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個超真實罪案故事

第三章

我脫下手套,和許支隊握了下手,又拍了下林濤的肩膀,說:“你們繼續在現場加油,我和趙法醫去殯儀館了,先看看屍體再說。”

看過那段錄像之後,再看到解剖台上的屍體,我的心裏非常不是滋味。眼前的這個男人,早上還在溫暖的病**安靜地躺著,下午就躺在了冰冷的解剖台上。生與死隻有一線之隔,一切又都發生在眼皮底下,就算是法醫也有點兒難以接受。

為了克服這種心理障礙,盡快進入工作狀態,我們決定先對女死者曹金玉的屍體進行檢驗。

曹金玉的損傷很簡單,凶手一刀貫穿她的睡衣,在她右側上腹部形成了一個黑洞洞的創口,抬動屍體的時候,腹腔的積血還在汩汩地往外流。

趙永打開死者胸腹腔的同時,我仔細地分離著死者的頸部肌肉。

“損傷很簡單。”趙法醫說,“單刃刺器,一刀從肋間隙刺入,導致肝髒破裂,腹腔積血……”

趙法醫用勺子舀出腹腔的血液,說:“至少一千毫升。肝髒貫穿了,應該是傷到了肝門處的動脈。”

我沒有吱聲。

趙法醫說:“你在看什麽?這具屍體好像沒有什麽功課好做吧?凶手一刀致命。”

我搖了搖頭,說:“怕是沒那麽簡單。”

我剝離出死者的胸鎖乳突肌,左右兩側的頸部肌肉中段豁然可見片狀出血。我又用止血鉗夾起死者的嘴唇,在牙齦和口唇的交界部位,也發現了烏黑的出血區域。

“有捂壓口鼻腔和掐扼頸部的動作,但是屍體沒有任何窒息的征象。凶手應該對曹金玉有一個控製的過程。”我示意趙法醫過來看。

“嗯,”趙法醫說,“楊風先受了傷,曹金玉出來呼救,這時候凶手控製了曹金玉也是正常的。沒有什麽價值啊。”

我想了想,覺得自己的推斷還不成熟,便沒再說話。

接著我們檢驗了屍體的顱腔和背部,沒有發現什麽異常,我們倆互相配合著縫合了切口,又默默地把楊風的屍體抬上了解剖台。

楊風是從ICU直接送來殯儀館的,全身**,倒是省去了脫衣服的麻煩。他的胸口有一條縫合的手術疤痕,疤痕的附近還有一些小的縫合的創口。

“這條手術創口沒有皮瓣,”我拆開手術縫線,說,“說明這創口是醫生留下的,不是原有的創口。他的致命傷不在胸口。”

“可他是死於心髒破裂啊。”趙法醫說。

我取了探針,依次探查軀幹的幾處小創口,沿各個方向檢測創口的深度。忽然在某一處,探針陷入了創口深處,我小心地撥動著探針,感覺到探針的頂部碰到了內髒。

“就是這裏了。”我指著死者左側季肋部的一處創口說,“這一處捅進了胸腔,方向是斜向上的。”

趙法醫點了點頭,我隨即沿著死者胸部的正中線聯合切開了他的胸腹腔,露出了紅白相間的肋骨和粉紅色的腹腔內髒。

“死者季肋部和腋下的這六處創口,應該都是凶手捅的,和手術無關。”趙法醫說。

我點點頭表示認可:“創口形態一致,創角一鈍一銳,符合單刃刺器形成的創傷特征,創口的長度在三厘米左右,所以凶器的刃寬也是三厘米左右。”

“和曹金玉肚子上的創口形態一致,應該是同一種工具形成的。”趙法醫說,“不過這也是白說,一個人哪會帶兩種工具來殺人啊,是不是?嗬嗬。”

“這把刀很快啊。”我沒有回答趙法醫的話,仔細地分離著每一處損傷,“六處損傷,五處沒有進入胸腹腔。”

“沒進入胸腹腔,還敢說刀快?”趙法醫笑著湊過頭來看我分離的每一處創口。

“這個凶手其實挺背的。”我說,“你看,這六處創口,五處都是直接頂上了肋骨,刀刃要麽就是別在兩根肋骨之間,要麽就是沿著皮下走,沒有進入胸腔。其實起作用的就是這一刀。”

我拿起探針,從剛才發現的季肋部的那處創口伸進去,查看探針的走向,很快探針就通過肋骨進入了胸腔,然後一直延伸到了心包的位置。

“我說刀快的原因是,”我補充道,“永哥你看,這致命的一刀正好從兩根肋骨之間刺入心髒,刀刃的這一麵肋骨斷了,說明這把刀的鋒利程度足以切斷肋骨。”

