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刀催劍逼
王婆留獲得織田信長在京都舉辦的天下劍術比武大會的第一名,並賜封鬼武者的稱號。這個名堂確讓王婆留的聲望迅速得到提升,象泥塑佛像鍍金一般,增榮益觀,讓瞻仰的慕名者接踵而來。此後,有些開明的九州人漸漸願意與唐人進行經濟合作,一起促進當地市場經濟的發展。這些開明的九州人紛紛加入汪直的海商集團,隨著綠眉海船揚帆四海,獲利頗多。汪直的海商集團中有三成海盜是真倭,就是在這種情形下加盟進來的。
但是,並非所有的倭人對徽州海商抱有好感。對徽州海商懷抱不滿情緒,甚至說刻骨仇恨唐人的日本武士大有人在。正所謂一種米養百種人,什麽鳥人也有。無論你做的事情多麽正確,仍然會有人反對你。就是你的道德文章近乎完美,也無法讓所有的人喜歡你,這就是人生。
汪直和王婆留他們不知道,以日本九州強藩島津貴久為主的武士豪族,糾集其他仇視唐人的日本武土,對徽州海商集團展開瘋狂的排擠和打擊。這些日本武士豪族認為汪直徽州海商來到日本經商的目的是霸占他們的土地,擠占他們的生存空間,是絕對無法容忍的事。他們呼籲全日本武土行動起來,把汪直他們逐出日本九州。
在日本武士豪族這種極端仇視唐人的*下,汪直他們在日本九州廣結善緣,提高唐人的威信,根本上不起作用。也就是說王婆留獲得天下劍術比武大會的第一名,並取得鬼武者的稱號,這種露骨耀武揚威還是鎮不住天不怕地不怕的日本武土。該來的還是來了,島津貴久他們認為,汪直占領他們的土地擠占他們的生存空間是大是大非的問題,除非汪直的海商集團退出日本九州,滾回中土,否則隻能殺無赦,沒得商量。
王婆留獲得天下劍術比武大會的第一名,呼朋引伴,喝酒賣醉,確實是過了幾天忘乎所以的興奮日子。不過這種快活的日子沒能過上幾日,汪直一封雞毛信投遞到他手裏,召喚他馬上趕回日本九州宋城商討軍情。與攻打汪直海盜基地瑪哈島(則五島)的島津貴久武土集團決戰。
京都雖好,並非久戀之家。王婆留向織田信長留下一封感謝信,感謝信長在這一段日子對他關照和幫助。收拾行李,望東南方向取路直奔九州。救兵如救火,接到緊急軍情的王婆留馬不停蹄踏上歸途。來時他們坐船,回去時騎馬,騎馬走陸路比水路快。當然馬是租來的,王婆留他們向做出租馬匹的馬幫租來幾匹馬做坐騎。這種以出租馬匹的馬幫在全日本俱有分店,可以在京都租借,*歸還,十分方便。
一路快馬加鞭,不覺在路上奔馳幾日。這日走到築前國一帶,離九州還有兩日路程。離營地雖然近了,但氣氛卻不對頭。一路上看見不少全付武裝的倭人武士,三三兩兩結伴而行,雄赳赳氣昂昂往九州方向趕去。這些武士想是響應島津貴久的呼籲,前去九州驅逐唐人。
王婆留、王滶他們見此情景,心中悶悶不樂,人人臉帶憂色。一行人走到築前國市郊,這由築前國地麵通往九州的官道因戰亂荒廢毀壞,王婆留等人隻能沿著村民臨時開劈的鄉下小道緩緩前行,走走停停,途中不免歧路徘徊,要向當地人請教一番才能走上正道。如此,王婆留一行人雖然急切趕路,可惜滿路荊棘,路險行難,加上天色已晚,小路辨物不清,隻能就地找個客找休息,待天亮後再趕路。
一行人走到一個叫“海之魂的客找”前頭,隻見門口貼著一張告示,上雲:斯有唐人徽州海商汪直,占我土地,奪我子女財帛。又遣行商竄走鄉間,妖言惑眾,遺害地方。有司奉告諸位鄉親,仔細留意唐人奸商在鄉裏出沒造孽。若見唐人奸商行蹤,煩請到九州島津貴久將軍府裏投文舉報,重重有賞。──九州大名島津貴久特示
王婆留、王滶他們看見九州大名島津貴久的告示,暗抽一口冷氣,自感此後在日本立足更加艱難。徽州海商們處事低調,處處讓著倭人武士,盡量多考慮他們的利益。但好人不容易做,低聲下氣事人的結果,換來倭人武士的無情驅逐。
築前國是大友宗麟的地盤,不是島津貴久的勢力範圍,但島津貴久號召日本武士驅逐汪直的公開信貼到築前國境內,可見島津貴久驅逐唐人的決心是多麽固執和堅決。
王婆留看了告示,連住宿的心情也沒有了,隻想迅速趕回瑪哈島(五島),修築工事,整軍備戰。王婆留猶豫片刻,惴惴不安地對王滶道:“王滶哥,事情有點不妙呀。我們在此過夜恐怕不妥,我看還是連夜趕回五島去吧。免得路上耽擱,夜長夢多,陡生波折。”
看了告示心情奇差的王滶非常憤怒道:“草,你是不是男人呀,這芥菜子的膽,還能幹什麽大事?居然被這土鱉的告示嚇壞了。草,我偏不急,怕他甚鳥。我就不信他的鳥比我的鳥大,我憑什麽怕他,誰敢動我,看刀!”王滶半拔倭刀,然後又鏘一聲推回鞘中。
山本流水看了告示,也有點不敢確信的樣子,懷疑自己正在夢遊,他一而再,再而三,追問王婆留道:“兄弟,這是怎麽回事?這島津貴久將軍不久前還跟汪先生購買布匹和茶葉,怎麽說變就變,翻臉不認人,他是不是搞錯了?”
