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百年故友
大周的九月已進入了霜降時節，每日清晨起來，可偶見冰霜。
哈一口氣，便是雲霧繚繞。
陳落坐於碧青葫上。
於高空而行。
起初的幾年，陳落以為這碧青葫隻是內成空間，隻能單純的收納一些酒水，是或者也能殺敵煉成血水。
當然後者陳落是從不願意去做的。
在這葫蘆內，陳落裝滿了老汾酒，若是再摻雜一些什麽血水什麽的……他雖是太監，可也沒變態到如此程度。
後來陳落把玩著碧青葫發現，這若是以靈力催動葫蘆，葫蘆竟能憑空而漲，成為輕舟一般大小，甚至能做到禦空飛行的程度，妥妥一個出行的好法寶。
人躺在上麵，迎著晚霞和微風，倒也是一種很是不錯的享受。
偶爾看下腳下那滿山的金黃和紅楓，又或是和身側飛過的鳥雀聊聊人生，談談理想，那又是一種全然不同的享受。
陳落出行過很多次，但這一次的出行的原因和理由，和當初的那幾次已經不同了。
山，還是那一座山。
路，還是腳下的路。
人，也還是那一個人。
可這一次，陳落沒有再背起藥箱，反而拿起了劍。
抵達渝州城的時候，已經將近十月……
此刻滿城桂香。
偶爾抬頭，也能見到有仙人禦空而去。
街上也時常能見到一些或是穿著道袍，或是拿著行缽，又或是哪些門派的弟子。
這是如今大周甚至是大秦最為常見的一幕。
派教興旺。
天下盡是修行之人。
仙人更已經不是什麽不可聽聞的故事。
甚至也有著許多的百姓醉心於求仙之路，心力之虔誠，連陳落都有些感歎。
他曾路過高山。
有百姓跨越百裏，三步一拜，五步一跪，隻求得道門一點仙緣。
他曾過市井。
見有百姓耗盡家財，隻求得一本修仙秘籍，博得一點長生。
他更見過那稚童追著仙人數裏……高喊仙人，眼中滿是光輝。
可惜……
他們沒有仙緣。
這世間的香火本就有限，哪裏有什麽教派願意多分出那麽一些香給他們？
他們需要的並非是傳承。
他們要的是有人給他們貢獻香火。
而愚昧，無知，懵懂，乞求，毫無反抗能力的百姓，則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陳落走在渝州城的街頭。
一身青衣。
手裏拿著是天授劍。
腰間掛著是碧青葫……
入了渝州城，那麽要找的就是陸家。
陳落不是很急。
既已到了渝州城，急於不急，陸家就在那裏，跑不掉，也走不了。
急自然是沒有什麽用的了。
周易是一門很玄的存在，陳落從周易中領悟出過種種神通。
陣道就是其中一種。
但陣道隻是一種統稱……
它是布置天地之力，改變五行方位，調動奇門遁甲，上可殺敵，下可護衛周身，等種種神秘的陣法之道。
但同樣的也是一種可趨利避害，算五行，改風水，算命運的卦師之道。
抵達渝州城之前，陳落給華菱算了一卦。
她還活著。
雖氣運逐漸弱小，也被人給遮蔽了起來，但活著就沒事。
故而給陳落的時間還很多。
有些事情總要慢慢來。
急了，可就不好……
尤其是對於自己來說，若是能不起爭端，不起殺戮，這就更好了。
從京都一路而來，就算是陳落也是有些累。
抬頭。
不遠處的街旁正好有個茶攤。
陳落走了過去。
剛看到那正招呼著客人的茶攤老板的時候，微微一愣。
然後，嘴角便是露出了笑意、
上百年了。
倒是想到在這裏見到了你了……
“公子，喝茶？”
鄭和將手中的毛巾披在了肩膀上，看到站在茶攤上還沒進來的陳落，就已經過來招呼了。
“來一碗茶！”
陳落點頭。
朝著位置上走去。
鄭和的速度很快，已經拉開了椅子，順道將毛巾在椅子上擦了一下，意味掃去風塵。
“公子，除了茶水我們這裏還有一些吃食，要不要來一些？我們渝州城最有名的就是桂花糕了，現在滿城桂花，正是桂花糕最好吃的時候。”
陳落不愛吃糕點。
但……
“來一份也行。”
第一次來渝州城，總要是試試這裏最有名的桂花糕了，否則的話，總感覺好像少上一些。
“好嘞公子，您稍等，馬上就好。”
鄭和笑著。
轉身便去忙，不一會兒便送上了茶水和糕點。
茶是普通的花茶……
不是太過於高雅的東西，但也算是還可以，倒是桂花糕，陳落隻是吃了一口，便覺得這是極好的東西了。
他就坐在那裏。
