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倭

第七十章 記得我嗎

久等不見徐風儀回來,劉倚玉愈發焦燥不安,氣得直跺腳道:“天啊!我快變成失心瘋了,我真的犯賤呀!我瞞著父親偷偷摸摸從家裏跑出來找你,走了七八百裏路程來到徽州,你說我容易嗎?你倒好,躲躲閃閃,象小鬼躲閻王爺一樣,躲得無影無蹤。我真是那麽討厭嗎?我的人生為什麽變得這樣糟糕透頂。我為什麽偏偏遇上你而不是別的男人呢!為什麽我不能控製自己的情緒,隻怪你不該闖入我的生活中,讓我歡喜讓我憂。錢是什麽東西呀,如此害人不淺,害得我們一年半載不能見麵。你賺了幾個錢就瞧我不上,不認我是不是?”劉倚玉自言自語嘮叨著,突然抓狂了,又想扔東西了。當人感到挫折沮喪的時候,會對身邊的人事或者這個世界產生反感,乃至對這個世界抱有敵意,這就是犯罪心理學家所謂的挫折攻擊。劉倚玉確實是對徐風儀不滿,對徐家一切都不滿。

恨山山更高,恨水水更流,除了抱怨,她還能做點什麽?她要渲泄憤怒,她隻能搞搞破壞。想找個花瓶扔掉,環目四顧,客房沒有花瓶;椅子隻有一張,一腳踢倒;枕頭?扔在**。那一床錦被能扔掉嗎?不能,扔掉錦被今晚她就要挨凍了。看看四周確實是沒有東西可扔了,劉倚玉隻能斯歇底大叫:“天,神呀!請給我一點東西,我要扔!我要扔!扔!扔!”

徐鵬笑道:“能扔的東西都讓你扔掉了,你還扔!扔什麽呢?”

劉倚玉翻著白眼,惡狠狠瞪了徐鵬一眼。徐鵬嚇了一大跳,心想:“她不會想扔掉我他吧,我得小心為妙。”連忙閃到門口,作好逃走的準備。

但劉倚玉顯而易見對徐鵬不感興趣,她低頭看見梳妝台的抽屜,眼睛一亮,立即衝上去拉開抽屜,看看抽屜裏麵有什麽東西可扔。誰知剛拉開抽屜,她卻嚇壞了,又顛又跳,尖叫道:“天啊!嚇死我了,我要殺你………”

徐鵬嚇得逃出門外,心裏十分鬱悶,圓眼雙眼,吃驚地道:“你殺我幹嘛?我又沒有得罪你?”

劉倚玉嗔了他一眼,說:“誰說我殺你,我要殺蟑螂不行麽?你趕緊過來,給我把蟑螂逮住,殺掉它!”

徐鵬舉手讚成,表示願意效勞,道:“每個夏季的夜晚,我都踩死不少蟑螂,我腳下積屍千萬,那又怎樣?結果呢,我還是不能發財。”徐鵬找到蟑螂,並用手抓住蟑螂的觸須,望著手中的蟑螂笑道:“你該死,嚇著劉姑娘了,讓我把你給咱們家的老母雞送去吧!小強呀,你做咱家老母雞的點心,是你的榮幸。”

劉倚玉縮起雙肩,站在床沿不奈煩地喝道:“你家沒有糧食呀,為什麽給雞喂蟑螂呢?趕緊踩死它!你若把蟑螂喂雞,我就不在你家吃飯,我不吃你家不幹淨的東西。”

徐鵬哭笑不得,突然安靜下來,變成哲學家一樣陷入沉思。人類好象是這片大地上唯一的主宰,任意踐踏這片大地其他生靈,除了不敢隨便殺人之外(因為殺人會招來報複,是要嚐命的),對老鼠和蟑螂之類的小生靈從來沒有表示過慈悲和手下留情。見到蟑螂都不假思索伸出大腳就踩,好象這樣做能獲得快樂和幸福感一樣,人們因為恐怖而無情殺戮蟑螂,這樣做其實沒有任何意義。對蟑螂而言,人類好象就是萬能的神,那隻踩蟑螂的腳,就是神的臭腳,踩死蟑螂不需要任何理由。

看劉倚玉這麽著急想踩死蟑螂,徐鵬忽然搖頭道:“大多數人都是混蛋,一生不幹一點什麽好事。除了破壞,還是破壞。這蟑螂沒有得罪我,我不能殺它,我拿到外麵把它放生。”

劉倚玉象看怪物一樣望徐鵬道:“你真仁慈,你是男人還是女人呀,殺隻蟑螂的能耐也沒有!你家淨出怪人,不是瘋子,就是窩囊廢。”

徐鵬把蟑螂扔到窗外,拍掌道:“非不能也,是不為也。”徐鵬自小跟著徐風儀做書僮,也略識幾個字,不覺掉了一句書包。然後又道:“劉姑娘稍坐,我下去給你殺雞做飯吧!”

