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第八章 賊亂海濱(4)

“隻要你不殺我,你讓我幹什麽我就幹什麽。”看得出這醜婦貪生怕死的衰樣,好象是說,隻要倭寇留下她一條狗命,那怕當街操她也願意。

守野狂風聽見醜婦三番數次向他哀求告饒,有些不奈煩了,撥刀威脅道:“丫的,你這八婆,真哆嗦。你以為你是誰,沒鏡子撒泡尿照照看,長成這豬八戒的醜模樣,還擔心別人操你?你省省吧,你就算貼錢給我,老子也不幹。”醜婦這才羞愧難當,閉口不再言語了。

守野狂風指著王婆留身邊那兩個小男孩對醜婦喝道:“你把這兩個男孩給我背上,跟我走,明白沒有?”醜婦唯唯諾諾,點頭答應,心裏卻十分納悶,她對倭寇四下張羅收拾落難街頭的小孩子的行為表示難以理解。她曾經聽人說過,傳說倭寇用小孩子的心肝釣海參,難道說真有其事?眼見守野狂風凶神惡煞的模樣,她也不敢多問,反正倭寇叫她幹啥就幹啥。

一行人收拾了幾個小孩子就轉身出城。王婆留也被山本流水盯上押著,背著一個三歲小兒,氣喘籲籲跟著守野狂風上路。轉過幾條巷子,便趕到東門城下。城東早已大門洞開,貌似十幾米高的城牆,磚頭一般粗厚的城門,沒能阻擋住倭寇們前進的腳步。

倭寇確實是來去自如,即使是此時城門大開,也有幾個倭寇並不從城門出入。他們直接衝向城牆,使出踏雲梯的本事,飛簷走壁,翻牆而過。

隻見第一個衝上城牆的倭寇,他身上還背負著一個沉重的包袱,大家都看得出那包袱裏的東西是金銀珠寶,少說有一百幾十斤。但這倭寇雖然身負重物,攀登城牆卻如履平地,象蛇遊走上樹一樣跑出之字形態,吱溜吱溜幾下,便登上城頭,然後縱身躍到城外。蛇無腳上樹,人負重逾牆,都是令人驚歎的特異功能,讓圍觀者歎為觀止。

守野狂風對這個在眾目睽睽之下炫耀翻牆過壁手段的家夥嘖有微詞,對山本流水說:“河內千裏的舞空術確實不賴,不過他太過份了,居然在我麵前如此囂張賣弄,太不給我臉子了。徒弟呀,你要替師父爭一口氣。”

山本流水答應一聲,把倭刀插入鞘中,係緊背上,摩拳擦掌說:“師父,你放心好了,我能把他們比下去。”

說話間,第二個倭寇也衝上城牆,但他使用了輔助器械──流星飛錘。飛錘另一端是鬆放自如的鋼爪,投擲抓扯牆壁屋頂上的梁木,便於飛簷走壁。那倭寇依靠器械纏住城上鍾樓的梁柱,象蕩秋千一樣,輕鬆飄過城牆。

守野狂風搖頭冷笑道:“龍白神奈靠器械飛逾城牆,他這兩下子,隻能唬唬小孩子,不算一等一強的高手。”

緊接著第三個倭寇也衝上城牆,此人雙手帶著鐵鉤,鐵鉤類似江南人在春夏之交抓黃鱔的鐵耙子,不過他用這鐵鉤翻牆過壁卻是很有效率,象壁虎爬牆,如小強附壁,兩手交替,哢嚓哢嚓幾下就登上城頭,一貓腰便失去蹤影。

守野狂風回頭對山本流水氣哼哼叫道:“黑田陽平,什麽東西呀,差遠了。我的兒,你給我上,露兩手給大家開開眼界。”

山本流水答應一聲,身子奔馬一樣風馳電掣跑到城牆下,一竄老高,象猿猴飛渡峭壁,天神下凡騰雲駕霧般一陣風飄過牆城那邊去了,身手快得象騙人的幻像妖術一樣,讓人在一時半響之間反應不過來,覺得無法按照正常的路分尋思,簡直不可思議。這少年的身手隻能用無雙來形容,此人身手隻恐天人有,人間確實是難得幾回見。城裏城外,不管是尋常老百姓,還是倭寇海盜們,都伸長脖子看呆了,象夢中看見王八爬竿子一樣驚奇詫異。

河內千裏、山本流水這些家夥身手敏捷,爭相賣弄表演技能,惹得城下一夥圍觀的倭寇手舞足蹈,陣陣喝彩。

王婆留稀裏糊塗隨著眾人走到城外一個打穀場中間,倭寇把他們俘獲的婦孺都趕到這裏集合。這些被倭寇俘獲的婦孺有男有女,小孩子占大多數,婦女次之,成年男子最少。這些婦孺大的叫苦小的哭喊,場麵十分混亂。王婆留趁著這人聲鼎沸亂哄哄時刻,東張西望,忽然發現定兒、五毛、一條蟲他們也被倭寇抓起來,混在人群之中。雖然大家都在落難時節,王婆留還是不敢招惹一條蟲他們,隻看這些人一眼便低下頭顱數腳丫子。五毛、一條蟲等也象鬥敗的公雞,一個個蔫頭蔫腦,無法提起精神來。

