不,讓小祝幫你問問去?我看鄭大人對他與對旁人不同,堪稱心腹。”

王司直道:“心腹還差一點兒,但確實是大理寺內一員幹將。”

“老王,你這不挺明白的嗎?怎麽自己沒計較了?你看,我的主意如何?我看小祝為人不壞,縱使不答應也不會把你的事兒四處傳揚又或者私下拿來轄製你,你說呢?”

王司直點頭道:“也好。”

兩人於是去找祝纓,聽到算盤聲又有點遲疑,那邊胡璉說:“你們快把這個亂神弄走吧。”左、王二人於是拉了祝纓,左主簿代王司直將事情說了。

祝纓道:“隻要你們不嫌我年紀小沒經過事。”

左主簿道:“那不能夠!這跟年紀大小沒關係,隻與人有關係。譬如這試探的活兒,我要支使別一個去,就是叫他跳坑。你不一樣,你去了能出來。就像鄭大人,要叫別一個在大理寺先不幹活兒就學算學,那是讓他坐冷板凳,叫你這麽學就是栽培你。”

祝纓道:“老左,你哄人的本事越來越高明了,說得好順耳。”

左主簿正色道:“你還用人哄?”

祝纓對王司直道:“老王,你也別急。據我看,隻要是鄭大人答應了的事兒,他是極少食言的。我可為你問去。又或者,現在不問,你隻管靜候,做事的時候留點事,不功不過就是你賺了。到時候鄭大人要是忘了,咱們再設法提醒他。鄭大人的信用還是有的。”

左主簿連連點頭:“我也是這般想的,可是老王一輩子的事兒……”

祝纓道:“那我去問。”

王司直道:“拜托拜托。”

祝纓道:“你們今天也不用等我,我明天再問。等我從鄭大人那裏出來之後不要找我問。成不成的,我會找你回話。”

王司直道:“好。”

祝纓這一天沒再找鄭熹,從宮裏出來先不回家,繞道去花姐在的那個生藥鋪子。她在外麵看了一陣兒,花姐戴著個單布僧帽在裏麵分揀著藥材,仿佛一個學徒的模樣。她等花姐離開了,鋪子裏要上板了,才踱了進去,要配點“點著了能驅蚊蟲的藥”。

多嘴夥計才要說話,就被掌櫃的止住了。掌櫃的道:“如今要這東西的極多,本鋪沒有存貨,小官人要,明天來拿,如何?包管好用。”

祝纓點點頭:“那行吧。哎,你們這兒怎麽還有和尚?別是合謀燒點香灰拿來騙錢的吧?”

忒無禮了!掌櫃的心裏罵了一句,仍然客氣地說:“怎麽會呢?小鋪小本生意、童叟無欺。那是金螺寺的和尚,來學些藥理的。”

祝纓道:“行,那我明天來取。”

他一走,多嘴夥計就問:“掌櫃的,驅蚊采點艾蒿不就行了?”

掌櫃的罵道:“傻子!沒見著嗎?這種不調的貨,又不差錢,嘴又欠,就得從他們身上賺錢!去,拿點艾蒿盤一盤,明天賣他個高價!”

……

祝纓從藥鋪出來又去了楊仵作那裏,直呆到了要宵禁才匆匆跑回了家。家裏,張仙姑正在搓艾蒿編起來,一邊編一邊罵祝大:“你好快的手腳。”

祝大道:“還沒到時候呢,再過半個月,才是艾蒿長得高的時候!你現在就去搶割!”

卻是這兩個人依舊是原來的習氣,自己去采艾蒿來用,祝纓道:“要是不夠,我明天買些就是了。”

張仙姑道:“又要賃好房子,又要置地,錢得省著點兒花!能自己做的,為什麽要買?!”

祝大道:“老三到了端午還發藥材呢,她今年六品了,比去年還要多呢。你淨做些無用功。”

兩人又拌一回嘴,祝纓道:“真要閑了,接著在城裏看房子去呀。這才是大事呢!找個合適的房子,講下一吊的價格來就夠一夏的艾蒿了。”

張仙姑道:“那我把手上的弄好,接著看房去。哎……現在看著了的房子,叫人等咱們到明年,人家也不能答應啊!跟他們說說,咱這房子早些退了搬走,剩下幾個月的錢算還我們,成不?”