劉倚玉聞言愁眉開了一線,揮手說道:“好呀,殺幾隻雞,無雞不成宴。沒雞肉我才不想吃飯了,記住,還要打幾斤好酒,我沒事就天天喝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再理會。我已下定決心在徐家住一段日子,過幾天喝了睡,睡醒了再喝的稀裏糊塗的日子,看看你家徐小爺躲貓貓躲到什麽時候?嗯,沒有什麽好抱怨的了。這樣稀裏糊塗過日子也沒有什麽不好。”她嘮叨到這裏,又向徐鵬請教,希望徐鵬認同她的說法:“徐鵬,你說這樣裝胡塗過日子好嗎?”

徐鵬笑道:“好極了,你真是冰雪聰明,早點省悟這樣做人辦事,也許不會感到這麽痛苦。”

劉倚玉向徐鵬問道:“既成事實,命中注定,往後怎麽辦?”

“吃飯拉屎,繼續過日子。”徐鵬嬉皮笑臉說。

劉倚玉翹起拇指驚歎道:“你這腦袋太好使了,我真希望跟你交換腦袋,我如果擁有你這門簡單的腦袋,一定快活極了。”

“我可不想把腦袋瓜子割下給你。”徐鵬恐怖地說,“這是你自作自受,誰叫你讀這麽多書。活該。”

劉倚玉又把古銅鏡端起,攬鏡自照,俯仰異趣,哀樂無常。情想仿佛,感到自己真是又蠢又傻。劉倚玉心中疑惑萬分:“我是這樣莽撞來到這裏,是對是錯?也許是錯,可我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她提醒徐鵬說:“不要盯著美女看,那是假的。小心一張畫皮包藏禍心,讓你吃盡苦頭。你看我都急得想殺人了,可我到這裏來明明是為了尋找快樂和幸福呀,怎麽搞的,居然有一種殺人衝動,真是怪了?”

徐鵬嗬嗬笑道:“放心,那天我發財了,我會買間寺院,削發做和尚,我才不學俺小爺,招花惹草,自尋煩惱,美女上門了,還躲在菜園裏蹲茅坑!嗬嗬!真可笑呀?”

劉倚玉笑了,驚睜妙目問徐鵬道:“徐風儀真的躲在菜園裏蹲茅坑?”她說罷把頭伸出窗外,東張西望,而窗前窗後,鬼影也沒一個。“我是美女呀!為什麽這小子看見我象遇上毒蛇蠍子一樣,逃之夭夭呢?”

徐鵬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抓耳撓腮道:“天曉得他為何怕你,連我都不怕你,他為何怕你呢?我也搞不懂,他遇上難題,一般還躲在菜園裏蹲茅坑尋思設法,有時候,一蹲就是大半天。”

“真是怪人,為何蹲在茅坑尋思設法?難道他的腦袋在茅坑裏特別好使,哈哈。”劉倚玉轉怒為笑了。

“我問你一句正經話,你家小爺最近有沒有沒遇上什麽漂亮的女人?”劉倚玉神色緊張地問道。

“為什麽提出這麽難的問題,不能簡單一點嗎,比如一加一等於幾。”徐鵬抗議說。

“快說。”劉倚玉揮舞粉拳,嚴肅地向徐鵬威脅說,“老實向我報告,否則我就揍你!”

