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第十三章 豪強巨宅

劉果老搖頭苦笑道:“在這個倭寇到處抄掠的年頭,老百姓想過幾天安定的日子還真不容易呀!連普通老百姓認為帶不走搬不動的田地也不安全,一群倭寇蜂湧過後,說易手就易手,你有地契也沒用。況倭寇駐紮下來,不僅霸占田地,還掠人為奴。假如你落在倭寇手裏,能活下來做個穩當的奴隸,已算你祖宗積德了。你別指望保住田地,或者擁有財產,隻怕你想做個奴才也不可得。在這種情況下,劉雲峰大俠在南唐鎮劉家集成立蕩寇營,組織民兵抵抗倭寇的侵略,依靠自己的力量,保護一方百姓安全,你說這事容易嗎?你說這事有多難?你沒參加過民兵與倭寇爭鋒打仗,你體會不到戰爭有多殘酷。劉家集在這個動蕩不安的年代獲得一份平和安寧,是我們民兵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劉果老老臉帶著幾分得意的顏色,似乎對自己生為劉家集人感到非常自豪。

徐鳳儀也慶幸自己來對地方了,上天鬼使神差讓他流落到這裏,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徐鳳儀預感到有一個強人能對他命運施加影響,而且讓他有些作為。

隻見劉果老又滔滔不絕說道:“多虧蕩寇營,多虧劉幫主給我們蔭庇!我劉家才保住祖傳那四十畝薄地,飼養著幾十頭家畜,過上這種溫飽生活。”劉果老說到此處,話鋒一轉,唉聲歎氣道,“除了劉家集外,在這周圍數百裏鄉村地麵,若要再尋找一個象我這樣殷實家境的人家,比大海撈針還難,你信不信?失去劉雲峰大俠的庇護,我們劉家集這些村民就不可過上這種幸福的生活。我們能過上這種安生的日子,全是劉雲峰幫主所賜。可恨官府還說蕩寇營結黨營私,有幹國法,嚷著要解散蕩寇營。朝廷軍隊懦怯無用,在對倭寇作戰中屢戰屢敗,無法保護老百姓,又不準老百姓組織民兵自衛,真是豈再此理。這些被倭寇打得落花流水的無能將官,自己不爭氣,對屢次打敗倭寇侵擾的蕩寇營還橫豎看不順眼,總想給我們民兵穿小鞋。哼,誰敢動我們的蕩寇營,我們就跟誰拚命。”

徐鳳儀隻能唯唯諾諾,點頭稱是。這劉雲峰幫主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劉家集這些村民對他如此推崇備至,看來他肯定是個了不起的大英雄。徐鳳儀隻想盡快參見劉雲峰,求他收下自己作徒弟學習武藝。於是也把自己的想法跟劉果老明白說了,劉果老連聲叫好,又說現在有誌氣的年輕人應該加入蕩寇營參與抗倭戰爭,這才是青年才俊該做的事。

劉果老安排徐鳳儀住他家的客房中,又給徐風儀送上香茶糖果,劉果老哪份如接待親朋好友的權權情意,讓徐鳳儀感慨不已。古語有雲:倉稟足而知禮議。信斯言也!人也是在生活安定、經濟寬裕的時候,待人接物也分外隆重熱情。劉果老樂嗬嗬地拍拍徐鳳儀肩頭,道:“徐公子,你今晚且在敝處屈就一夜,我就住隔壁房中,你臨時有事,打開窗門喚我一聲就可以。我家主人今日外出未歸,夫人小姐住在後院。隻好由我出麵接待來客,不周之處,尚請見諒。”

徐鳳儀被這劉果老奉若上賓,受寵若驚,不免向劉果老再三作揖致謝:“劉老你太客氣了,你們這麽熱情好客,殊屬難得。你們確實讓我徐風儀增了見識,開了眼界。領教了,大恩不言謝,你這份盛情我記住了。”當晚,徐風儀便在劉果老家中住下,一夜無話。

次日,徐鳳儀睜開雙眼時,司晨公雞已經三啼,天空中泛出一片魚肚白,紅暈也隱隱約約在天邊顯露出來,這又是一個春光明媚的日子。

徐鳳儀從**起來,揉揉雙目,伸了個懶腰,自言自語道:“自遇倭寇以來,流離顛沛,晝夜擔驚受怕,那得一日安生?誰曉得一床錦被,高枕黃梁,如此舒適,今日方信老人所雲‘一生三劫多苦難,但願長睡不願醒。’仔細尋想,果然有理。”翻身下床,抱起鋼刀,開門出房。

徐鳳儀百無聊賴,隨意閑逛。走到劉氏門樓下,隻見庭院中間有幾個打雜模樣的下人正在灑水掃地。徐風儀向內一個仆人拱手問道:“劉義慶大哥回來了嗎?”

