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你治愈我

第69章 前途晦明

第六十九章 前途晦明

說完這句話後,我懷著緊張的心情,謹慎而又惴惴地看向沈冽。

明知不可以,卻又忍不住心中怦然,隻好將心事隱藏於真真假假,似是而非地小心試探著。隱藏在玩笑般口吻下的,是一顆羞於表露的真心。

既然厚著臉皮問出了這句不該問的話,做了這不該做的事,那就等於把自己的軟肋露在了對方的麵前,隻等著最後答案的審判了。

我看向沈冽的同時,他也在看著我。他並沒有輕率開口,而是眼睛直直地盯著那張許願券,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我現在的心情大約是被送上刑場的犯人,明晃晃的鍘刀業已懸在脖子上了,斬與不斬,隻剩那最後的一聲令下!

最終,沈冽將那張明信片重新取了回來,塞到我的手中嚴肅地開口:“不要開玩笑。我不是輕易許諾的人,許諾就一定會做到,所以你不要隨便把願望浪費掉。”

一句險些觸動禁忌的話,被沈冽無形瓦解,也將我從內心糾結的生死線上拉了回來。

我重新將明信片收好,用笑容掩飾著內心的無措,“不要這麽嚴肅嘛,開個玩笑不要當真。”

“不好笑。”沈冽言辭簡潔有力地把我這句話擋了回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我已經徹底明白沈冽的心意了,所有的情結不過是我的一廂情願,沈冽壓根連半分念頭都沒動過。

揭過此事不提,我一時訥訥無法開口,半天後才勉強說道:“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想告訴你。”

“什麽?”

我把柳青弋的美術工作室想要招實習生的事對沈冽說了,末了又補充道:“這是個靠得住的朋友,他本人的藝術成就更是不低,你畫畫之餘在他的美術工作室裏學習,肯定會有收獲的。”

沈冽的表情沒有太多驚喜,而是波瀾不驚地接受了這個實習,他甚至連細節也沒多問,似是對我的安排全盤接受,全然放心。

我對著這樣一個沈冽,心中複雜無比。

自從我帶沈冽見過柳青弋後,這位藝術家對沈冽十分滿意,二話不說就用最快的速度給他安排了實習工作。

這份實習工作很自由,柳青弋不限定沈冽非得定時定點地到工作室上班,而是讓他一周去工作室領一次任務,隻需要在規定的時間內把任務完成就好。

平時沈冽跟著我練畫,回去之後就用閑時完成實習工作,學畫賺錢兩不誤。時光飛逝,一晃就到了九月的開學季。

最近兩次給沈冽授課之後,我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給天才上課不是那麽好上的,他能舉一反三也就不說了,最近看他的畫技成熟圓潤,竟隱有趕超我的趨勢。

沈冽就像一塊幹海綿,一旦被扔到水池裏就用最快的速度吸取了水分。而我這譚池水太小,現在即便是搜腸刮肚,也越來越覺得沒有什麽可以教給他了。

這幾日我都在心裏盤算著怎麽替沈冽謀求更好的資源,心裏唯一琢磨,便把算盤打到了王沁的身上。

趁著周末王沁休息的時候,我跑到她家去準備遊說。

“沁啊,我最近不是一直在教沈冽畫畫嘛。這家夥果然是個天才,進步太快了。”王沁是個綜藝狂魔,跑男刷完了之後開始熱衷於極限挑戰,我進了門之後她也懶得招呼我,兩眼一直盯著電視屏幕沒歇過。

王沁聽了我的話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她不走心地“嗯”了一聲,從茶幾上的果盤裏拈了一隻葡萄扔進嘴裏。

我先做好鋪陳,然後繼續開口引出下麵的話題:“然後我這不是想著嗎,沈冽進步這麽快,我又沒太多東西可以教給他了,當然要給他找一個更好的老師才對。”

王沁嘴裏嘟囔著吐出一瓣葡萄皮,隨口搭話道:“你要給沈冽找老師,你瞄上誰了?”

“柳青弋的……”

我話還沒說完,王沁一聽到柳青弋的名字立刻來了精神。她拿著遙控器把電視節目按了暫停,掉過頭來看我道:“你想讓柳青弋教沈冽畫畫?唔……這也不是不可行,畢竟沈冽現在就在他的美術工作室裏實習呢,讓他教點沈冽東西也無可厚非。”

我對王沁這斷章取義的能耐非常無語,我話還沒說完呢,她卻先胡亂猜測起來了。

“其實吧,柳青弋固然畫工一流,但你看他又唱戲又搞美術,平時肯定很忙,哪兒有時間指點沈冽畫畫啊。”在我心中,柳青弋並非教導沈冽畫畫的最佳人選。他從小跟著爺爺耳濡目染,固然自身藝術修養不低,但奈何一心兩用,所學駁雜。

而沈冽是要專心致誌走美術路子的人,他天分高,各種風格都能駕馭,注定要將在美術界踏出一道輝煌的路來。所以以沈冽的天分,柳青弋想要教導他還有些不夠看,既然是天才,那就應該是最好的老師才能和他匹配。

“那你想讓誰教沈冽?”王沁不解地問了一句。待她皺眉思索了片刻後,不禁立刻變了臉色,目瞪口呆地道:“你不會是想讓柳談大師親自指導吧?”

