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第二十三章 逃出圍城

───────────────────────仙遊城───────────────────────

那時候,天在哭。

天公傷時傷世的淚水化作傾盆大雨,哀悼這個人命賤如豬狗的季世。

人也在哭,每個人都被死神抓住脖子,綁架在他們並不願意乘搭的戰爭列車上,誰也擺脫不了死亡的恐怖。

無法再主持人間公正的明帝權鼎被倭寇懲罰天雷無情地轟得粉碎,仙遊城籠罩在血雨腥風之中,妖魔亂舞,禽獸橫行。數十萬仙遊老百姓都墮入血與火的煉獄之中,備受倭寇的摧殘,戰爭的煎熬。

男人被拉上戰場去殺戮,在殺戮中被更強大的對手壓倒反噬屠戮;女人被集體**。所有的人都被死神邪魔抓住恐怖的心智,變成殺人瘋子,瘋狂從事殺戮………

───────────────────────半年前───────────────────────

東海龍王麻葉九怨隻派出五百多個真倭夜襲仙遊城,就把四千多個不堪一擊明朝官軍逐出仙遊城。於是仙遊城易手倭寇,麻葉九怨便代替明朝官府接管仙遊城,成為哪裏的老大。明朝官軍組織力量進行多次反撲,都被麻葉九怨以小勝多,打得落花流水,丟盔卸甲,聞風而逃。

大明朝的官軍太不爭氣了,仙遊城的老百姓對明朝官府十分失望,便不得不臣服在倭寇的屠刀下,接受倭寇的統治。對仙遊城的老百姓來說,誰來接管仙遊城都一樣,隻要有口飯吃就行。大明官府在仙遊城的時候也不濟事,當官的隻知道貪贓枉法,盤剝百姓;當兵的隻知道橫行霸道,欺男霸女。在民生政策方麵,大明官府在統治仙遊城的時候,這也不準,哪也不準,搞得百業凋零,民不聊生。而倭寇接管仙遊城之後,采取許多有力的措施發展經濟,充許老百姓下海捕魚,充許商人投機倒把,自由貿易………仙遊城逐成為自由之城,人間樂土。

麻葉九怨派出黑白二忍帶著的三十六忍者在仙遊城做經濟仲裁官,懲罰惡德商人,維持市場秩序,保證公平交易;風雷水火四天明神坐守四方,抵禦官兵反撲;由大海盜河內千裏擔任仙遊城的最高指揮官。

───────────────────────現在───────────────────────

仙遊城成為海賊王麻葉九怨的地盤後,中土武林黑白兩道各個組織幫會都想滲透進入仙遊城,各個組織幫會都想在這個山高皇帝遠的地方有所作為,發展自己的勢力。而麻葉九怨為了收買人心,搞活經濟,(除了禁止明朝官員和官軍進入仙遊城之外)其他人都可以自由進出仙遊城。一時間,仙遊城成為冒險家的樂園。大明各地行商坐賈、各國碧眼焦須海客都匯集在這個經商福地,交易買賣。

倭寇攻占仙遊城時,確實殺了一些人,但都是朝庭官員及其家屬、富得流油的商人和地主。而普通老百姓幾乎沒有遇到什麽傷害,反而因為海賊王麻葉九怨搞活地方經濟得到好處,不少人還發了財。麵對這種咄咄怪事,大明朝廷當然氣急敗壞,在附近州縣貼發公告,要求仙遊城的老百姓立即撤出仙遊城,否則以附逆罪論處──殺無赦!

但中國老百姓都有一種眷戀故土的頑固鄉土情結,隻要在家鄉活得好、活得下去,就絕不挪窩,所謂生於斯,死於斯。死也不會離開家鄉。所以大明朝廷的明令禁止並不能讓仙遊城的老百姓出來,也無法遏製人們湧向仙遊城………

中土武林黑白兩道各個組織幫會都懷揣發財的夢想湧向仙遊城。

當徐鳳儀經過月餘跋涉來到仙遊城的時候,他發現──所有勢力都已經來遲!

各種各種樣的勢力,早已把福州府仙遊城玄武門東側仙遊街的繁華地段瓜分完畢。在仙遊城站穩腳根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圍城時節,有人想進來,也有人想出去。

大明嘉靖三十年十月某日(即公元1551年)。

趙文與同宗兄弟趙勝在福建仙遊城仙遊街合夥經營的一個小當鋪,由時局動蕩,民不聊生,生意經營一天比一天艱難,當東西的人多,贖回東西的人少。當貨主把抵押物抵押給當鋪之後,不再贖回,抵押物就變成死當。死當貨物多了,當鋪資金周轉就會變得十分困難。趙家當鋪目前麵臨的問題,正是這樣的情況,當鋪已陷於絕境,進退兩難。

世道不好,生意難做,不僅趙家當鋪門前終日冷冷清清,整個仙遊城市麵也如染上瘟疫一樣,有一種讓人病入膏肓的恐慌。人流好象一夕之間被惡魔召喚到地獄,莫名其妙就消失了。仙遊城大街所有商店門可羅雀,別指望遇上個活人,似乎連蒼蠅也快絕跡了。