這批俘虜中間的成年男子,都是一些長相蠢頭蠢腦的男人,不知道倭寇為什麽專門挑選並留下這些人?這批蠢貨也有幾十個,他們也看得出倭寇這邊人手少,幾個倭寇便俘虜他們幾百婦孺,他們覺得臉上無光,掛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語,吵起來,開始起哄**。有人竊竊私語:“難道大夥兒就甘心被這幾個倭寇拘束住,不是吧!咱們人多,他們人少,隻要大家齊心合力,吐口唾沫也淹死這幫龜孫。”

“丫的,你們這些蠢貨,想造反呀?”倭寇專門挑選並留下這些人肯定有他的理由。隻見人稱東海夜叉河內千裏越眾而出,命令手下在打穀場中間樹起一根直徑幾十公分的楠木橫梁,這是江南老百姓普通房屋頂端常見的主體梁柱,這根木頭大得一人環抱不過來。即是一個最能幹的木匠,用鋸子拉鋸,也要來回往複幾百下,花上一盞茶工夫,才能將這樣的一根巨木鋸成兩斷。倭寇把楠木直立起來,末了還在這根木頭周圍綁上十具屍體。

打穀場上的群眾都不明白倭寇想幹什麽,大家都麵麵相覷,默不作聲,靜觀其變。

河內千裏在楠木橫梁前頭貓腰蹲腿,做出一個向前衝刺的姿態。突然他怪叫一聲,拖刀發力,身子疾動,快如閃電。臨近木頭刹那,擰腰揮刀猛劈。隻見耀眼刀光帶著殘像,殞石流火一般撕裂空間,然後轟的一聲,十胴屍體連同楠木被河內千裏一刀劈作兩段。

打穀場上的群眾全都嚇呆了,河內千裏這無堅不摧的一刀威懾力量太大了,方才還在竊竊私語的人變得噤若寒蟬,全都閉上嘴巴。大家膽戰心驚:這是什麽邪門的神兵啊!怎麽如此鋒利?

河內千裏舉著倭刀在眾人麵前走了幾個來回,他的目光也象刺刀一樣厲害,使得站在前頭的人不由自住地連連後退。河內千裏用刀指著群眾中幾個大漢吆喝道:“你們誰不服氣,站出來。”群眾垂頭喪氣,無人應聲。手無寸鐵,技不如人,哪裏還敢說什麽廢話?

龍白神奈雙手叉腰走到一個婦女麵前,色迷迷的把婦女上下打量一番,婦女嚇得臉色蒼白,雙手捂著胸膛,不知如何應付眼下這個危局。龍白神奈的目光在婦女身上遊移不定,好象評估這個婦女的價值。當他看見婦女頭上戴著金簪珠花時,突然出手,一把將婦女金簪珠花搶在手裏,眉花笑眼道:“這是我的了。”婦女含羞忍辱,敢怒而不敢言。龍白神奈雙眼一瞪,伸指直戳婦女的額頭,傲慢地道:“奴隸,你也是我的了。”

黑田陽平急吼吼竄入人叢中,拖出一個漂亮的少女,厲喝聲道:“這是我的,誰也不許跟我爭,否則老子跟你拚命。”

守野狂風嗬嗬大笑,故作大方地揮揮手道:“漂亮的娘們,你們盡管挑選,不過孩子嗎,多給我幾個。”

河內千裏把收刀回鞘,拍拍守野狂風肩頭,揶揄道:“兄弟真是惡趣味,盡揀這些醜婆娘和小孩子幹什麽?”

守野狂風聳肩攤手,不屑地道:“老大吩咐下來,叫我這麽辦,你管那麽多幹嗎?辦你的事去,汪龍頭辦事出人意表,神鬼莫測,豈是你們這些人能理解的。”

河內千裏其實也想知道汪直大量承招婦孺俘虜的原因,故不止一次向守野狂風虛心求教,但守野狂風就是不肯透露一絲口風,讓河內千裏心癢難搔,卻又無計可施,隻能搓手歎息道:“汪龍頭辦事真是出人意表,神鬼莫測啊………”

這幾個強盜當時就在打穀場把俘虜分撥停當,各奔前程,凱旋歸營。那些被俘婦孺一個個溫順如豬羊一樣,叫她們往東走就不敢向西行,真是又乖又聽話,讓倭寇覺得無比驚奇,管理起來也特別省心。王婆留、定兒、五毛、一條蟲他們這些人被納入守野狂風押解的俘虜隊伍中,成年男子都做挑夫,替倭寇運輸搶來的輜重物資,婦女即替倭寇帶孩子,一路投東南方向逶迤而行,望錢塘江邊走去。

這次騷擾浙江地麵的倭寇有多少人呢?說來也可笑,四股倭寇人馬加起來不過一百人左右,其中進入錢塘縣城搗亂的倭寇不會超過二十個。守野狂風、河內千裏等區區二十多個倭寇便把擁有數萬居民的錢塘縣鬧得雞犬不寧。居然發生如此丟臉事,確是中土天朝人民的恥辱。在信息不對稱的年代,人們以訛傳訛,片麵誇大敵情,無限製的恐懼感覺讓人們幹盡蠢事。

世間沒有悲劇,隻有愚味。世間沒有蠢事,隻有恐怖。在恐怖的意識支配下,人們什麽蠢事都能幹得出來。幾萬人躲避二十多個倭寇的笑話,確實隻有這個神奇的天朝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