吃著糕點，喝著茶。
喝完了，鄭和就過來續上茶水。
偶爾低頭想著什麽，偶爾閉上眼睛，手指輕輕的在桌麵敲打著。
偶爾抬頭看看鄭和在忙前忙後的。
偶爾也抬頭看向了城中……在那裏，有著一股最為粗的氣運升騰。
這氣運甚至已逐漸的朝著橙色方向發展。
天下氣運有七色：赤橙黃綠青藍紫……”
赤色最低。
普通百姓的氣運很弱。
比發絲還小。
就算是陳落用望氣術查看，偶爾也不好看到，有種將近透明的趨勢。
而武者這類的稍微好點。
大概是頭發絲一般。
你若是一看，能看到，可若是稍微忽視下，也就看不到了。
修士就不錯。
有點東西，赤色已經很明顯，比發絲粗了很多，倒是有些類似吸管這些。
氣運這種東西很奇特。
並不是和實力掛鉤……究竟怎麽算，陳落也不是很清楚、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氣運越高，顏色越深，這就越是不簡單、
陳落不知道自己的氣運是怎麽樣的。
望氣術也好。
卦也好。
可見他人，可算他人，卻唯獨不可見自己，不可算自己。
至於為什麽。
陳落不是很清楚。
但若是有人知道的話，他也希望有人能告訴他。
他將回以重報。
而現在他在城中看到的那一縷將近呈現赤色的氣運，約莫有著小拇指大小。
不大，不小，一切剛剛好。
唯一讓陳落有些不解的是，就在那氣運那裏，陳落好像察覺到了一絲有些熟悉的氣運。
或許是錯覺。
但……會是嗎？
這點陳落倒是不敢肯定了。
“公子，第一次來渝州城？”
鄭和已經稍微空閑了下來，給陳落加了幾次茶水後，想著走了上來和陳落聊著天。
“看得出來？”
“看不出來。”
鄭和搖頭：“怎麽可能看得出來，隻是覺得公子有些麵生，故而猜測下……”
陳落明白了。
說得難聽點，就是搭訕嘛……
“坐下來聊聊天？”
陳落問著鄭和、
鄭和看了下，看到沒客人，索性也就坐了下來。
若是平時鄭和倒是不好意思。
客人終究是客人。
自己一個糙漢子的，渾身汗臭熏天。
坐在這裏和客人聊天，這不是要熏死客人嗎？
可今日也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客人格外的麵善……而麵善的客人，總是讓人願意陪著聊天的。
鄭和自然是不知道這種好感從什麽地方來。
但陳落卻是明白。
人和人之間是有氣場的。
氣場合了。
自然就覺得麵善。
氣場不合、
自然就覺得不友好。
陳落和鄭和的氣場就很不錯，可能是陳落的原因，修煉太極心經的他，陰陽融合，天地自然，對萬物都有不錯的親和力。
但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和鄭和在上百年前就熟悉的原因。
季保是和陳落關係最為好的一個。
他知進退。
懂取舍。
所以陳落和他有緣，因為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最輕鬆，最省事。
而給陳落印象最深的卻是鄭三寶。
那一個每次見到自己，總是擔心自己一個人在藏書閣寂寞瘋了，要給自己介紹對食對象的小太監。
每天也都偷偷藏一個包子饅頭什麽的給自己，生怕是自己餓死了也沒人知道。
哪怕是是死了……也不忘將渾身的家當都留給自己。
盡管陳落好像做出一副不再意的樣子。
甚至偶爾見到他，還會一臉的嫌棄……
但不得不承認，鄭三寶才是自己的第一個朋友，也是自己的第一個知心好友。
而今……
他就站在自己麵前。
有些憨憨的。
聊著天，抓著腦袋。
頗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和以前那種精明有些不一樣了……
陳落也知道了一些關於鄭和的事情。
年齡不大不小。
已經過了雙十……
渝州城中人。
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死了，如今剩下一個父親。
算是父子相依為命。
按照他的意思，他現在隻想要好好的賺錢，尋一房媳婦，生幾個大胖兒子，這樣就很滿足了。
“生幾個大胖兒子？”
