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同患怪命
潘女史命人將孟得鹿安置在尚藥局宮女的房間,孟得鹿驚喜地發現負責關照她起居的是一位故人,宮女悠丹!
悠丹見到孟得鹿也開心不已,低聲道:“當初,我弄錯了太妃的香薰藥包,本是死罪,多虧有你替我求情,潘女史特意赦免了我的重罪,隻罰我去尚藥局幹粗活贖罪,我知道自己嗅覺不靈,所以做事一向謹慎,就像瞎子要格外依賴聽力一樣,所以自從我小時候學習辨識藥材的那天起,凡經手的每份藥材我都要小心地經過看,嗅,和摸三層檢驗才能放心,也正因為如此,我才無意中發現有人把澤蘭和佩蘭兩味藥材弄混了,女史聽說了,又讓我將功補過,留在尚藥局管理藥材,我能有今天,還是多虧了你啊!”
孟得鹿自謙道:“言重了,我不過是順水推舟,你能有今日,最應該感謝的還是潘女史的賞識提拔。”
她想了想,又壯起膽子向潘女史道:“女史,其實民間還有許多像悠丹一樣有才華的女子,卻不能像男子一樣參加科考,施展抱負,終生隻能困在深閨之中,實在可惜,如果有朝一日,聖人能開恩為民間才女提供施展才華的機會,一定是天下女子之大幸!”
潘女史爽朗一笑,“孟得鹿啊孟得鹿,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挑起聖人的毛病了!這種膽識即便放在朝堂之上,恐怕也沒有幾位諫臣能與你相提並論啊!聖人開明,既然已經開創了武舉先河,使天下習武的英才有機會為國效力,說不定在不久的將來,也會為天下有抱負,有才華的女子開創嶄露頭角的機會的!”
“既然如此,民女先替天下的女子謝過聖人隆恩!”
孟得鹿激動地深深一拜,卻兩眼一黑,暈倒在地!
再醒來時,她已經躺在床榻上了,悠丹正端著煎好的藥進門。
潘女史坐在床頭,摸了摸她的頭,關切地問:“太醫替你把過脈,說你氣血虧虛十分嚴重,長此以往,隻怕身子要受不住了,怎麽會這樣?”
孟得鹿臉上一紅,支支吾吾。
潘女史像意識到了什麽,低聲追問,“所謂‘有病不瞞醫’,這裏沒有外人,你有什麽難言之隱都不妨實話實說,本官讓太醫親自替你診治,豈不比坊間的郎中可靠?”
孟得鹿猶豫了一下才開口,“多謝女史關心,民女自從上個月行經之後……到現在過去大半個月了,經血卻一直沒有停住……”
潘女史一怔,低聲道:“好奇怪……本官這個月也同樣是經血不止,讓太醫開了藥服用,卻不見療效……”
悠丹一邊服侍孟得鹿喝藥一邊狐疑道:“女史和得鹿娘子同時患上了同樣的病症,其中一定有同樣的緣故,隻是女史和娘子隔著深宮,飲食起居習慣完全不同,又怎麽會……”
悠丹話音未落,孟得鹿與潘女史相視一眼,突然異口同聲道:“是唇脂!”
原來,前些日子,瑉娘送了孟得鹿兩盒顏色新鮮的唇脂,孟得鹿瞧著那顏色又好看又難得,便請出宮采買的內侍帶了一盒進宮,獻給了潘女史,如今細細算來,二人經血不止也正是從那時開始的!
悠丹皺眉分析,“據奴婢所知,雙子柏中含有毒素,可以使女子經期血流不止,如果女史和娘子用的唇脂中摻雜了雙子柏,毒素便可以隨著二位的飲食進入口中,引起血崩之症!”
孟得鹿嚇得連忙翻身下了床榻,跪伏在地,“女史明鑒,民女縱然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謀害女史,那唇脂是我店裏一名姐妹送的,民女隻是覺得它顏色新鮮,才想借花獻佛,如今想來,一定是店中那位姐妹對我心存惡念,想要加害於我,沒想到,卻連累了女史!”
潘女史一邊信任地扶起孟得鹿,一邊命悠丹去自己房間將唇脂取來,交給太醫檢查。
看著悠丹匆忙而去的背影,孟得鹿卻隱隱覺察端倪,小心啟齒,“女史,民女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潘女史道:“你有話盡管直說。”
孟得鹿道:“民女也懂些醫術和藥理,卻並不知道雙子柏的毒效,剛才,悠丹僅憑三言
兩語便迅速判斷出那唇脂中被摻進了雙子柏,可見她對藥理的了解遠勝過民女,而且,她又說自己向來謹慎,凡藥材經手都要一看,二嗅,三摸,而當初給太妃拿錯了熏香的藥材包時,正趕上她鼻炎發作,嗅覺失靈,可她既然一向謹慎,當時就更應該打開藥材包檢查才是,又怎麽會偏偏在那次粗心大意,陰差陽錯地闖下大禍?”
潘女史目光一凜,“你是說……上次太妃過敏發作並不是偶然,而是她有意為之,還想借著自己鼻炎發作為理由,逃避責罰?”
孟得鹿道:“民女也隻是猜測,但如果真是這樣,那民女上次便是中了她的道,成了她脫罪的幫凶,那些替她開脫的話從民女口中說出來,反倒比從她口中說出更為可信了!”
潘女史呼出一聲冷冷的鼻息,森然道,“是真是假,你我不必費心,宮獄中的行刑娘子很快就會給本官一個結果!”
行刑娘子手段毒辣,隻過了半盞茶時間,宮獄中便傳來消息,悠丹招了!
悠丹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如同被一片片活生生拔掉鱗片的淨魚,窩在粗草席墊上渾身抽搐。
潘女史卻見怪不怪,居高臨下,傲然發問:“你為何要謀害太妃?”
悠丹疼得恨恨地呼著粗氣,“都怪她倚老賣老,幹涉朝政,和聖人唱反調,反對命婦與百官一起參加朝會,所以,尊道才命令我對她下手!”
潘女史俯下身來,用手指冷冷地挑起悠丹白淨的臉龐,剛才,她特意向行刑娘子交代過不要傷了悠丹的臉。
“你平時如何與你們那個‘尊道’聯絡?”
“用我養的信鴿……”
潘女史揮了揮手,行刑娘子立刻取來紙筆,擺在悠丹眼前。
潘女史冷冷下令,“我說你寫……”
悠丹稍一猶豫,潘女史又馬上提醒,“想想你的弟弟……”
一隻白色的信鴿從大明宮展翅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