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打響
不少戰士剛剛醒來,肚子便傳來咕咕的叫聲,摸了摸幹癟的糧食條,從裏邊小心翼翼的捏一點炒麵,放在舌尖上,舌頭一卷,舔了舔黑乎乎的手指上沾的發黃的粉末,接著又喝了點水,尚不能感覺到輕微的飽腹。
反而更加饑餓了。
戰士們就用腰帶用力的勒緊自己的肚子,把腸胃擠作一團,這樣就不會感覺到饑餓了。
王小亮在小心地舔著髒兮兮的手上沾著的炒麵粉末,直到舔的幹幹淨淨,不少戰士的炒麵已經吃完了,把糧食條取下來,小心翼翼翻出內囊,內囊上還沾著炒麵粉末,往從美軍那裏繳獲來的空罐頭罐子裏倒了些,然後倒點水,摘了一些草揉碎丟進去,瘸斷兩根樹枝做筷子,將一頓簡簡單單的早飯吃進肚子裏。
雜草難以下咽,不少戰士臉上便露出較為難忍的表情,強忍著那種不適,將食物咽進肚子裏。
老楊給夏遠弄了點麵糊糊,裏邊放的是從林子裏采摘的野菜,“吃點吧,昨天晚上執行任務,一定很餓吧。”
“我不餓。”
夏遠搖搖頭,“我身上還有不少炒麵,分給戰士們。”
他把自己身上的糧食條取下來,遞給老楊,老楊看著半袋子糧食條,有點錯愕。
夏遠含糊的說:“我的糧食條昨天晚上執行任務的時候就吃完了,這些糧食條是從犧牲的戰士們身上取下來的,分給需要的戰士。”
老楊抬起頭,說:“我沒見你去收集犧牲戰士身上的糧食條呀?”
“昨天晚上執行任務的時候收集的。”
反正老楊也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去作什麽了,隨意的糊弄著他,便站起來看著陣地上正在吃飯的戰士們,心口隱隱發堵,這點糧食條能起到什麽作用,什麽作用都起不到,美軍又把糧食看的嚴,認準了這個時候誌願軍已經彈盡糧絕。
他要想辦法解決當下一營麵臨的困境,依靠後勤補給顯然是不行的,那就隻能夠從敵人那裏繳獲。
維持敵人一個營的夥食,顯然能夠維持一營的夥食,但想要打下敵人那一個營,顯然是不切實際,況且敵人的一個團已經增援。
思索間,耳邊傳來炮彈的轟鳴聲,敵人的三發炮彈砸在了誌願軍的陣地上,卷起了大量的泥土,當場有兩名正在吃飯的誌願軍戰士被炸死。
雷連長在陣地上喊:“大家隱蔽好,炮擊來了!”
如果按照以往敵人的炮擊程度,剛開始必然便是猛烈的炮擊,但他們的炮兵陣地在昨天晚上便已經被炸毀,能夠動用的榴彈炮數量不多,但十門榴彈炮的威力依舊不容小覷,一連串的炮彈打過來,就像是在陣地上開出了一朵朵用泥土製作的花瓣。
戰士們靠著坑道兩側,低頭躲避炮擊,爆炸聲震耳欲聾,一發榴彈炮便能夠引起整個山體都在輕輕地震顫,一發榴彈炮就在夏遠不遠處爆炸,卷起來的泥土足足有幾丈高,紛紛揚揚的泥土隨著硝煙彌漫擴散。
刺鼻的硝煙味在陣地上蔓延開來。
炮擊並沒有停止,還在持續。
前方負責偵查的戰士扯著嗓子喊道:“敵人上來了!”
躲在坑道裏的戰士們驚醒,從戰壕裏站起身,趴在泥土上向遠處眺望,時不時落下來的炮彈給他們造成了巨大的困擾。
夏遠大喊:“有沒有人受傷。”
沒人吭聲,王小亮喊道:“劉鐵柱受傷了。”
“你個小犢子。”
劉鐵柱大罵,又喊道:“排長,我沒事,被炮彈蹭破了點皮,沒啥大礙。”
他捂著手臂,道:“看啥,趕緊用繃帶給我紮緊。”
譚占彪跑了過來,拍掉頭上的泥土,說:“沒事兒吧。”
“班長,沒大礙,健康著呢。”
劉鐵柱喊道。
“敵人上來了!”