自嘉靖皇帝入繼大統登基,頒布嘉靖年號之日始,大家都以為大明天下氣象也會同時更新,如新年號一樣吉祥如意,嘉兆安寧。可事情也真怪,自朝廷頒布新朔後,天下就沒有寧靜過一天。整個東南沿海,起初機戶、礦工鬧得特別凶,揚言變革起義。接著倭寇又來添亂。層出不窮的恐怖事件把整個仙遊城的繁榮徹底摧毀了。

街市謠言四起,這邊道紅毛鬼海盜則將殺到,哪邊嚷著倭寇要來了,鬧得人心惶惶。

趙勝眼見市道一天比一天差,硬撐不行,就跟趙文商量,準備關門大吉,回老家徽州鄉下務農,重新扛起鋤頭修理地球。

趙文把頭搖得如貨郎豉一樣,看得出他很不甘心,甚至被這市道氣毛了。趙家當鋪這半年來虧得太多了,趙文的腦袋怎麽也轉不過彎來,他發誓無論如何也要撈一把再收攤。不能這樣就歇氣了,等等,再等等看。

趙勝忍無可忍,已經無法再等了,他說再等下去就不是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的問題了,會死人呀!於是他就和趙文把當鋪餘下幾千銖錢二一添作五,平分秋色,然後大道朝天,各走一邊。對不起,趙文兄,我先閃了。趙勝說完這話,騎上毛驢,垂頭喪氣打道回家做農民去了。趙文拱手把趙勝送出門外,並囑咐他說,兄弟,你回家,別忘給你嫂子傳一句話,說我七月中旬左右,也會收拾家夥回鄉。

趙文送走趙勝之後,左等右等,還真等到一個主顧上門。

趙文看見那主顧手裏的東西,眼晴圓睜,象看見老鼠非禮貓一樣,覺得事情無法照著路分尋思。這種事還真將他整懵了,這世道到底怎麽了,怎麽會出現這種混帳事?他忽然後悔自己的當鋪沒有及早關門,遇上這種事,以後別說發財,隻怕一不小心被這晦氣攤上,一生一世翻不了身,轉不了運,永無出頭之日。

那主顧手裏的東西確實太引人注目了,不得不讓趙文的嘴巴張開,半響合不上來。即便是那條的坐在門檻上叫阿黃的看門狗,也嚇了一跳,嗚嗚叫苦。有詩為證:

圓湖岸峙兩山峰,湖裏盡收海陸空。

端賴易牙身手巧,晨昏烹得味香濃。

那主顧是個長得滿臉橫肉的家夥,腮上怒放的胡須象一把鬆針。這鬆針胡須大漢把手裏的東西當的一聲丟在櫃台上,氣急敗壞對趙文喝道:“高鄰,鐵鍋一個,值多少錢?”

趙文把頭一縮,後退幾步,他顯然是被這位仁兄出人意表的舉動嚇壞了,連忙對這鬆針須大漢拱手請教說:“這……這位……壯士,尊姓大名……”

“在下高明。”高明一邊回複趙文問話,一邊搔首撓耳,似乎有點兒為自己押當鐵鍋的行為感到無比羞愧與難堪。

“你……你……你家中很多鍋子麽,把鍋子拿來當了,你老婆在家怎樣煮飯?”

“兵荒馬亂,煮什麽飯呀,咱家裏一粒米也沒有了,煮開水不成?”

“那你把鍋當在我鋪子裏,以後怎麽辦?”趙文倒替這位仁兄擔憂起來。

“以後?管它呢。”高明堅持要當鍋子。

趙文隻得收下,一邊上帳一邊嘮叨說:“鍋子隻值製錢六百文,我給你一錢銀子,你有錢記得來取贖哦。”高明唯唯諾諾,接過銀子,一溜煙跑了。

自高明把鐵鍋當給趙文之後,周圍陸續有人當火爐、鐵鏟、麵盤、茶壺……趙文腦袋越來越大,長此以往,當鋪遲早得改行做日雜百貨店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趙文看著自己的當鋪快經營成廢品收購站的時候,終於心服口服,決定不幹了。丫的,老子回家修理地球,照樣可以自給自足,豐衣足食。算了吧,在這城裏待著又怎樣,指望多賺幾銖銅錢,沒料到銅錢沒賺到,反而收獲一堆破銅爛鐵,吃又沒法吃,賣又沒人要,實在讓人幹瞪眼沒脾氣。

趙文雇來牲口,把這些破銅爛鐵裝了幾車,便垂頭喪氣打道回府。與趙文一起結伴同行回家的人,除了車夫張老實,還有家丁趙武。以及那條叫阿黃的看門狗。

從仙遊城到徽州歙縣,大慨十日路程。趙文等一行人剛剛走出城,眼見一路餓殍遍地,逃難的人象沒頭蒼蠅四下亂竄,這邊傳說倭寇將至,哪邊又傳說大明官軍已被倭寇打潰不成軍,成為流寇,四處抄掠人民。流言四起,人心惶惶。真是走遍天涯無路可逃,乾坤雖大棲何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