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個超真實罪案故事

第三章

雲泰市公安局法醫學屍體解剖室的解剖台上,我們已經將9袋屍塊拚接成了一具完整的屍體,看上去是個容貌姣好的女性。

我們反複查看每一塊屍塊的形態,並沒有發現開放性損傷。

“看來可以排除機械性損傷死亡。”參與本案屍體檢驗的高法醫一邊清洗掉手套上的血跡,一邊說,“沒有開放性損傷。”

“但是,你沒有發現屍體的屍斑很淺淡嗎?”我說。

屍斑是在人體死亡後2小時左右,由於血液循環停止,心血管內的血液因重力作用,沿血管網向下墜積,高位血管空虛、低位血管充血,透過皮膚呈現出的暗紅色、暗紫紅色斑痕,這些斑痕開始是雲霧狀、條塊狀,最後逐漸形成片狀。一般屍斑淺淡多見於嚴重失血或者溺死的屍體上。

“看來死者在死後不久就被肢解了。”黃支隊插話說。

“是的,既然死者不是死於失血性休克,那麽因為死後被肢解而大量失血,屍斑也可以是幾乎不可見的。”我補充了一句,“殺完人能夠迅速完成屍體肢解的動作,說明凶手肢解屍體的工具應該是隨手可以找到的。”

我拿起血腥味濃重的死者的頭顱,看著食管、氣管的斷段和暴露的頸椎骨渣,突然感覺到一絲惡心。我抬起胳膊揉了揉鼻子,仔細看了看屍體頭顱和軀體的斷裂麵。

“頸部肌肉全部被血液浸染了。”我說,“難以從皮膚和肌肉有無出血判斷死者的頸部是否被掐壓。”

“可是死者的窒息征象是很明顯的。”高法醫說,“口唇和牙齒完好,可以排除捂壓口鼻腔導致的機械性窒息。”

我沒有說話,慢慢地沿著死者頸部的斷段切開頸部皮膚,暴露出死者的氣管。先檢查了死者的舌骨和甲狀軟骨,都沒有發現骨折。我搖了搖頭,說:“頸部不像是遭受過暴力作用。”人體的舌骨和甲狀軟骨很脆,如果頸部受壓可以致死的話,經常可以發現舌骨或者甲狀軟骨的骨折。這兩處的骨折也會成為法醫推斷機械性窒息致死的一種依據。

“既然不是掐頸,不是捂嘴,那怎麽導致窒息的呢?”我很疑惑,“難道是溺死?”

帶著問題,我小心地切開了死者的氣管。

雖然有血液倒流進入死者的氣管,但是可以清楚地看見死者的氣管壁黏附有氣泡,而且氣管壁嚴重充血。

“難道真是溺死?”我用止血鉗指著氣管壁說。溺死的屍體如果不是氣管內完全灌滿了水,那麽因為在水中劇烈地嗆咳,經常會在氣管內發現氣泡。同時,因為嗆咳,死者的氣管壁會有明顯的充血征象。

“怎麽會是溺死?既然是溺死,凶手為什麽要碎屍?難道打撈上屍體以後在野外碎屍?這個太少見了吧。”黃支隊說,“會不會是血液流進氣管後,因為屍塊的搖晃而產生的氣泡?”

“這個也有可能,那就要看……等等!”我看見高法醫正在從死者腹腔裏拉出胃,大喊道。

“如果是溺死,胃內肯定有溺液。”我接著說。

高法醫嚇了一跳,隨後看了看軀幹部的斷段和已經截斷了的腸,說:“這個恐怕看不出來吧。胃上的食管斷了,胃下的十二指腸附近也被截斷了,有水也流完了。”

我點點頭,覺得高法醫說得有道理:“不管怎麽樣,仔細一點兒吧,用幹淨的工具打開胃看看,不要擠壓。”

當我們小心翼翼地打開死者的胃,驚喜地發現胃真的是充盈的,除了水,什麽也沒有。

“謔謔,當真有水,奇了怪了。”高法醫說。

“可能是因為上端食管保存得比較長,屍塊的體位也沒有太大改變,所以沒有反流。溺液剛剛進胃,死者就死了,胃的幽門閉鎖,所以即便十二指腸下方被截斷,胃內容物也沒有過多流失。”我一邊說一邊用幹淨的舀勺把胃內的水舀進一個幹淨的玻璃瓶,“你們看,胃內的水還是顯得比較清澈的,雖然有血液灌流進來,但是並沒有發現泥沙、水草之類的東西。所以我覺得她嗆的水應該是幹淨的水,不是小湖池塘之類的地方,送去做矽藻實驗吧,就能確定了。”

“看來是在室內被溺水的。”黃支隊說。我們都注意到了黃支隊用的是“被溺水”這個詞。黃支隊接著說:“把死者的頭發剃幹淨,如果她是頭部被人摁在水裏溺死的,那麽她的損傷當然不在頸部,而應該在腦後。”