那仆人道:“昨晚回來,侵早又出門辦事去了,一般晚上回來,你且吃些早點,客廳去等我家老爺回來吧。”

徐鳳儀連聲道謝,在那些仆人指點,緩步向劉雲峰的府邸走去。走到劉雲峰家門前,看著皇宮一般氣派的劉氏府邸,徐鳳儀著實吃了一驚,他沒料劉雲峰的家規模如此闊大,若非親眼所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劉雲峰的家居然占地上百頃,圍牆跑馬也要一柱香功夫。這麽大的宅子,內中屋子不下百間,說起來也沒人相信。

隻見劉家門外站著兩個勁裝大漢,正在那兒職司門神,一個大漢看見徐鳳儀徑直闖門,立即揚手擋住徐鳳儀去路,問道:“且住,你是什麽人?交待幾句,容我稟告主人。”

徐鳳儀大咧咧地道:“我是劉義慶大哥邀請到此的貴客,他吩咐在此等候劉幫主接見。劉幫主在家嗎?請兄台給在下引路。”

那大漢聽見徐鳳儀說他是劉義慶推薦到此參見劉雲峰的,也不敢怠慢,點頭拱手道;“你隨我來吧,我帶你去會客廳候信,我也不知幫主今日在不在家。你且到會客廳坐等一會半刻吧。”劉氏府邸太大了,有正門、側門、耳門、後門,劉雲峰進出家門不一定經過大門出入。守門的護院武師常年累月看不見劉雲峰也很正常。

徐鳳儀他們跟著那大漢進門,一路逶迤而行,慢慢向劉氏府邸深處走去。走出一箭之地,沿途但見守衛森嚴,五步一崗,十步一哨,若非幫主邀請,尋常門徒隻怕也無法靠近這個戒備森嚴的地方。這是個什麽所在呀?一個小地方尋常幫主的家居然如此氣派?徐鳳儀也不免好奇。他很想看看這個地方裏麵到底是什麽風景?

臨近劉家會客廳,徐鳳儀自覺大開眼界。劉氏府邸的建築物雕欄玉砌,氣勢宏偉,跟外間的城鎮磚牆瓦屋相形之下,這裏好象是天堂了。但說這地方是天堂好象還是有點不妥,應該把這地方喚作皇宮才對,隻有皇帝才配住上這等豪華奢侈的地方。

徐鳳儀隨那大漢在劉家悠轉,踱進會客廳前頭的花園,但見會客廳建築在花園中間,直聳雲端,氣派非凡。會客廳後頭也有一片百丈方圓的大空地,空地上間植桃李梅杏,鬆竹蘭菊。這會客廳四周的奇花異卉,以**為主,品種繁多,爭奇鬥豔,絢麗奪目。

花園中的金菊最多,同時長得十分茂盛,放眼望去,一片金黃,好象滿地俱是黃金鋪張裝飾一樣。徐鳳儀踏進這個花園一刻,就覺得自己是個井底之蛙,他徐家也算富有,但徐家那點家底,跟劉雲峰幫主這種富可敵國的財富相比,簡直是螞蟻跟大象較量,幾乎不足一曬。

經過一柱香走馬觀花,徐鳳儀等還沒能領略到會客廳花園十分之一的風景。那大漢又把他帶入一個新天地。這個新天地與會客廳的分界線隻是一堵山牆,山牆後麵又是一個與前頭花園迥然不同的景觀,看那入口牌匾上寫著“修羅道場”四個大字,這地方想必就是劉雲峰練功的地方無疑。

那大漢也是特意把徐鳳儀帶到這裏來的,一來劉雲峰早上起來多半在此練功,所以他帶著徐鳳儀徑直走到“修羅道場”來碰碰運氣。二來他也想讓徐鳳儀見識一下劉家氣派堂皇的練功道場。

徐鳳儀隻能被這景觀嚇唬得象隻鄉下王八一樣縮頭藏腦,暗叫厲害。佩服之餘,不免驚詫,劉幫主如此炫耀財富,鋪張揚厲。看來這個傳說中的英雄人物也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和耐人尋味的怪人。