“哦,漂亮的女人找他嗎,開什麽玩笑?據我所知,除了你之外,鬼也沒一隻找他!”徐鵬嗬嗬笑道。

“那我放心了。”劉倚玉聽到徐鵬這話,心情漸漸安定下來。她原來是懷疑徐風儀搭上別的女人,有了新歡才冷落她。女人嗬,畢竟是女人。大部分女人都是這樣頭腦簡直且愚蠢,明明自己的直覺蒙對了。別人一句話就讓她放棄自己的正確的判斷,由別人的謠言牽著自己的鼻子走。

“好吧,你下去做飯,我到菜園裏找徐哥。”劉倚玉來了精神,心中暗笑道“好呀,徐風儀躲在茅坑裏不出來,吃屎不成,真有趣,我來陪你玩。”

向徐鵬問明菜園方向,劉倚玉三步迸作二步,飛也似的跑到徐家菜園。由於她精神緊張,神情興奮,心律如馬,呼吸急速。加上喝了幾杯清茶,那茶是非常利尿的。當她走進徐家菜園時,頓時尿急了。看著茅坑門緊閉著,疑心徐風儀躲在茅坑裏,也不敢叫門。看看旁邊有座竹林,林蔭甚密。心想我到那邊小解完事後再找這書呆黴氣吧!他再躲在茅坑裏不出來,我就投塊磚頭進去。

劉倚玉東張西望,看到四下無人,就作急走進竹林裏,三拔兩下解開褲帶,蹲到地上,噴射起來。激流四射,珍珠落地,衝毀一座小孩子在地上玩家家壘起的小沙丘。

人急的時候難免冒失,難免出錯。劉倚玉經過一番肆無忌憚的釋放,再發出一聲愜意的長歎之後,剛剛站起來係上褲子,猛可看見在自己正前方一丈不到的地方,竟有一個人在哪裏石像一般呆坐著。光線雖然昏暗,對方模樣輪廓還可以看得真切,這人不是徐風儀是誰?

劉倚玉站站起來時,徐風儀也發現劉倚玉。四目相對,大家都楞在當場。出於禮貌,徐風儀客氣地朝劉倚玉點了點頭,寒暄道:“啊,是你!你也來拉呐?”

話音剛落,劉倚玉吧唧一下跳了起來,退到丈餘之外,提褲整衣的速度簡直迅雷不及掩耳,隨之一聲尖叫:“啊,是你,你要流氓!你看到了?………”

徐風儀因劉倚玉突如其來到訪,措手不及。想起自己在泉州惹下的風流債,自覺對不起劉倚玉,沒臉麵對自己如此癡情的劉倚玉。不免自責羞愧,躲在這竹林裏不敢出來見人。他心中天人交戰,激烈非常。他認為他犯大錯了,覺得有負劉倚玉恩惠,畢竟劉倚玉為他付出很多,他不可能傷害這個對自己付出真情的女人。當他看見劉倚玉時,心頭忐忑不安,不斷自責:倚玉,對不起啦。我知道我這樣做很無恥,我知道我這樣做很自私。徐風儀心中十分矛盾,既想與劉倚玉重聚舊情,又希望劉倚玉知難而退,自動退出。

當劉倚玉竄到竹林附近解手時,坐在的林蔭下徐風儀心中正在天人交戰,愁腸百結,根本沒有注意到劉倚玉進入竹林,別提看到劉倚玉的裙下風光。

“你看到了?”劉倚玉又羞又急,一張俏臉早漲得通紅。

徐風儀當時正在自在自怨自艾之際,聽見劉倚玉一聲尖叫,抬頭看時,赫然發覺麵前呈現出一個美貌的大姑娘,再發現這個大姑娘竟是劉倚玉?他沒料到劉倚玉到這裏小解,怎麽會有這麽尷尬的事?徐風儀抓著頭,嘴巴發抖,顫聲道:“你……你……你來到這裏幹什麽?”支吾了兩聲你後,最後蹦出這句混賬話來。

“你還問這幹什麽?討厭啦!閉嘴!”劉倚玉跳著腳大聲尖叫,道:“還不都是你這臭流氓害的,我……我被你氣死啦!你要對我負責!”

徐風儀才發覺地上的水漬,恍然大悟道:“呃……我又不是故意的,況且這旮旯這麽黑,你說我能看見什麽?”

“不要說啦!你對我負起責任就行了!”劉倚玉不容置疑地道。

徐風儀愣了愣:“好吧,我不說了。你想幹嘛?”

“你還裝蒜?”劉倚玉一蹦三尺,上前一步,然後雙手叉腰,喘著粗氣怒氣衝衝叫道:“你快點回答應呀!再裝糊塗,我要打你!”