“那其他幾處刀傷為什麽沒有刺斷肋骨?”趙法醫問道。

“你仔細看,”我說,“這幾刀的方向不對,沒有能夠對肋骨施加壓力,隻有其中一處別在了兩根肋骨之間,雖然沒有進入胸腔,但肋骨上也留下了削痕。”

趙法醫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心髒確實破裂了,這樣的損傷,即便做手術,也很難救活。唉,刀歪一點兒就沒事了。”

我們沒有再說話,一起打開了楊風的顱骨和後背,再也沒有發現其他有價值的損傷。和曹金玉不同,楊風的頸部和口唇是完好無損的。

我們默默地縫合,默默地把屍體抬上停屍床,默默地把屍體推進冰箱。這件案子的細枝末節在我的腦海裏流動著,卻很難拚湊出一幅完整的畫麵。脫下解剖服,我和趙法醫並排站在盥洗間裏,默默地洗著手。

“這個案子,好像法醫起不到什麽作用啊。”趙法醫先開了口,“損傷簡單,貌似除了死亡原因、致傷工具,我們沒法再確認其他線索了。”

“死亡時間都已經明確了。”我衝著手上的泡沫,“需要我們解決的就是犯罪分子刻畫的問題,他是什麽人,他為什麽要殺人,他現在處於什麽狀態。”

“我們能做的基本都做完了。”趙法醫關上水龍頭,說,“其他的,是不是有些勉強了?這種事,推斷對了還好,推斷錯了,案子破不了的責任可就全推給法醫了。”

趙法醫說的是實情。

我搖搖頭:“一切都是為了破案,我們必須做到自己力所能及的。就算有失誤,就算會被批評,也不能因為這樣就不做分析了啊。”

“你是省廳領導,”趙法醫聳聳肩,“你說錯了沒事,那你就多說點兒嘛。”

我們洗完了手,坐上勘查車,天色已經漸漸黑了,趙法醫和司機商量著晚上去哪裏吃飯。我的腦海裏鬧哄哄的,根本沒有聽清他們在說什麽。車子引擎啟動的刹那,我突然靈光一閃,腦海裏的那團迷霧瞬間消散得一幹二淨,我定了定神,開口道:“永哥,我覺得通過屍檢,我們至少可以分析出四個非常重要的問題。”

這句話就像是投進水裏的一枚炸彈,他們的討論戛然而止,趙法醫猛地轉過身來,雙眼放光,開口就問:“哪四個問題?”

我笑了笑,法醫都是這樣,發牢騷歸發牢騷,想要破案的迫切心情卻不會因為牢騷而改變。

“首先,”我打開手中的礦泉水瓶,喝了一口,說,“凶手的目的,不是殺人,而是報複。他的初衷不一定是置人於死地。”

趙法醫想了想,點頭讚同:“沒錯,死者身上雖然被捅了好幾刀,但位置都是在腋下和季肋部,都不是朝著重要的髒器去的。嗯,這一點很重要,對於以後的定罪量刑起關鍵作用。”

“這個作用可能不大,”我笑著說,“上門殺人,殺了兩個,估計也是難逃死罪。我是想通過凶手的行為,分析一下他的心態,以便更好地了解我們的嫌疑人。”

趙法醫點了點頭,用期待的眼神看著我,等待著我的下一個分析。

我接著說:“第二,我認為凶手是右手持刀,而且他的右手可能受傷了。”

趙法醫在省廳學習過一年,對這種判斷思路並不陌生,他點了點頭,說:“同意。死者的損傷位於左側腹部和左側腋下,這就意味著凶手是右手持刀和他正麵接觸。如果是左手持刀沒法形成這樣方向的損傷,也不可能是左手持刀從死者背後襲擊。”

我補充道:“屍體上的六處損傷,三處頂上了肋骨,兩處刺斷了肋骨,這說明凶手用的力量很大。刃寬三厘米的小刀一般都沒有護手,所以凶手捅人的時候,他的手會隨著用力而向前滑動。之前我也說了,這把刀很鋒利,緊握小刀的手一旦滑動到了刀刃的部位,就很有可能受傷。”

“嗯,”趙法醫說,“這個不用解釋了,我完全讚同,那麽第三點呢?”

我清了清嗓子,接著說:“第三點,我認為凶手可能是死者的熟人,或者說,就是死者的學生家長。”

“什麽?”趙法醫一臉驚愕,“這可涉及偵查方向了,有什麽證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