陣地上又傳來戰士的呼喊聲。
一連的陣地正麵烏壓壓的一片美軍向他們防守的陣地衝鋒,這已經不是在判斷我方火力狀態的摸索進攻,而是有組織,有計劃的,在他們進攻的位置左右有機關槍掃射,各部隊向著自己正前方的目標開進。
重機槍一響,刹那間形成的火鏈宛若兩道長鞭。頭頂炮彈在呼嘯,敵人在進攻。
王小亮撲了撲臉上的塵土,開始扣動他的PPS衝鋒槍還擊,他身旁有幾名同誌手持步槍,開始習慣性的一個動作,瞄準目標,靜止幾秒,然後扣動扳機,再推上下一顆子彈。王小亮也開始做‘三點射’打擊目標,但敵人太多了,再加上他們擁有遠程榴彈炮支援,不少戰士身負重傷。
夏遠正麵,敵人一股接著一股,他端著大八粒,砰砰砰,清脆的聲音在耳邊炸響,又被呼嘯過來的炮彈吞噬,子彈精準的命中敵人的機槍手,打掉了衝鋒隊伍中的美軍尉官。
陳烈同樣向敵人隊伍裏的機槍手和步話機士兵瞄準射擊,衝鋒的敵人數量太多,再加上這股敵人一旦發現哪個位置的火力凶猛,便會命令後方的炮對該位置進行打擊。
以至於從開戰之後,夏遠和陳烈時刻遭受著敵人的炮擊。
這讓夏遠感覺到異常奇怪,卻又說不出來奇怪的點是在哪裏,他隻能端著槍迅速轉移,來到一個新的射擊點,先打掉扛著巴祖卡向我軍陣地發射火箭炮的士兵,子彈嗖嗖的激射,洞穿了美軍的鋼盔,頭一歪倒在地上。
蹲下身子,拔掉彈出來的彈夾,重新上了一個彈夾,欲要抬起頭,頭頂傳來尖銳的呼嘯聲。
轟的一聲落在他的頭頂,泥土險些將其掩埋。
“排長,排長!”
一名戰士跑過來,把夏遠拉起來,耳邊是嗡鳴聲,連續不斷地響起,晃了晃腦袋,夏遠大喊:“我沒事,快去戰鬥,不能讓敵人上來!”
這樣的戰鬥和上甘嶺的殘酷是截然不同的,上甘嶺因為其地理位置較為特殊,敵人無法大規模的發動進攻,隻能夠以連排為單位,最高時期也就組織一個營向陣地發起進攻。
而336.8高地不一樣,這裏是敵人進攻的主要位置,一開戰,敵人便發動了猛烈的進攻,烏壓壓的一片敵人,完全看不出來敵人的兵力有多少,至少在一個營一樣。
雖然敵人的進攻猛烈,但誌願軍的抵抗也十分的頑強,夏遠正麵更是敵人無法突破的防線,他們麵臨的壓力巨大,索性夏遠也不管敵人是否特殊,基本不需要做瞄準,彈夾一塞,連續扣動八下,便有八名敵人倒在地上。
他的換單速度非常快,幾乎半個呼吸的時間都沒到,槍聲又從他的位置響了起來。
敵人似乎察覺到了夏遠,一發發炮彈落在他周圍的陣地上。
“敵人的迫擊炮怎麽這麽猛烈,都不怕炸到自己人!”
扶起夏遠的那名戰士喊道。
夏遠愣了一秒,蹲下身子,立馬意識到了哪裏不對,明顯是敵人的迫擊炮,他仔細傾聽著一發落在陣地上的炮彈,聲音清脆,威力不如榴彈炮,距離他們陣地非常近,而且迫擊炮的火力程度遠遠高於了榴彈炮。
“敵人的迫擊炮距離我們也就兩裏地那麽遠。”
夏遠判斷出了敵人的迫擊炮的位置,但苦於敵人的進攻太過於猛烈,再加上三個連的陣型是一字排開,以至於他們身上承受的壓力是巨大的。
336.8高地情況複雜,僅僅一營的兵力分散開也無法將所有的地方全部進行布防,無奈之下,他們的對策便是將三個連呈一字排開的陣型,連裏的三個排又要呈一字排開的散兵陣型,三個戰鬥小組肩負著長達幾十米寬的防線,彼此之間尚不能互相支援。
敵人的兵力又十分集中,再加上炮火支援,進攻異常猛烈。而我軍的兵力分散,火力不能集中,即便是端掉了敵人的炮兵陣地,我軍依舊遭到了敵人的猛烈進攻,並且敵人的迫擊炮裝備至連級單位,炸毀了敵人的炮兵陣地,增援的敵人依舊帶來了大量的小口徑迫擊炮,稍加瞄準,就能對我軍產生巨大的威脅。
夏遠清空了一個彈夾,意識到在這樣的戰鬥,僅僅依靠大八粒是遠遠不行的,他扭頭看向四下,不知道何時,身旁扶起自己的戰士已經犧牲了,他抓起對方身上的衝鋒槍,向敵人掃射,一連串的子彈排排掃射過去,大量的敵人躺下來,後方的敵人迅速臥倒。
見狀,他又拉響手榴彈,將身上的手榴彈一顆顆甩了出去,一顆顆手榴彈在敵人頭頂發生了空爆,破碎的彈片對敵人造成了巨大的傷害。
“fuck!他還沒死,他還沒死!讓炮兵,炸死他!”
