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選擇
屏幕上的鏡頭給到了萊拉。
她蒼白的臉上冒著冷汗，萊拉的聲音克製不住地顫抖起來：“不會的，你為什麽會成為這樣的人，爸爸……”
如果說大都會和那些人的死亡還在萊拉的預料之中，那麽【克拉克】的所作所為就是萊拉無法預測的了。
她的父親，總是教導她成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的父親，最後在現實中卻成為了一個暴戾的統治者。他辜負了那些信任他的朋友，傷害了那些無辜的人，將世界籠罩在他紅色的披風之下，【克拉克】曾經是個追求正義的英雄，現在卻成為了不義的暴君。
萊拉完全無法接受這點。
她無法接受現實和她生活的世界完全相反，無法接受自己所經曆的一切都是【克拉克】在夢境中的自我彌補。
甚至連她本身，都是不存在的。
他們又回到了大都會的廢墟之上。
萊拉跪倒在地，而【克拉克】站在她前方不遠處的位置。男人抬起頭看向大都會烏黑的天空與其他城市接壤的地方，那裏已經開始破碎了，像是敲碎的蛋殼，有一片一片的碎塊正從上麵掉下來。
他苦心製造的美好世界正在崩塌，【克拉克】明白這點。
他聽見他不可能存在的女兒還在那裏跪著，現實對於她而言是很殘酷的，【克拉克】本不想讓萊拉知道這件事。
但是她的固執惹惱了他，他才將真相說出口。【克拉克】又開始後悔了，他每次做完選擇的時候都會後悔，成為最高元首之後的每個日日夜夜都會質疑自己，打死【綠箭俠】之後又會悲傷地去參加他的葬禮……
自從明日之城消亡之後，明日之子就再也沒有做過他不後悔的選擇了。
他或許不應該讓萊拉知道這個世界的真相的，【克拉克】不忍地移開視線，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她又能幹什麽呢？她是個連實體都沒有，無法存在於現實，隻能存在於他的夢境的想象中還活著的女兒。
“不對，”萊拉捂著她的胸口朝【克拉克】咆哮道，“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那我是怎麽回事，爸爸？我現在就在這裏，就在你麵前，怎麽會是假的呢？！”
萊拉很確信她沒有被【克拉克】所操控
，雖然她確實受到過【克拉克】的影響，但要說萊拉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想法都是按照【克拉克】的夢來，就是完全不可能了。
她應該是獨立的個體，而不是依附於【克拉克】夢境存在的幻覺，萊拉本是這樣認為的。但是通過看看【克拉克】給她看的記憶，她已經明白了【露易絲】與【克拉克】的孩子確實是在當年的紀念日就死去了。
這與萊拉一直以來堅定的想法是完全相悖的。
“你是特殊的，萊拉。”【克拉克】的這句話傳到她的耳裏的時候，萊拉才緩緩意識到，不久前他也曾對她說過這句話。
【克拉克】說：“我後麵也曾追查過為什麽你會和其他人不一樣，直到那個外來者的到來我才知道原因。那個外來者手中一顆和‘夢境’相關的石頭在意外之下從縫隙中卷入到我的夢，偶然和你融合在了一起，你從此便擁有了自我意識。”
萊拉的整個身體僵住了，過了好一會她才說道：“所以我也……是假的？我的人生是假的、我所知道和經曆的一切都是假的、甚至連我本身都是假的，是嗎，爸爸？”
【克拉克】下意識地否定道：“不，萊拉！我一直都把你當成是我真正的女兒，隻要你還願意，等到我把那個外來者解決了，我們還可以像以前那樣生活在這裏。”
“你是真的，”最高元首蹲了下來，他朝萊拉伸出手，停在半空之中等待著萊拉的回應，“在我眼裏，你一直都是真的，萊拉。”
“我們一起生活在這裏不好嗎？”這個在現實中統治著世界的男人這樣說道，他祈求的話語在萊拉的心中泛起陣陣漣漪，“外麵的世界很殘酷的，那些人都想傷害我們。但是在夢裏不一樣，這裏很安全。”
“我是不會接受的。”
萊拉一巴掌打開了【克拉克】伸過來的手，對方的臉色像是那巴掌直接打在了他的臉上似的。
她已經沒有精力去注意【克拉克】的臉色了，萊拉隻是自顧自地說著：“你怎麽能這樣對我呢，爸爸？”