陳落楞了下：“你想生幾個？”
鄭和抓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用太多，就七八個吧……那樣就差不多了。”
陳落沉默了下。
就這一個字，的確用得挺好的。
七八個大胖兒子……這中間難免會出現一些意外……這樣算下來，那得幾個？
“那你可能真的要努力了。”
這樣的一大家子……養活可不容易。
“是啊，得努力……我家這一脈人丁並不興旺，我父親唯一的心願便是能看著鄭家好好的開枝散葉，當然這也是我的心願、”
陳落點頭。
就是辛苦他未來的女人了。
畢竟就算一年一個，那也得連續十來年。
這真心不是一個輕鬆的活。
“對了，公子您成家了嗎？”
陳落：……
“沒。”
“公子家境想來很好，怎麽還沒成家？”
陳落：……
“其實早點成家好的。”
或許有些人天生就不知道看人臉色吧。
鄭三寶是如此。
現在的鄭和也是如此。
陳落和鄭和又聊了會，也問過他有沒有想法修仙……
鄭和楞了下：“成為那些在天上飛來飛去的仙人？”
陳落點頭。
鄭和想了下，然後卻是搖頭了。
他還隻想要好好的賺錢，娶上媳婦，生一堆孩子……
至於修仙什麽的他卻是不想的。
用他的話來說，那就那種東西不是他能想的，踏踏實實做個普通百姓也挺好的、
陳落隻是點了點頭就沒在說什麽了。
他尊重他的選擇。
其實鄭和也沒錯。
修仙什麽的，太累了……
當個普通人就挺好的。
陳落也問了下關於陸家的事情。
在渝州城陸家是很有名的。
鄭和就知道得挺多的。
這陸家原本就隻是一個比較普通的家族，家中倒是有人練武，偶爾在江湖中行走。
可這些年來這陸家卻是越來越興旺。
家中更滿是修仙強者。
門檻也越來越高，已經不是什麽普通人都能進去的。
但是對城中的百姓還是很好的。
在渝州城這裏有著不錯的名聲。
這點並沒有什麽意外。
畢竟修仙世家，同樣也是需要香火……
“公子打聽陸家是有什麽事情嗎？”
鄭和問著：“如果和陸家熟悉還好，可若是不熟悉，公子恐怕是進不去陸家的。”
“隻是稍微打聽下罷了。”
陳落也沒在過多的說什麽。
鄭和也不再問，那邊又來了客人，開始就去忙了。
等鄭和在回頭的時候，剛剛還和自己聊天的公子早就不見了，隻是在剛剛的座位下卻是留下了三兩銀子。
鄭和拿著銀子有些發楞。
這……這有些多了啊。
十來文錢的事，現在卻這樣多，這……
左右看了下，想要將錢給那公子，可惜已經找不到，隻好將這銀子給收了起來。
或許，今天是自己的幸運日呢。
……
陳落來到了陸家。
無需別人指引，隻需朝著那氣運最盛的地方而去就行。
剛到陸家，陸家之內便有人出來迎接。
陳落並沒有隱瞞自己的氣息。
或者應該說，在進入渝州城的時候，他身上那凝氣九境的氣息就從沒隱藏起來過。
九境修為，不高，也不低。
在現在的大周中，剛剛好……
陳落也總算明白了自己在那氣運中感覺到的隱隱約約的熟悉氣息是怎麽回事了。
“陳……陳爺爺？”
時鳴看著出現在麵前的陳落，幾乎有些驚訝了起來。
她從沒想到過，竟會在這時候見到陳落。
自白玉蟬死後至，她便再也沒回去過邯鄲。
“許久不見了，時鳴。”
陳落笑著點頭。
時鳴點頭：“陳爺爺這次來陸家，是？”
“欲見陸真人！”
時鳴楞了下：“所以，老祖要我們迎的便是陳爺爺？”
“或許吧！”
時鳴不知道在想什麽，但還是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陳爺爺請……”
她在前方帶路。
陳落在後麵跟著。
一路上沒在說話，就好像陌生人一樣……
陳落也覺得什麽不妥。
當初的小女孩已經成為了婦人……甚至離開邯鄲的多年。
有些東西本就疏遠。
自然也就不妥……
隻是……
“你回過邯鄲嗎？”
他問著。
時鳴沉默了下。
繼續走著。
許久才道：“自白姨死後，就沒回去過了！”
陳落點頭。
那也便是從未回去掃過墓了。
陳落內心不知道有什麽感覺，失望？還是有些遺憾，有或是不值……
或許多有吧。
畢竟，她也曾是她最為疼愛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