祝纓道:“娘先找著合適的房子,咱們再商量。”

“那成。”

這天晚上,祝纓又陪著張仙姑、祝大合計了一下,城外的薄田如果沒有連貫起來的,就分兩批買兩處也是可以的。張仙姑道:“那這樣可買的就多了。”祝纓看他們倆興致勃勃的樣子,知道他們接下來又有事兒幹了,不由一笑。

這一夜,祝家平和了許多。

次日,祝纓估摸著鄭熹下朝來忙完了頭一輪的事兒,抽了本賬去找鄭熹。鄭熹一見她就笑了:“你又要出夭蛾子了,把那本破賬放下吧,看著就像個擋箭牌。”

祝纓看他這個樣子就知道陳相那事兒不大。也說:“是正經事呢。”

“哦?”

祝纓道:“那個,昨天求的公文已經發出去了,有消息怎麽也得一個月。有消息之前,您不會著急結案吧?我算過了,照常理還得近兩個月才能結呢。”

她是以協查逆案為由發的尋人公文,如果逆案都結了,還協查個屁?!

“也就你敢這麽問!有你這麽對上官說話的嗎?求完了,又來催,親兒子都要挨打。”

祝纓道:“既然您到現在還沒打,那就告訴我唄。”

鄭熹好笑地說:“要是你的想法不能成,我就不會給你的傻念頭用印了。”

祝纓樂道:“謝大人成全,這事成了。”

鄭熹道:“且慢高興,事情成與不成,要看人的造化。設若那人出了意外,你也不要過於自責。”

祝纓吃驚地問:“我自責什麽?又不是我坑的她?我認識她嗎?成就成,不成就不成。我又不欠她的!這事兒吧,我幹了,就沒有遺憾了。她結果怎麽樣反正我盡力了。難道您做的事,必要每件都成的嗎?不會吧?不會吧?”

鄭熹笑罵道:“沒誌氣!”

祝纓不在意地說:“那我可記住了,您要辦的事一定會辦成。嘿嘿!”

“嗯?還記我的小賬?等著好取笑我?”

“那可不一定!”

鄭熹罵道:“你還不滾去接著讀書?”

祝纓又滾了。她還記得這一天是去取驅蚊藥的日子,到了一看,果然也是火繩艾蒿,掌櫃的說:“小鋪最好的驅蚊藥。”盤的手藝比張仙姑強多了,但是它也不值一貫!

祝纓道:“他們跟我說,就是艾蒿,很便宜的。你給我拿點艾蒿吧。”

一旁花姐聽了,忍著笑說:“師傅,我回去了。”

祝纓跟掌櫃的一番磨牙,還是給了掌櫃的二百錢買了艾蒿回去,又被張仙姑說:“買貴了!”

過了兩天,不等她去找王司直,卻見王司直與左主簿攔住了她,祝纓道:“你們兩個怎麽?”

左主簿道:“出事了。”

“老王?”

王司直道:“不是我。還記得咱們說的那個告發的人麽?死了!”

“噫!”祝纓說,“那可有點小麻煩,怎麽跟上頭報呢?”

左主簿道:“你不知道?”

“啊?”

王司直道:“判的流放,出京三十裏,失足跌進河裏,淹死了。喏,報信的人在那兒呢!”

祝纓道:“這下倒好了,陳相公也省心了,鄭大人也省心了。隻可惜押送的人要吃苦頭了。”

王司直道:“也不一定是苦頭,興許還有甜頭呢。這般長途押解,死個把人,不是常有的麽?這是滅口。不知道我……”

祝纓這才對王司直道:“我沒有直接問,但是他說,隻要是他想做的事,就會做成。你且把心放寬,穩穩當當的,做事的時候別出了差錯才好。想來老王你與犯官並不是一回事。那件事,遮掩尚且來不及,動了你,是遮掩呢?還是鬧大?”

王司直道:“好,好。”

左主簿道:“哎喲,老王悠閑一輩子了,難得見他這麽六神無主呢。現在好了,神魂歸位了。”

王司直笑罵:“你們兩個促狹鬼!小祝年輕也還罷了,老左你……”

“哎——不如你老!”