“你從小告訴我正義是對的，邪惡是錯的，告訴我這個世界上的美好是多過於罪惡的，”萊拉說，“你這樣一字一句地教導我，讓我成為大家都喜愛的英雄。”
“你怎麽可以在我的
世界塑造被你塑造成這個樣子之後又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你在現實中做了和你說的完全相反的事情？”
【克拉克】怒不可遏：“難道這怪我嗎，萊拉？你也和他們一樣要把一切的罪名怪在我的頭上嗎？如果不是【小醜】殺了【露易絲】，如果不是他毀滅了大都會，難道我會走到今天的這個地步嗎？”
“所有人都在怪我，”【克拉克】提著萊拉的披風一角將她拉了起來，他的眼睛已經被憤怒所充斥，猩紅色的瞳孔像是被血染紅的月亮，流下悲傷的月光，“所有人都說是我錯了，但錯的那個人不應該是【小醜】嗎？”
【克拉克】仿佛已經很久沒有和人麵對麵地談話過了。
他說：“我把他殺了難道不是件好事嗎，萊拉？你告訴我，如果是你，你願意讓【小醜】活著，還是殺了他？”
【小醜】微笑著的臉在萊拉眼前放大，她明明從未見過這個紫西裝的男人，但在看完【克拉克】的記憶之後，她仿佛能夠感到自己對他充滿了刻骨的恨意。
不把那個男人挫骨揚灰，怎麽慰藉大都會的亡靈？不把那個男人殺了，怎麽對得起【露易絲】？
萊拉的手無意識地拉扯了自己的短發，她想脫口而出“殺了他”，但還能勉強知道自己在和【克拉克】爭執的事情遠不止這個。
萊拉說：“你告訴我超級英雄從不殺人，爸爸。【小醜】應該死，但不應該是你……”
“那誰來殺死他，誰來讓他受到懲罰，萊拉？”【克拉克】質問道，“如果【小醜】能按照人類的法律處以死刑，那麽他早該死了，他是不會有機會來傷害大都會的。”
【克拉克】終於在這場漫長的拉鋸戰中稍稍占據了上風：“你和他們一樣成為了懦夫，萊拉。在法律無法殺死那個罪犯的情況下，你不願意承擔殺死【小醜】的責任，還妄想著其他人替你動手。”
但他隻占據了一瞬間就被萊拉的話語打倒在地。
萊拉說：“明明你才是懦夫，爸爸！”
“夢境是潛意識的延申，爸爸你在夢中也希望【小醜】受到懲罰，但代替你出手的還是教父，”萊拉抓住了【克拉克】露出來的馬腳，“你想讓他死，卻不願意承擔殺死他的後果。”
“而且
這件事不隻是【小醜】的死。”萊拉強調道，她幾乎能看到【克拉克】在殺死【小醜】後的整段記憶，也隻有超級大腦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麵消化完那些年的事情。
越是如此，萊拉越是發現【克拉克】的心並沒有在殺人之後撫平，他變得越發極端，成為了一個壓迫別人的人。
萊拉說：“在最開始殺死【小醜】的時候，也還是有更多的人支持你的，爸爸。因為他們知道你失去了什麽，知道你殺了一個混蛋，他們認為你在這之後會走出來。”
“但你沒有，爸爸，”萊拉痛苦地說，“你後麵不僅殺死了無辜的人，還殺死了可敬的英雄。原本站在你這邊的人也開始走向了你的對立麵，難道你沒想過是你的問題嗎？”
【克拉克】正想要嘴硬回答萊拉的問題，但他的女兒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萊拉說：“你太偏執了，爸爸。明明你有那麽多的機會可以收手，但你沒有，你還是一意孤行地走了下去。”
“我為自己是【超人】的女兒而驕傲，但為我是最高元首的女兒而感到羞恥。”
萊拉話音剛落，就感到前方傳來熟悉的音浪，她的父親的鐵拳直接朝她的腹部襲去。這次萊拉早有準備，她飛高逃離了【克拉克】的攻擊範圍，卻被她更有戰鬥經驗的父親拉住紅色的披風往地麵上一砸。
已經不想再和萊拉進行無謂的爭執的【克拉克】說：“我從沒教過你這些，也沒教過你怎麽反抗我，萊拉。”
萊拉一咬牙，熱視線噴湧而出，直直地朝她父親的臉皮上射去。
氪星人打起來的力量足以撼動大地、撕裂雲層。這個世界除了他們之外也沒有其他人了，所以萊拉也就沒有收手。而對【克拉克】來說，早在多年前殺死【小醜】之後，他就很少收起自己的力量了。
他們的拳頭擊碎了大地，腳步踏平了廢墟，血紅色的視線毫無阻擋地射向天空，留下了淡淡的殘影。
萊拉最終是比不上【克拉克】。