“我怎知道這些混蛋怎麽想,你認為呢?”王婆留也很想聽聽山本流水的高見。
“他一定是搞錯了,而且錯得離譜。我懷疑他不會算帳,他肯定是一加一等於幾也不知道,他這個白癡,根本不懂得算帳。汪先生到九州來,給當地人帶來生機活路,總的說來,利多於弊呀!”山本流水自以為是道。
王婆留拍拍拍山本流水的腦袋,苦笑道:“你以為這些將軍、大名是瘋是傻,他們的腦瓜兒不如咱們尋常老百姓?不是這樣,他們都是修煉成精的老妖怪,他們的奇思妙想都不是凡夫俗子可以想象的,猜他們葫蘆裏賣什麽藥,比猜天機還難,我們還是省省吧。”
天色已晚,天公又不作美,淅淅瀝瀝降下一場冬雨。這天寒地凍的狗日已怪讓人難受,若給雨水淋成落湯雞模樣,隻怕會凍死人。王婆留、王滶、山本流水這三個大男人人身強力壯,倒還是耐受。但紗雪櫻花和穗花明日香這兩個嬌氣包早被凍得臉紫唇黑,渾身抖個不停。這時遠山的豺狼也來湊熱鬧,嗚嗚嗷嗷嗥叫上幾聲,更讓人平添幾分恐懼感,完全失去摸黑前行的勇氣。
王婆留等人便是藝高人膽大,遇上這種鬼天氣,又冷又累又餓,也有點兒撐不住了。住店就住店吧,反正是在此停留一夜,又不是磨蹭一年,軍情最緊急,戰士們也要睡覺吃飯。進店之前,王婆留又跟眾人約定不可用中土語言交談,免得惹來日本武士異樣的目光,自找麻煩。
一行人喚來店主人,把馬匹寄放在馬槽下。緩步踱進客棧,隻見投宿在海之魂客棧的武士很多。這些武士看見九州大名島津貴久的告示榜文,不免向過往旅客打聽唐人奸商在築前國地麵的活動情況,他們都想抓個唐人做一筆小生意,撈幾兩銀子回家。看到這九州大名島津貴久通緝唐人奸商的公告,不少武士心下也有些躍躍欲試的衝動,這筆生意,不用勞神,隻消費點力氣,便得重賞,碰碰運氣試試吧,何樂不為呢?
王婆留一行人不動聲色走進海之魂客棧大堂。隻見旅客穿梭往來,如雲而至,販夫走卒混雜其間,許多人交頭接耳,對這九州大名島津貴久通緝唐人奸商的事議論紛紛。王婆留他們穿的服飾與倭人無異,大家都是黃皮膚黑眼珠,隻要他們不說中土語言,就不會露出馬腳。
一個武士模樣的漢子正拿著一串宋錢正向櫃台的待應打酒,順便搭訕了幾句。武士問待應道:“小官人,你在這裏出攤,街上百般人事收入眼底,可曾看見那唐人奸商在此活動沒有?”
待應點頭哈腰樂嗬嗬道:“我看見還用告訴你麽,我就直奔九州島津貴久將軍府通報長官領賞錢去了,你道我賣酒一日賺幾個錢?不過一兩銀子而已,這點錢還不夠富商們吃一頓飯哩。這島津貴久將軍出八兩銀子賞錢通緝這唐人奸商,我若弄到這筆錢,夠我一家人吃幾個月海鮮了。”
一個過路客人聞言駐足,伸出一個指頭道:“已經不是八兩銀子賞錢了,這已是一個月前的行情了,現在賞錢已升到十兩銀子啦!”
附近一個武士模樣的人揚手更正那個客人的所說的賞錢數目:“昨天,賞錢已升到十三兩銀子了,哇,哈哈,十三點呀,這是什麽數字?這好象是中土江南人罵人是傻瓜的損人話。唐人奸商也正好值這個價錢,這個價錢非常合適呀。”
王滶聞言驚詫得直伸舌頭,半晌縮不回去,沒料到他們的身價在日本武士眼中如此低賤,氣得把桌子一拍,大吼道:“我草,大氣人了,簡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居然把老子的身價定得這麽低,你們這些倭奴別給老子抓著,老子抓著你一兩銀子賣給黑奴國。”他急怒之下,情不自禁地口吐中文,把在場的人嚇了一跳。
一時間,日本武士都向王滶身上投來異樣的眼光。這片黑眼珠裏,有輕視不屑的目光,有貪婪的邪光,也有殺氣騰的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