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童年暗號
一頂小轎悄然落在後門,看門老仆忙低聲招呼家仆出迎,“主人回來了!”
吉墨西下了轎子迎麵而來,白鏡腦子轉得飛快,覺得這是引起吉侍郎注意的好機會,正想伸手去拉妹妹一起見禮,白成影卻像從獵人的羅網下僥幸逃脫的小兔,逃命似的鑽進後門溜了。
“噢,是你啊……你叫阿,阿……”
“小人賤名白鏡!”上次在吉府後門匆忙見過一麵,想不到吉墨西居然記得自己,白鏡的心不由興奮地加速跳動,急忙行禮。
“噢,對,阿白,方才那是……”吉墨西向著白成影離去的方向指了指。
“是小妹,有幸在夫人的杏林學堂讀書,窮門小戶的孩子沒見過世麵,還望侍郎見諒!”
“不愧是兄妹啊,果然長得有七分相像……本官一會兒要去為門生主婚,府上的家仆歲數都大了,這大喜的日子,本官也想帶個儀表堂堂的後生去送賀禮,撐撐場麵,你願不願跟本官跑一趟?”
白鏡喜得心底發癢,比在“回頭路”裏贏了把大牌還要痛快,“能為侍郎跑腿是阿白的福氣!自然願意!”
老仆便帶著白鏡進了門房,替他換了件體麵的衣袍,又交給他一隻沉甸甸的小箱捧著,他便一路小跑跟著吉墨西的轎子來到了新郎家中。
靠著吉墨西的麵子,白鏡也在酒席上混了個座位,這一桌都是吉墨西的門生,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眼前這樁婚事——
“哎,聽說這新娘是夏官員外郎家的獨生女兒呢,這新郎出身那麽貧寒,若不是吉侍郎愛才,主動出麵幫他保媒,他哪裏能娶到這樣的官家千金啊!”
“嘖嘖,等那嶽父嶽母百年之後,這豐厚的家資可就全歸了那新郎一個人了,這一夜之間,美人、門第和家財全有了,真叫人羨慕啊!”
白鏡默默聽著,心裏頭卻冒出一句難聽的話,“這不就是……吃絕戶嗎!我以為這群讀書人有多清高呢,原來也是一群俗人啊……”
他正想著,滿桌後生又借著酒勁詩興大發,紛紛從袖子裏抽出自己新作的情詩相互傳閱,興致勃勃地等著一會兒散了席,要交給吉侍郎親自過目批閱。
“弟子讓先生指點情詩,這也太奇怪了吧……”
肉麻的詩句讓白鏡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悄悄觀察身邊這群書生,突然發現他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出身寒微,卻個個長得一表人才,玉樹臨風。
“這吉侍郎和這群俊秀的窮書生之間……該不會是有什麽龍陽之癖吧?”
想到這裏,他打了個寒戰,再也坐不住了,找了個借口溜出了宴席。
盧言真自從在觀音廟中受了驚嚇,夜夜難眠,偶爾淺淺睡下,也會馬上在噩夢中驚醒。
“她們來了!她們又來抓我了!”每次驚醒,她都會反反複複喊著這句話。
鍾望鵬擔心妻子和腹中胎兒的安危,一邊安慰著妻子觀音廟作惡的真凶已經落入法網,絕不會傷害到她,一邊請遍了長安城名醫,開了一劑又一劑的安胎藥方。
盡管郎中一再保證藥物對胎兒有益無害,汪芷年卻十分固執,不肯讓盧言真服藥,還把所有安胎藥方扔進了爐灶,一把燒光!
這一日,趁著母親外出,鍾望鵬又悄悄翻出一張藥方,那是孟得鹿上次留給父親的,他吩咐婢女照方把藥煎了,剛悄悄把藥端進臥房,母親的臉龐便像聞到死老鼠味的夜貓子一樣貼在了窗口。
孩子又在腹中驚恐地亂踢,盧言真心疼地輕撫肚皮,安撫孩子,壯起膽子和婆母爭辯。
“婆母,這藥方是恩人給的,上次在觀音廟,也幸虧有恩人及時出手相助,兒媳腹中的孩兒才得以保住,可見,恩人是精通些醫術的,也肯定不會成心害兒媳……”
“恩人?什麽恩人?”汪芷年之前並未聽說過孟得鹿救助兒媳的事情,吃驚地瞪著鍾望鵬,不敢相信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兒子居然還有沒向自己報告的細節。
鍾望鵬含糊支吾,“也是去廟裏上香的,是蕉芸軒的舞伎,叫個什麽孟得鹿的……”
“孟得鹿!”
汪芷年猛地抄起桌上的藥碗狠狠摔在地上,一片尖銳的碎瓷片高高濺起,直接向盧言真的眼睛紮去!
盧言真伸手擋得快,瓷片隻在掌心劃出一道口子。
“你先出去!”汪芷年仿佛根本沒看到兒媳受傷,一把攔住想要上前關心的兒子,冷冷下令。
盧言真張了張口,又看了看丈夫,最終卻一個字也沒有說出口。
掌心滲出鮮紅的血液,一陣刺痛,婆母和夫君似乎在交談著什麽很重要又很機密的事情,她並不關心,隻是抬頭望著驕陽發呆。
房間裏傳出夫君吃驚的叫喊,隨後,他拍案而起,直接衝出家門!
“鍾大魚!”
鍾望鵬人還沒進店門,怒吼聲已震得蕉芸軒棚頂懸掛的彩燈亂晃。
漫香不知他哪來的邪火,忙迎上來,小扇飛速地扇著,試圖扇滅他的怒火。
“公子要吃魚?那可是來對地方了!在整個平康坊,我黃漫香的手藝可是一等一的!公子剛才說想吃……‘大魚’?有,多大的魚咱都有!”
鍾望鵬橫衝直撞,抬頭就要往二樓衝。
漫香急忙攔阻,“公子公子,使不得啊,二樓是小女們的臥房,恕不待客!”
孟得鹿正倚在二樓的欄杆旁和姐妹們聊天,聽到樓下喧嘩,隻用胳膊肘撐著欄杆懶懶地回過半個身子,看著樓下的鍾望鵬憤怒得像一頭剛準備進洞冬眠卻發現攢了一季的口糧全被人偷走的野熊,露出一絲惡作劇般的笑意。
“你!就是你!給我下來!”
孟得鹿的笑如同火上澆油,氣得鍾望鵬直跳腳。
漫香老早擔心孟得鹿對鍾望鵬一邊避而不見一邊百般敲詐會惹出大禍,忙暗示她先回屋躲躲,孟得鹿卻胸有成竹地一招手。
“讓他上來吧……”
鍾望鵬氣勢洶洶地進了門,孟得鹿也不讓座,自己大大咧咧蹺起二郎腿往桌邊一坐,嘲弄地笑了起來。
“鍾二鵬,這麽多年過去了,你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啊!”
“大魚”和“二鵬”,這是孟得鹿和鍾望鵬年幼時為對方起的黑稱,也是隻屬於他們姐弟之間的小暗號。
就在剛才,鍾望鵬剛從母親口中得知孟得鹿是他的異母同胞,鍾望魚,如夢方醒,也顧不得母親一再叮囑他為了家族安危和父親的仕途一定要嚴守秘密,便衝上門來興師問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