受傷的洋鬼子發出痛苦的慘叫,他們進攻的正麵遇到了一個戰鬥力十分強大的中國人,槍法非常精準,打掉了他們的步話機士兵和機槍手,幸好他身旁的戰士戰鬥力不足,否則他們很難對正麵的這個中國人發起凶猛的進攻。
夏遠連續丟了七顆手榴彈,炸的敵人竟然不敢把身子露出來,他抓起衝鋒槍,對著遠處的敵人掃射,直到把彈夾打空,再去摸戰士身上的彈夾,發現他身上的彈夾隻剩下一個了。
腦子嗡的一聲,立馬意識到為什麽他們的戰鬥力和上甘嶺時期的戰士不能相比了。
彈藥不夠了!
上甘嶺時期的坑道裏囤積了大量的彈藥,足夠一個連消耗一個月,而現在的是朝鮮戰爭初期,後勤供應嚴重不足,再加上戰士們連續進行運動戰,彈藥又不能及時得到補充,抵達336.8高地的時候,每一名戰士身上的彈藥都快見底了。
敵人發起進攻,戰士們完全不敢利用火力壓製敵人,隻能在敵人進入射程範圍內再開槍,這就造成了一個巨大的弊端,那就是雖然手中的每一發子彈都打進了敵人的身體,沒有造成過多的浪費,卻因為後續火力不足,又不能將這股敵人壓下去,以至於戰鬥進行的十分艱難。
這樣的戰鬥是夏遠從未經曆過的,電光火石間,他把衝鋒槍的彈藥裝填上,伸手抓著大八粒,將刺刀裝上。
深吸了一口氣,待敵人從剛剛手榴彈的爆炸中幡然醒悟,夏遠猛地站起身,端起衝鋒槍,對準敵人的身體扣動了扳機,噠噠噠的槍聲響起,伴隨著敵人的倒地,一梭子子彈清空。
夏遠又端起大八粒,扣動扳機,打掉八名美軍,換彈時候,敵人蜂擁而上。他再次扣動扳機,打掉正麵衝到他麵前的八名敵人,其他各陣地已經被敵人突破,戰士們上了刺刀,和敵人展開激烈的白刃戰,有美軍從他兩側衝過來。
秒換彈,抬起槍口,扣動扳機,伴隨著槍聲響起,衝到身旁的美國鬼子倒在地上。
美軍最畏懼的便是白刃戰,他們完全不是誌願軍的對手,刺騙術便把敵人耍的團團轉,一刀刺進對方的胸膛裏,瞬間抽幹力量的洋鬼子重重摔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嚎,過了一陣便沒了動靜,衝上來的美軍噤若寒蟬,別看他們人高馬大,但是對手卻是身經百戰的拚刺刀高手,都是經曆過死亡的磨礪,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衝上來的美軍都被夏遠放倒在地上,刺刀**,刺進敵人的身體裏。
抽出帶著血的刺刀,夏遠眼中帶著狠辣,一腳踹向衝向自己的一名美軍,巨大的力量竟然將其踹飛了出去,砸到了後方的士兵,對著倒在地上的美軍扣動扳機,子彈噗噗的沒入對方身體裏。
耳邊傳來叫喊,抬起看到幾十名美軍朝自己跑過來,側麵突然響起槍聲,這些美軍還沒有衝到這邊,便被打倒在地。
循著槍聲,是劉鐵柱,他正麵的美軍被二班的戰士頂住了,這才幫自己這邊解圍。
“排長,小心!”
劉鐵柱又大喊道。
夏遠抬起頭,向後退了一步,抬起手中的槍便是一槍,一名衝過來的洋鬼子一頭栽倒在塹壕裏,刺刀噗嗤一聲,從他的脊背貫穿,用力的擰了一圈,地麵上的洋鬼子止不住的顫抖,在痛苦中死去。
眼見不對勁兒,衝上來的美軍硬生生的被誌願軍戰士用白刃戰打退,敵人如同洪水般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