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上門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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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點出頭的時候，李睿接到了一個電話。電話是樓層入口處工作人員打過來的，說有個叫管豹的東州幹部過來找他。

彼時李睿正在品讀副市長李婧發回來的經她修改編輯過的那份關於文化博覽會的講話稿。李婧這個女人也很有意思，拿到李睿寫的講話稿以後，並沒當麵跟他品評講話稿的優劣，而是在修改過了之後，悄無聲息地給他發到了信箱裏。李睿也是今天上午打開電子郵箱的時候，無意間發現她這份回信的，等點開以後，便看到了她精心修改過的講話稿。

李婧修改的很仔細，一篇統共不過一千五百字的講話稿，她改了得有幾十處，遣詞、用句、敘述、段落……凡是稿子裏有的，她都修改了。李睿看著她修改過的地方，雖然對其中幾處修正不以為然，但也不得不承認，她修改的大多數地方都有一定的道理。但要說她修改過的稿子更完美，他倒也不讚同，隻能說各花入各眼，每人的性格、素質、水平、眼界不同，所寫出來的東西自然也就不同，但也沒辦法硬分出一個高低來。所謂“文無第一”就是這個道理。

李睿看過修改版之後，覺得李婧之所以改得這麽細致，可能是要向自己傳遞兩個意思：一，她這個副市長實至名歸，不僅寫稿的能力強，而且認真度也高，非常精細；二，她自己也有能力寫出這份講話稿，之所以沒寫是因為她太忙，所以才托給自己，但是自己的水平明顯不如她，要不然她怎麽改出這麽多問題來？

他想到後麵一點，不由得笑了起來，心裏說，李市長啊李市長，你可能要失望了，我並沒覺得你改得有多好，也不覺得自己寫得有多差，你想仗著你是高高在上的副市長，就表明我寫作水平比你低，我可根本不服氣。也別說寫作水平了，其實對你這個副市長的名頭，我也沒多服氣，更沒覺得你高高在上惹不起，你隻不過是比我早生了幾年，級別才比我高，而未來的發展，我也未必輸給你。

他正取笑李婧可能存在的小心思的時候，接到了那個電話，聽後有點納悶，管豹怎麽會突然找上自己？他今天不用陪著吳楠去考察嗎？盡管有些疑惑，可還是起身走出辦公室，親自去接管豹。

當然了，他親自去接管豹並不代表他歡迎管豹的到來，相反他非常厭惡這個家夥，隻不過他覺得，一來自己身價遠非管豹可比，自己沒必要跟他一般見識；二來自己是主，管豹是客，必須得把麵子上的功夫做足，這才親自去接。

在電梯廳入口那裏，他見到了管豹，並熱切的跟他握手寒暄。管豹見他對自己不僅沒有敵意，反而表現得寬宏大量、熱情周到，心裏產生了幾分羞愧之情。

李睿把管豹帶回自己的辦公室裏，請他落座，要給他沏茶倒水的時候，卻被拒絕了。

管豹羞愧萬狀的站起身，小聲說道：“李處長，你不要麻煩了，我不喝水，我這趟過來是專門找你道歉來的，請你一定要原諒我，我已經知道錯了……”

他早有準備，這些話在肚子裏過了好多遍了，因此一點磕巴都沒打，竹筒倒豆子一般稀裏嘩啦全部倒了出來：先是承認所做的陷害李睿的勾當，又說了被吳楠批評痛罵的經過，最後表示深刻的懺悔，請求李睿的諒解。

李睿開始還納悶呢，他怎麽會良心發現，突然找到自己道歉賠罪呢，後來才聽明白，敢情是吳楠批評他了，可能還督促他向自己道歉了，所以他這才特意跑過來，不過不管怎麽說吧，人家確實賠罪來了，而且認錯態度也還不錯，既然如此，自己也就大人大量，原諒他吧，何況跟這種小腳色一般見識也沒什麽意思，便笑著說道：“哎，我還當是什麽事呢，原來是這個啊，管處長，你可是小瞧我了，我哪有那麽小肚雞腸？我隻當成是你跟我開玩笑了，你還這麽認真的跟我道歉，嘖嘖，倒讓我不好意思了。沒事，你別往心裏去，我根本就沒當回事……”