幾人談笑一陣兒,又各忙各的去了,這一天,祝纓沒打算盤,接著帶人抄家去了。

……——

等過了端午節,大理寺就收到了公文——祝纓要的人找到了,就在京城。

祝纓拿著回複的公文,一頁一頁地研究,一共兩頁紙,寫著一個姑娘短短的二十餘年的經曆。她沒有查過馮夫人的行跡,但是從姑娘這裏也可以窺出一二。

這個叫嬋娟的姑娘起初並不在京城,先是隨著馮夫人被發到離京約摸六、七百裏的一處交通要道,五年後,嬋娟還沒有夭折,又隨馮夫人被轉調到向西三、四百裏的地方。又五年,馮夫人又被調走,而嬋娟因為生病,因為怕她在路上死掉,所以她留在了當地,從此與馮夫人分開。

再然後,嬋娟先是被一個“母親”收養,隨了這位老妓的姓,改名喬桂香。五年後,養母死了,她就又換了一個地方,改回本名嬋娟。接著又輾轉幾處,直到兩年前,祝纓等人入京前不久,她竟回到了京城,並且再次改名——珍珠!

祝纓將這兩頁紙仔仔細細讀了三遍!

珍珠現在的“姨母”竟是九娘!

“這也太巧了吧?!!!”

祝纓吐了口氣,又認真地看了一回。惹得一旁王司直驚訝了:“小祝,你有難題?”

以王司直對祝纓的了解,這小子記性極好,不太複雜的事兒,看一眼就能記住了,反複讀了好些遍,難道是那些賬房出了什麽難題?不應該呀,不是公文的麽?

祝纓問道:“老王,問你個事兒。”

“你說。”

“一個人,總是改名字,是因為什麽?”

王司直想了一下,說:“要麽是逃犯,要麽是行騙。要麽……唔,反正不是正常人。要麽是奴婢?主人家給改的名字。”

祝纓又問:“那……我再問你一件事兒。”

“嗯?你今天是怎麽了?”

“人在十歲的時候,記事兒了嗎?”

“這不是廢話麽?十歲了還不記事兒,那不是傻子嗎?到底什麽事兒?”

壞了!祝纓心說。回答王司直的卻是:“十歲發了一場高燒之後不記事兒了,然後改了名兒的呢?”

“倒是也有,不多。太巧了。沒燒死也沒燒傻。”

祝纓道:“那就是燒得忘了吧。”說著,把手裏的公文隨便一扔,抻了個懶腰,問道:“龔逆的案子快結了,你預備怎麽辦呢?”

王司直不再好奇祝纓的案子了,說:“我打算等龔逆的案子一結,看看怎麽論功。再準備一備厚禮送到鄭侯府上,然後就寫個請休致的本。”他的這個本,一般也送不到皇帝手上,多半在政事堂或者吏部那裏就辦了。

祝纓道:“能湊上五品,就能領半俸休致啦。可你這一份厚禮下去,老本兒就不剩多少了。不得置點田地房舍?”

王司直道:“京城周圍,能有多少地給咱們這樣的人置辦?”

“沒有良田還有薄地呢!”祝纓道,“也能產出,還不招人惦記。”

王司直道:“妙啊!我怎麽沒想到?總想著買點良田,好叫兒孫免於饑寒,卻也隻有一點點田地。”

祝纓道:“那你可開始尋摸啦,要幫忙的時候,也說一聲。”說到最後,語氣裏竟十分的傷感。

王司直也感慨:“多虧到了大理寺又遇到了你們啊!”

祝纓把王司直勾到去買房置地上麵去了,她自己卻順手抄起公文又去找鄭熹,向他匯報:“大人,上回那人,找著了。”

鄭熹也不在意,說:“好啦,有的人也不會再攔著我結案啦。”

祝纓哭笑不得:“明明是袁案還沒結,怎麽又說到我了?”

鄭熹道:“袁案能有什麽?太子妃的寶座都丟了,這案也就結了一半了。”

祝纓心道:這姑娘有點慘了。但沒說出口,反而將公文搖了搖說:“那我就去辦這件事了?”

鄭熹道:“去吧。早早了結,多少正事忙不來呢?你既全了他們的體麵,也該放手了。”

祝纓道:“體麵也得自己掙啊,我看那位夫人也沒什麽體麵可言的。”

“嘖!給你三天,料理完這件事,回來給我接著認真讀書!否則,這回的好事就沒你了!”

祝纓問道:“什麽好事?先說說嘛!”