最高元首在和反抗軍對抗這幾年已經學到了不少的戰鬥技巧，而在還沒有成為最高元首之前，他積累的經驗也是萊拉無法匹敵的。
她的額頭上是【克拉克】用拳頭將她砸向地麵時留下的傷口，隱隱約約有
血滲出來。現在【克拉克】的心情不可能美妙，已經知道這裏是夢境世界的萊拉看了一眼漆黑的天空，太陽光連一絲都沒有漏下來。
這裏的天氣也是被【克拉克】操控著的。
如果有太陽的話，但也不行，萊拉一個閃避，躲過【克拉克】的熱視線，要是現在陽光普照的話，【克拉克】絕對會比現在難對付。
她的身上裹著廢墟上的灰塵，原本紅藍色的製服現在已經變得十分肮髒了，紅靴子宛如陷入了汙泥一般，萊拉十分狼狽地躲避著【克拉克】的攻擊，然後找到空擋在想辦法打回去。
突然，她的父親停止了動作。
“那些東西又來了。”【克拉克】看向他們腳下的大都會，他們飛在半空之中，剛好能將下麵死去的城市收入眼底。
萊拉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但那些東西似乎讓她的父親很苦腦，他原本要揮下來打在她臉上的拳頭都收住了。但他的拳頭沒有鬆開，也下意識地用戰鬥姿態麵對著萊拉。
萊拉也知道她的父親雖然現在已經不配稱之為英雄，但也不是個會在這種時候使用陰謀詭計的人。她低下頭，看向【克拉克】視線降落的方向，那是大都會焦黑的土地。
在那幹燥的土地之中，有一隻手突然冒了出來。
大都會的亡靈從泥土和廢墟之中鑽了出來，他們身上還穿著爆炸前的衣服。數不清的人站在大都會上麵，他們的麵部呆滯，眼眶裏麵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同一個方向，似乎從那地獄裏麵爬出來的隻有他們的軀殼，而沒有他們的靈魂。
站在《星球日報》大樓那個位置的還有一個穿著紫色西裝的亡靈，他看上去還有幾分理智，他引領著那些人走向大都會勉強還站立在地麵的上的一棟高樓，帶領著那些人一起爬了上去。
“他們是？”
“是我的夢魘，”【克拉克】說，“夢境並不是涇渭分明的，一旦美夢受到的破壞過大或者我的情緒波動太大，那些不好的夢境就會占據上風。”
萊拉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她看著歪歪扭扭地抱成一團站在破損的大樓樓頂的人說道：“那現在該怎麽辦，爸爸？”
“把他們全部殺了就會恢複原樣。”聽【克拉克】的話，他不是第一次做這件事
了。
但這次【克拉克】不準備出手：“你與我的爭執是無意義的，萊拉。這就是你的世界，你現在也無法脫離夢境而活下去。”
“更不要說你根本打不贏我，萊拉，”【克拉克】盡量客觀地和他的女兒闡述這件事，“你有想過之後的去路嗎？”
他試圖修複他和萊拉之間的關係，在【克拉克】看來，理想的情況就是萊拉願意回來假裝什麽事情都沒發生。
哪怕她不願假裝也是沒問題的，【克拉克】還有另一種辦法可以讓她恢複原來的樣子。
他的女兒隻是受到的衝擊太大了，哪怕他們拳腳相向，在【克拉克】眼中，萊拉到底還是他看著長大的孩子，他是不會為了……而犧牲她的。
萊拉一言不發，她確實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去哪裏。哪怕將這個夢境打破又如何，她還是隻存在於【克拉克】腦海中的幻想，他捏造出來了她的人生，讓萊拉現在赤|裸地麵對這個殘酷的現實。
不，萊拉靈光一閃，她突然想起之前還有一個人曾和她說過的話。
在這個虛假的夢境世界中，除去她和【克拉克】之外還出現過的第三人——瑪格麗特。
她當時的話雖然沒說清楚，但萊拉大致明白那意味著瑪格麗特想要讓她回到她身邊。不管是為了回收讓她產生自我意識的石頭還是想幹什麽其他的事，去找瑪格麗特似乎能讓她脫離現在的狀況。
但是未知的瑪格麗特又比她已經大變樣的父親好到哪裏去呢？
萊拉有些鬱悶地想。
見到萊拉不肯說話，【克拉克】繼續說：“把夢魘處理幹淨，這個世界就可以恢複如初了。動手吧，萊拉。”
他說：“這是這個世界保護者的工作。”
他這句話讓萊拉意識到了什麽，她說：“你之前說的保護者一直都是這個意思嗎？”