我毫不猶豫地點頭,“的確,我就是這麽想的。”

王沁“呸呸”兩口把嘴裏的葡萄皮吐了出來,朝天翻了個白眼:“你還真敢想!柳談老爺子那是什麽人?那是美術界的泰鬥,國畫界的國寶!他老人家成名的時候你我還沒出生呢,這種人物沈冽怎麽高攀得起?你還是趁早打消了這個念頭吧。”

“沈冽怎麽高攀不起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啊!”縱然王沁一口否決,我不肯輕易放棄:“我聽說這位柳談老爺子是惜才的。雖然沈冽沒有什麽高等美院的學曆,但美術界從來不是一個看學曆的地方,多少學院派出身的畫家一身匠氣,相比之下沈冽畫中的靈氣是多麽可遇而不可求的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王沁擺了擺手,“但是柳談老爺子這一生見過的天才還少嗎?他可是國畫界的風雲人物,此生不知見過多少所謂的天才、大師,眼界自然也高。別的不說了,就拿陳置玉來說吧。他人品雖然不怎麽樣,一手畫確實畫得不錯,但他的《聞香》拿到柳談先生麵前,也不過得了個‘尚可’的評價,你覺得沈冽能好到哪兒去?”

“我……”我被王沁問住了,一時語塞。

“況且美術界是個藏龍臥虎的地方,出兩三個天才並沒有什麽稀奇。柳談老爺子教書育人了一輩子,但他現在畢竟年紀大了。你覺得他能有多少精力去照拂這些‘天才’?每一個他都要盡心盡力地去教導嗎?他並沒有這個義務啊。”

我被王沁這番話點醒,當時我隻是一廂情願地想要把沈冽的畫送到柳談老爺子麵前,希望柳先生能夠惜才,點播沈冽一番。但我卻沒有先掂量分寸,考慮下這個計劃的可行性,隻是一頭熱地往上衝。

再回頭想了一下,我不禁捫心自問,是我對沈冽的才華太有信心了嗎?他的水平真的能納入柳先生的眼界嗎?我一時陷入了苦惱之中,不知此事何解。

王沁見我不說話了,打了一悶棍之後又給我塞一顆甜棗,“你也別太泄氣,可以把沈冽的畫拿給幾個藝術經紀人看看,萬一被人看中就捧紅了呢。”

我聽了王沁這個建議,無聲地搖了搖頭。現在美術界的商業運作模式是最快捷、最容易紅的路子,隻要後台硬,藝術經紀人肯往裏麵投錢,肯下力氣捧,捧出一個當紅的畫家並不是什麽難事。

但我不希望沈冽走上這條路,我不希望他被一時的利益所綁架。我真心的希望他能夠在藝術上有所成就,成為被人稱道一時的畫家,甚至在美術史上也能留下一筆,我認為沈冽充分地有這種潛力。

王沁看到我的表情,也猜到我有些不願,忍不住勸我道:“你也別罵我庸俗。自打我從油畫專業轉行到插畫界,就徹底和‘高雅’、‘理想’這類字眼絕緣了。理想固然重要,它璀璨得就像天上的星星,但人不能靠仰望星空活著,還需要腳踏實地,因為人活著要吃飯。我想你也不希望看著沈冽成為第二個張存義,不想看他為生活所迫,美術事業不溫不火,苟延殘喘的模樣。”說到這裏,王沁定定地看著我,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嚴肅:“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酷,要格調,就沒錢,我想你也不希望沈冽日後怨恨你。”

“我當然不能代替沈冽做決定,”我承認我被王沁這番話說得心驚,但思量一番後,還是堅定了來意,“要走哪條路選擇權在他,但是我想先替他把路鋪好。以你和柳青弋的交情,難道不能讓沈冽和柳談大師見上一麵嗎?如果柳先生看過沈冽的畫後仍然無動於衷,那我也無話可說,不再執著了。”

利用王沁和柳青弋的關係,讓沈冽和柳談大師搭上線,我承認這對不起王沁,是我讓她為難了。但我比誰都希望沈冽好,就算被王沁罵厚臉皮我也認了。況且我對沈冽有信心,我覺得沈冽的畫一定可以讓柳談大師另眼相看。

王沁聽了我的話,皺著眉頭盯著我半晌。她忽然偏了偏頭,托起了下巴沉吟:“蘇荇,這事兒我怎麽琢磨著這麽不對勁呢。”

我不明就裏地問她,“哪裏不對勁?”

“沈冽是你什麽人啊?你對他的事這麽上心,你是不是對他的關懷太過了?”王沁說道這裏,眼神也變得遲疑了起來:“你難道是……喜歡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