“越發沒上沒下了。”

祝纓老老實實垂手站著,道:“下官惶恐。”

鄭熹左右端詳了她一下,道:“越看越不對勁兒!你還是沒上沒下吧。”

祝纓也不繃著了,歪著頭道:“這可是您說的。”

“辦你的事去吧。”

“那我可出去了,這兩天得算辦案。”

“滾。”

……——

祝纓走出宮門的時候,被門口的禁軍慰問了:“小祝大人,臉色這麽不好,是病了麽?要不要送?”

祝纓道:“不該多吃那個包子,我得趕緊回去了。”

禁軍們笑著搖了搖頭:“慢著些。”

祝纓從宮裏出來,先不回家,就穿著官衣先去了京兆府求見王雲鶴。

王雲鶴聽說她來了,抬頭看了看窗外的日頭,道:“他?請進來吧。”說著,起身正一正衣冠,問道:“是什麽公務?”

這個時間、這個人,大理寺還有些案子沒清完,應該是公務的。

衙役道:“沒說,隻說有件公務要同您說。”

王雲鶴愈發確定了自己的猜測,道:“有請。”

祝纓被一路請到了王雲鶴的麵前,極有禮貌地拜見王雲鶴,王雲鶴道:“坐。”

祝纓謝了座兒,衙役奉上茶,祝纓也是啜了一口才拱手說:“京兆,大理寺辦龔逆的案子,有一件小事,須得勞動京兆。”

王雲鶴嚴肅地問:“是什麽事?”

祝纓起身,將公文、兩頁回函都遞給了他:“京兆請看。”

王雲鶴將兩樣都看完,眉頭皺得很緊,道:“大理寺是什麽意思?”

祝纓說得正義凜然:“當然是依律而辦。”她接著又有點低聲下氣地說:“那個,鄭大人把這事兒交給下官了,下官想,當年既然是冤案且已昭雪,就該各歸本位。這個人,該回她的家,見她的父母。隻是,她如今是歸您管的……”

珍珠要脫籍,是需要王雲鶴首肯才行的。哪怕大理寺行文,也得跟王雲鶴打個招呼。王雲鶴道:“可以。”頓了一頓,又指著幾處說,“你留意。”

祝纓苦笑道:“留意到了,所以下官沒有先傳喚她,而是來找您。無論這人是怎麽想的,終歸是畸零坎坷。下官想,先請您開脫了她去,再悄悄尋她安置了。讓她餘生也好少受侵擾、平靜度日,您看……能不能先簽了?咱們不說出去?這兩張紙,上的事兒,咱們當沒看到,成不成?”

王雲鶴看了她一眼,口氣突然變得很詫異:“怎麽,這樣的小事也需要昭告天下麽?大理寺何時這麽閑?京兆府可沒有這麽無聊!”

脫籍,通常得寫個自訴,王雲鶴道:“這個也就免了吧,放一個人,也不必那麽多的麻煩。”

祝纓道:“她……跛足。”

王雲鶴輕歎一聲,提筆給寫了個理由“殘疾”,因殘疾,放一個官妓脫籍從良,理由相當的正當。也可盡量避免什麽“義仆”,叫這姑娘以後不用被人一提起就說個“替主人家小娘子入賤籍”之類的話。可以“清白幹淨”地生活。

祝纓捧著王雲鶴蓋了印的文書,道:“京兆……”

王雲鶴擺擺手,道:“司直忙去吧。司直日後不要忘了今日今時的心情。”

“下官是說,向您借幾個人,再借個地方使一使。”

“啊?”

祝纓舔舔唇:“那個,連大理寺的人,我也不用。京兆地麵的事兒,還是您這兒方便不是?”

聽她腔調油滑了起來,王雲鶴也輕鬆了一點,道:“要我行方便,你有什麽表示沒有?”

祝纓瞪大了眼睛:“您不是吧?”

王雲鶴去書架上順手抽了本書,翻了一頁:“背兩頁我聽聽,就給你了。”

祝纓背了兩頁書才從王雲鶴手上討到了幾個人,京兆府的班頭她認識了好幾個,這回剛好是個熟人——張班頭。

祝纓與張班頭也不客氣,說:“咱們走著?”

張班頭笑道:“請。”

離了王雲鶴跟前,張班頭就問祝纓:“您要兄弟們做什麽?”

祝纓想了一下,道:“你先去把九娘給我提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