“劉幫主不在這裏練功,我再帶你去他的書房碰碰運氣去吧。”那大漢自言自語說。徐鳳儀在劉家轉了幾圈,也轉得昏頭轉向了。他聽了那大漢的話,也沒什麽主見,回複道:“你看著辦吧,你帶我到哪裏我就去哪裏。”

走出一段路,來到劉雲峰的書房。隻見參差錯落幾間造型精致的石屋,連牆麵都精雕細刻縷花造型,美不勝收,讓人歎為觀止。石屋前麵都有水榭樓台,花架瓜棚,石幾石凳,假山荷池,安置齊整,足見建造者經過一番匠心獨運。

徐鳳儀跟著那大漢進入一間書房裏麵,隻見四旁都是紫檀或黃梨花木家具,太師椅、牙床、屏風、茶幾、書架,樣樣齊全。那書架上堆的都是經書逸史,《詩經》、《易經》、《論語》,諸家百子文章,甚至還有武則天《垂拱集》副本。盤景古玩,奇珍異寶,交相輝映,紅紅綠綠,讓人眼花繚亂,幾乎看不過來。

劉雲峰的書房後麵,又是另一番光景。滿園春色,各種奇花異卉,爭奇鬥豔。很多異國花卉都是徐鳳儀平生第一次見識。誰料到一個小小的蕩寇營幫主,也坐擁如此美不勝收的花園大宅?徐鳳儀都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感覺很怪,仿佛象夢遊一樣。難怪官府嚷著要動蕩寇營,任由是那個糞土金錢的清官大人,看見一個平頭百姓打倭寇聚斂起如此龐大的財富,都難免會感到眼紅,看不下去了。

徐鳳儀東張西望,對劉雲峰這個強人既佩服又妒嫉,暗自尋思道:“這劉幫主的家業這麽大,他一個人怎麽忙得過來?就算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啊!難怪大清早起來也找不到他。佩服呀佩服,劉師傅的大本事,我那怕是學到十分之一,我恐怕也是當今武林中的頂尖高手了。”

徐鳳儀跟著那大漢轉來轉來,不知不覺已到巳牌光景。那大漢帶著徐鳳儀轉到藏劍閣。登上藏劍閣頂層,隻見閣中四壁都掛滿古劍,秦刀越劍,莫邪幹將,龍泉宿鐵,琳琅滿目。

藏劍閣除了收藏奇兵寶劍之外,閣內也有幾架詩書,幾案精良考究,閣中任何一件家具都是能工巧匠精心炮製,慢工水磨出來,從寶劍閣鋪陳法度和細節,多少看出這閣主的文化品味,這劉雲峰幫主確實是個很有才華的人。然而這個有才華有能力的一代幫主雄豪,是個非常複雜的人,正邪黑白,雲集一身,人類最好的優點和最醜陋的弱點都集中在他身上,你用最好詩詞讚美他和用尖酸刻薄的詞句抨擊他都不為過。

徐鳳儀看見劉雲峰如此豪富,隻能對劉雲峰又敬又怕。他對自己的未來有些擔心,也不知道自己以後能不能跟這劉雲峰幫主和睦相處?這樣厲害的人間雄主,恐怕不容易相處吧?作為男人,追逐金錢美女,這有什麽不對?作為男人,做點事業,建立一個自己的王國,這又有什麽錯?烏鴉笑豬黑的蠢事徐風儀是不會幹的,徐鳳儀知道自己身上也有很多人類共有的通病,比如虛榮、貪財、懶惰、好逸惡勞、欲壑難填………等等,他痛恨自己無恥同時,也容忍別人擁有這些缺點。

那大漢眼見找不著劉雲峰,最後就把徐鳳儀帶到會客廳,安排徐鳳儀在大廳坐下候信。然後他便轉身出去,又到門外扮演門神的角色去了。會客廳有幾個丫鬟模樣的小女孩侍立一旁,這些丫鬟都很害羞,沒有主人吩咐,她們不會跟客人隨便聊天的。徐鳳儀也感到很窘迫,實在不知怎樣跟這些丫鬟搭訕。徐風儀今年才十六歲,他顯然是沒有泡妞經驗。在這些丫鬟麵前顯得局促不安,好象身上爬滿蚤子一樣恐慌難受。那幾個丫鬟看見徐鳳儀不苟言笑,自覺無趣,紛紛走出客廳,下去幹活去了。隻剩下徐鳳儀獨自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廳中喝悶茶,呆坐傻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