聽到黃支隊的想法,我非常高興。這確實是很有道理的推斷,頸部的肌肉被血液浸染,但是頭皮質密,其下的損傷不會被血液破壞掉。如果在腦後發現有皮下出血,那麽就更加印證了死者是被人摁入水中嗆水身亡的推斷了。

不出所料,死者腦後左右各見一處皮下出血,看形態,應該是手掌和拇指在死者腦後形成的痕跡。

在高法醫發現死者腦後皮下出血的同時,我用放大鏡仔細觀察了屍體軟組織和骨質的斷段。

“死亡過程已經清楚了。”我說,“分屍工具看來也不難分析了。”

高法醫和黃支隊探過頭看了看我手上拿著的放大鏡照的地方。黃支隊說:“嗯,手法拙劣,看來對人體組織不太熟悉。”

高法醫也笑了笑,說:“是啊,專找致密的肌腱處下刀,不會找關節,刀子還不鋒利。”

黃支隊又仔細看了看斷段,說:“軟組織是用刀子割開的,但骨頭不是,是用電鋸鋸的。”

我點了點頭,對黃支隊的分析表示認可:“是啊,骨質斷段呈階梯狀,而且階梯間隙整齊,不是手工鋸,是電鋸。”

“嗯,有電鋸的人還真不多,你們家有電鋸嗎?”黃支隊若有所思地說,抬起頭問我們。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說:“剛才說了,凶手應該很容易找到肢解屍體的工具,那麽說明凶手家裏應該有電鋸。”

“其實我不太擔心發碎屍案。”站在一旁的黃支隊看我們已經確定了死者被殺死的過程、明確了分屍工具,突然充滿自信地說,“如果咱們能夠再縮小屍源的尋找範圍,偵查員就一定有信心破獲。”

我知道死因查得再清楚,也難以對偵破案件發揮作用,但是查找屍源在碎屍案件中發揮著重要作用,隻可惜眼前的這名死者確實太普通了。所謂的普通,是指我們在屍體上並沒有發現任何能證明她身份的特征。

“沒有特征,我們也得把基本特征總結出來。”沒能發現重要的能夠個體識別的特征,我也很沮喪。

這起碎屍案件,因為屍塊全部找全了,性別、身高、體重自然不是問題,因為恥骨聯合也在,年齡的推斷也會很容易。

我拿起手鋸鋸下了死者的恥骨聯合,走到水池旁,慢慢地分離恥骨聯合上的軟組織。

“奇怪了。”在檢查死者腹腔髒器的高法醫說,“死者的**內有冰碴兒。”

我連忙走過去看,果真,從切開的**內,高法醫用止血鉗鉗出了幾塊小冰碴兒。

“最近附近地區雖已入冬,但是普遍溫度在5℃左右,**內的尿液怎麽會結冰呢?”高法醫說。

“難道是屍體在冰箱內保存過?”我說,“既然剛才分析了死者死後2小時之內就被肢解,說明死者被肢解後放進了冰箱冷凍?”

我拿起死者的上臂和下肢,檢查著指關節的活動度:“屍僵完全緩解了。死者已經死亡2天以上了。”

“等等,我有點兒亂,得捋一捋。”黃支隊揉著腦袋說,“目前看,死者應該是死後2小時被人用電鋸和刀肢解,然後被放進冰箱冷凍。48小時以後,凶手從冰箱內拿出了屍塊,然後拋屍到這裏,是嗎?”

我點了點頭。

“可是,胃內也全是溺液,為什麽就完全化凍了,而**內的尿液卻沒有化凍完全還剩下冰碴兒呢?”一旁負責照錄像的痕檢員說。

“這個容易解釋。”黃支隊揉搓著自己的下巴說,“胃組織不如**組織致密,保溫效果也差。而且屍體腹部被截斷,胃的一半暴露在空氣中,而**隱藏在盆腔內,周圍的盆腔髒器和腹壁組織把**包裹,化凍化得慢一些也是正常。”

“這個發現,有價值嗎?”高法醫問道。

我和黃支隊都在思考,沒有回話。我慢慢地剝離開死者恥骨聯合的軟組織,觀察恥骨聯合的形態。

“根據這個恥骨聯合,估計死者24歲左右……”我的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剛從省廳被指派過來的我的好友林濤急匆匆地走進了解剖室。

“拋屍點找到了。”林濤氣喘籲籲地說,“從屍塊墜落的上方,我們沿著高速公路邊緣找到了拋屍點。那裏的護欄上發現了滴落的血跡。隻可惜這個地方正好沒有監控。”

黃支隊說:“如果真的是從高速上扔下來的,還真不好查了。這條高速公路是貫穿江南各省的主幹道,即便不是高峰期,每天仍有數萬輛汽車經過,如何查呢?”

我想了想,說:“如果是這樣,那麽**內的冰碴兒就有用武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