“……打我幹嘛?莫名其妙?”徐風儀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知怎樣措辭回複劉倚玉。

劉倚玉杜徹底被徐風儀激怒了,歇斯底裏的尖叫起來。徐風儀也已隱約察覺到,劉倚玉在她的惱羞成怒尖叫聲中還帶有點兒別的什麽情緒,這位向來以善解人意著稱的師妹今天怎麽啦?神情恍惚,象吃錯藥一樣,不可理恕。

兩人對話突然中止,氣氛透著幾分古怪的凝重,劉倚玉衝入徐風儀懷中,抓住徐風儀的衣襟,雙手狂煽。雙方因為離得太近,徐風儀嚇了一大跳,躲閃不及,吃了劉倚玉兩個耳光。

“一定是幻覺!”徐風儀還不敢相信自己被劉倚玉打了。當即閉起眼做了個深呼吸,然後睜開雙眼抬起頭,與麵前三尺處的一雙憤怒的鳳眼對瞪。劉倚玉確是怒了,正要拔劍攻擊他。

徐風儀看見劉倚玉拔劍了,劍身在暮光掩映下有如一泓清泉,閃爍著藍芒,煞是好看。心道:“如若真是那樣的話,我隻能自衛了!”想罷,拔刀橫擺,二丈開外,爆起一道藍色刀芒,氣刀直逼劉倚玉。二人鬥在一起,這次劉倚玉用的是真功夫。

劉倚玉是劉雲峰的寶貝女兒,也是蕩寇劍道高手,家學淵源,適逢亂世,一把寶劍打敗無數江湖好漢。二人刀光劍影,鬥了數十餘招。徐風儀急於製止劉倚玉攻擊,不再留情。突然躍起,使出了輕易不用的絕學一刀流。此劍隻有二式一招,要知道一刀流本就是集天下精妙劍法於一體,隻有一招。徐風儀在王婆留授與他的劍術基礎上,融入自家感悟的功夫,鑽研一年有餘,將天下霸劍式精煉成二式一招,因此取名:徐氏一刀流。

此刻一刀流經徐風儀奮力使出,但見竹林內刀光耀人眼目,伴隨著萬道毫光,載沉載浮於刀山劍海。徐風儀大喝道:“徐氏一刀流!”劍芒陡然合為一點,自劉倚玉頭頂上方劈落。劉倚玉怔在當場,眼睜睜被一劈為二。卻見徐風儀已收招跳到一旁,道:“怎麽樣?我的刀法厲害吧?”

“領教了,現在也讓你見識下本小姐的絕學。”劉倚玉說罷,又突然發招攻來。

徐風儀大驚,躲閃不及,手臂被劃了一劍,鮮血直流。徐風儀手攥倭刀,強忍劇痛。這時側首風來,急忙揮刀相抗,當的一聲,擋開一劍。不料,大腿一疼,又中一劍。劉倚玉道:“怎麽樣?我的劍法厲害吧?”

徐風儀心道:“是了,她並不想殺我,那是劍招是假的,無是故意擾我分心,好趁機偷襲教訓我一場而已!”想罷,猛地運刀橫掃,數十根竹子齊斷。霎時間,竹林內一片光明。徐風儀道:“你讓我兩招,我也讓你兩招,這才公平。”劉倚玉聞言一聲不吭,忙揮劍攻來,不料手上虎口一痛,一把劍被徐風儀用力震斷了。這回劉倚玉忍不住了,罵道:“有種的殺了我。”

徐風儀哈哈一笑:“徐某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讓夠你兩招罷!”話音一落,陡覺勁風撲麵。徐風儀暗道什麽東西呢?急忙舞起袍袖,擋住數十支暗器。劉倚玉握斷劍趁虛而入,朝徐風儀上方兜頭劈落。徐風儀揮刀急閃,劉倚玉這次誓要分出勝負,緊跟徐風儀,步步相逼,劍勢淩厲至極。徐風儀退至一株樹下,靈機一動,一閃身繞至樹下後側,等劉倚玉發力追來。劉倚玉立即警覺。暗道:“他躲在樹下幹什麽,想用陰招來對付我,哼,妄想!我寧死不受辱。”徐風儀運起十成功力,擰腰錯步,一招橫掃千軍,刀氣縱橫,挾帶雷霆萬裏之勢,正想把大樹斬斷,壓倒或嚇退劉倚玉。

早見劉倚玉把斷劍架在自己脖子上,淒然道:“長本事了,不把我放在眼內?你再逼我,我就死在你麵前。”

徐風儀大驚失色,連忙收招道:“不要比劍啦,你有什麽要求,說出來,我都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