他語氣輕鬆的說了幾句，把兩人間尷尬的氣氛調節的輕鬆了些，同時也表示了對管豹的諒解。

管豹見他原諒自己，心頭先就鬆了口氣，知道第一關算是過了，卻也不敢過於放鬆，馬上又哀求道：“李處長，還得請你幫我一個忙，因為這件事，我老板吳市長非常生氣，正在氣頭上，我也不敢在這時候找她認錯，但不找她表示認錯的態度又不行，所以我想請你幫忙，去找她給我說話求情，她看在你的份上，多少都會原諒我的。你可一定要幫我這個忙，要不然我可就慘了……”越說臉色越難看，到最後都跟要哭了一樣。

一個大男人、提起來也是響當當的一號的市府一秘，卻哼哼唧唧、哭哭啼啼的模樣，李睿看在眼裏不免有些厭惡，心裏卻也明白，能讓他這樣一個市府一秘做出這種醜態來的，肯定是他無法接受的懲罰，也不知道吳楠給了他什麽嚴懲，心想，也罷，自己就好人做到底吧，幫他在吳楠跟前說兩句好話，正好也能再跟那位優雅俏麗的女市長見見麵說說話，要不然還沒這好機會呢，心裏這麽想，嘴上卻沒輕易答應，哈哈笑道：“管處，有沒有你說的那麽恐怖啊？你也沒幹什麽啊，吳市長至大是批評你兩句，應該不會處罰你的吧？”

管豹不知道他在試探自己，聞言臉色大變，驚恐的說：“她倒是沒有處罰我，可她會不再用我當秘書，那我這個市府一秘就當到頭兒了，那可比處罰我更難過，我可就再也沒有好日子過了……”

他也是真被吳楠嚇到了，方寸大亂，因此該說的不該說的全當著李睿的麵說了，也不怕被他笑話了，反正都找上門來賠禮道歉了，還怕他笑話？再丟人還能丟到哪裏去？

李睿這才恍悟，敢情他擔心的不是受到吳楠的懲處，而是怕吳楠不再用他當秘書，想想也是，受到懲處不過是麵子上難堪一點，卻不會影響到自身利益，不會傷筋動骨；可如果不能當市長秘書了，那失去的可就不是一點半點了，說是失去整個人生都不為過。

其實以前李睿也沒這個感悟，這還是當了半年多的市委書記秘書，才生出了這樣的認知。給領導當秘書，可以不要權力，不要好處，什麽都可以不要，隻要能在領導身邊待著就行，而隻要坐穩這個位置，那所有的好處就自動找上門來了，用不著你自己去索求尋找；而一旦被領導棄用，那就什麽都沒有了，權勢錢色盡皆失去，你想抓住都抓不住。這一點可以參考袁小迪的經曆。

李睿看著管豹，心裏也警戒自己，絕對不能像他這樣，欺上瞞下，假冒聖旨，否則自己也跑不了一個悲慘的下場，問道：“吳市長已經明說不用你當秘書了嗎？”管豹搖頭道：“那倒還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李睿點點頭，道：“好吧，你也挺不容易的，我答應你，幫你去吳市長那裏求求情。不過我隻能保證幫你說情，卻不敢保證能讓吳市長諒解你，畢竟領導的心意不是咱們這些小秘書可以更改的。”管豹點頭如同小雞吃米，道：“好，好，那也好，那也非常感謝你了，李處長你真是個大好人啊，我對不起你啊……”

他又說了一番動聽的話兒讚揚恭維李睿，隨後跟他約好，等中午吃過飯後，吳楠回到賓館裏稍事午休的時候，由李睿上門求見，幫他說情。

吳楠今天雖然繼續考察行程，卻不去扶貧第一線了，而是留在市裏，跟市扶貧開發領導小組與市扶貧辦的領導幹部討論學習，一整天都會留在市區裏。這倒也方便了管豹，否則，若是她外出的話，就算管豹能夠找到李睿幫忙，李睿也找不到她。

等管豹走後，李睿給副市長李婧寫了回信，大意是感激她的“細致指導”，自己“受益匪淺”雲雲，說了番沒有營養的客套話，就把郵件發出去了，也算是對她回信的一個回複與交代。

發完郵件，他起身去了秘書一處。秘書一處的負責工作裏有一項是“辦會”，像今天召開的這個全市領導幹部大會，後麵就有秘書一處人員辛勤忙碌的身影。而現在大會還沒開完，秘書一處還有三個人正在會場內外忙碌，因此此時一處的辦公室裏沒有幾個人。

小丫頭張慧在，她正在門口的打印機那裏打印文稿，李睿看到她以後，假作未見，揚手對坐在最裏麵的師傅袁小迪打了個招呼。袁小迪見他招呼自己卻不進來說話，就知道他要跟自己私下裏說話，便起身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