這個世界的保護者，這個美夢世界的守衛者最大的工作就是要解決那些危害他們的夢魘。
就像是花園裏辛勤工作的園丁，那些蟲子是需要定時噴殺蟲藥才能消滅的，而且也隻能消滅一段時間，在這之後，又會有不知道從哪裏爬出來的蟲子啃食著花園裏麵的鮮花。
“……有很長的時間，這個世界的保
護者一直是我，”【克拉克】說，“但是處理夢魘的時候時不時會讓我想起一些不太好的過去，於是我想這份工作應不應該交給別人。”
【克拉克】說：“所以我給了你選擇，萊拉。這麽多年來，哪怕你有一次不願意做這個世界的保護者，我都不會把這份工作交給你。”
“但你做得很好，萊拉，比我想得要好太多了。”
如果今天沒有外來者的幹擾，【克拉克】會想辦法將他的夢魘換個外貌，這對於夢境的主人來說並不困難。那些改頭換麵的夢魘會被他做成這個世界的NPC罪犯，萊拉之後在打擊罪犯的時候，其實就是在打擊這些夢魘。
【克拉克】說：“今天你該自己處理這件事了，萊拉。”
他有力的手掌放在萊拉的肩膀上，手指用力地按住了萊拉，讓萊拉無法動彈。一切又好像回到了那一天，年幼的萊拉在森林中答應了她父親的話。
她控製身體的能力在那一刻被更加強大的力量摧毀，萊拉連移動脖子的力量都沒有。她的反抗在【克拉克】的控製下宛如蜉蝣撼樹。
最高元首命令道：“殺了他們，萊拉。”
代替他殺了他們，將夢魘全部清理，把花園中的蟲子抹除，讓這座花園又變成原來的樣子，這就是萊拉作為保護者真正要幹的事情。
不！
萊拉咬緊牙關，如果現在她還在無法反抗【克拉克】的話，那之後豈不是和之前沒有差別？哪怕她知道再多的真相也沒用，之後還是要成為這個世界的保護者，繼續在這個虛假的世界和她的父親過家家？
抱著這樣的想法，萊拉決定：
A.嚐試反抗。
B.用盡一切力量反抗。
C.反抗，轉身揍他丫的。
“這個是？”喬納森泛紅的眼睛看著屏幕上卡住的畫麵和突然跳出來的選項，小孩還不懂發生了什麽，電影似乎到了收尾階段，但是突然跳出來了一個讓觀眾選擇的互動選項。
不知道為什麽很懂這個的達米安扶著下巴：“是這種互動類型的電影啊。”
但因為碟片是在他們這裏的，所以其實所有選項他們都可以選一遍。
有三個選項的話就意味著有三個結局，結局肯定
是不同的，達米安不知道從哪裏開始陰暗湧動的好勝心讓他想在這三個選項中選擇最好的。
他非常認真地想了一下這三個選項的區別，然後兩眼冒出精光。沒錯，名偵探達米安已經找到了最有可能達成美好結局的選項，那就是——
“選C！”
“選B。”
前者是達米安說的，後者是蝙蝠俠說的。
超人尷尬地看了一眼兩人，他問：“你有什麽看法，B？”
畢竟蝙蝠俠早在十幾分鍾前就在看這三個選項了，思考的時間更長，想必能考慮得麵麵俱到。
蝙蝠俠說：“影片裏麵的【超人】脾氣並不好，可以說是他大部分時候都是自相矛盾的。麵對這種人，如果一味地順從他，極有可能會讓他越來越膨脹，不由自主地將你當成下位者。”
“但如果隻會單純地反抗的話，又會讓【超人】非常不滿，非但不會引起他的惻隱之心，還會讓憤怒的【超人】用更強的力量來鎮壓萊拉。”
蝙蝠俠的話分別對應電影中的C選項和A選項。電影的三個選項從A到C，對於超人的反抗力度是越來越強，而蝙蝠俠選擇了中間的B選項。
超人讚同：“我覺得挺有道理的。”
“那達米安，你有……”
達米安沉思了幾秒：“就按照父親說得來，我相信父親的選擇是正確的。”
所以他們最後選擇了B。
隻有喬納森心中略有不安，男孩在想，平行世界的爸爸一看就和【蝙蝠俠】相性不好，由【蝙蝠俠】的同位體來做出電影結局的選擇真的能達成最好的結局嗎？
但他在怎麽想也無法阻止其他人的選擇，在按下確定鍵之後，屏幕上的畫麵開始流動。
“已選擇B。”
萊拉爆喝一聲，她每根骨頭都在血肉之間翻滾，試圖撕破那股束縛住她的力量。猩紅色的熱視線占據了她的眼球，她的嘴唇被她下意識地咬住，她麵部猙獰，但終究是沒有在夢境的主人【克拉克】的強製要求下往下飛去。
但這樣的舉動卻再次惹惱了【克拉克】。
他被氣笑了，最高元首拽住萊拉的短發往後一拉，他靠近萊拉的耳朵，在那裏咬牙切齒地說道：“我還是太縱容你了，萊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