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生死凶宴
進入蕉芸軒以來,小瞳先是絕食未果,眼下又死死不肯更換女裝,讓眾人無計可施。
自從女皇登基以來,大唐女子的地位也隨之有所提升,著裝和梳妝的風尚日漸開化,民間更是大有女子穿男裝和胡服的風潮,孟得鹿靈機一動,畫出了幾張圖樣交給梅如,梅如巧手裁剪,很快便裁製出了一套新奇的服飾。
早在東漢年間,便有妙手裁縫把不同顏色的布裁成細條,再交錯拚接縫起來,製成兩種顏色相間的“間色裙”,近年來,間色裙在坊間越來越流行,配色也更加豔麗跳脫,所以孟得鹿巧思妙想,把間色裙的配色和窄口袴的款式合二為一,改良了本應該襯在裙子裏麵的窄口長褲,讓梅如裁製出一條靛青色與珊瑚色交替相間的“燈籠窄口袴”,上身再配上一件稚藍色的窄袖衫,外麵又罩上一件改短的折枝花紋的蔥綠色窄袖襦,這一套搭配甩去了裙裝的繁瑣,利落大方,既有少女的靈動感,又不失少年的爽利感。
梅如站在床頭展示著自己的“得意之作”,小瞳終於像隻被誘捕的小獸,乖乖鑽進了幾位姐姐為她精心編製的“甜蜜羅網”。
孟得鹿順勢為小瞳梳了個最簡單的單髻,不配發飾,隻用她往常束發的淺藍布帶纏了一下,就讓單調的發型多了幾分女俠的颯爽之姿,然後,她又用湖藍顏料在小瞳的額頭上斜斜地畫了一隻杏眼,正應和了她的名字,藍瞳。
“穿上這個,我能騎馬嗎?”小瞳低頭打量著一身新裝扮,不由自主地轉了個圈。
“喲,不是個小啞巴啊……”梅如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來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聽這丫頭說句完整的話呢……”
“你喜歡騎馬?”孟得鹿笑問。
“沒騎過……想!我在畫上看過,我想要一匹棗紅色的小馬!”
菊影雖然結巴,說話卻總是一針見血,甚至有點毒舌,“那你就慢,慢慢攢錢吧,一匹小馬駒都夠買,買十個你了!”
見小瞳麵露失落,孟得鹿又哄著她問,“你要小馬想幹什麽啊?”
“騎上它去大漠!”
“大漠?你知道大漠在哪裏嗎?”
小瞳地搖了搖頭,“我隻知道,那裏是離長安最遠的地方……”
“你去那麽遠的地方要幹什麽啊?”
小瞳悵然地想了很久,不知道是沒找到答案,還是不願意說出口,隻是默默地低下頭,不再做聲了。
今日是個難得的好天氣,惠風和暢,碧空如洗,後院花團錦簇,彩蝶穿繞,孟得鹿忙裏偷閑,跑到後院裏撲蝶捉蟲,想稍稍放鬆一下一直緊繃的神經,但這難得的閑暇卻僅僅維持了半刻,就被一陣嘈雜打斷了!
姐妹們衝進後院,七手八腳地架起她直奔內廳。
內廳裏,椅子桌子全部傾翻,杯盤碎了一地,紗帳被撕得七零八落,香爐被砸在地上,香灰彌漫在空氣中,嗆得人涕泗橫流,顯然是剛剛發生過一場惡鬥!
原來,封迎木今日在蕉芸軒裏宴請賓朋,漫香見小瞳算勉強換上了女裝,想試著安排她在席間遞茶斟酒,不料,小瞳見到男人卻像見到猛虎,驚叫失態,慌亂之下竟把酒桌一把掀翻了!
封迎木顏麵掃地,盛怒之下顧不得體麵,像捉小雞子似的伸手去抓瘦弱的小瞳。
“漫香!我才幾天沒來,沒想到你這蕉芸軒裏還養起小山賊了!我看你的生意是做膩了,別急,我這就派人通報縣令,馬上帶人封了你這沒體統的黑店!”
小瞳被封迎木揪住衣領拎到半空,雙腳亂蹬,雙手亂抓,掙紮間竟失手把封迎木腰間的佩刀抽了出來,護在胸前!
眾人失聲驚叫,封迎木也急忙甩開小瞳,站在一片狼藉中呼呼地喘著粗氣,一動也不敢亂動!
在一眾姐妹中,數蘭也脾氣耿直暴躁,遇到客人發難也最不怕事,眼下,就連漫香與嬋夕也不敢貿然靠近,隻有她壯起膽子湊上近前,想奪下小瞳手中的刀,不料,卻刺激得小瞳更加驚恐,一邊尖叫一邊胡亂揮舞著佩刀,六親不認地亂砍亂刺!
小瞳自從被賣入蕉芸軒後,便一直由孟得鹿**照顧,眼下她闖下了這麽大的禍,姐妹們自然不能讓孟得鹿獨自藏在後院躲清靜,便急三火四地去把她拖了出來善後。
封迎木認出孟得鹿正是“百花宴”上成心為自己找晦氣的舞伎,氣更加不打一處來!
“來人啊!快去報官!蕉芸軒暗藏刺客,刺殺朝廷命官!快把這一大一小兩名女刺客一起扔入大牢,有什麽酷刑都給她們嚐嚐,要讓她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人群中,有人揪心,有人漠然,也有人露出使壞看熱鬧的笑容……
孟得鹿卻從容自若,笑意盈盈地迎上前來,“侍郎見諒,小瞳並不是有意要傷害侍郎,她最近在研習劍器舞,所以想向侍郎獻舞一曲,隻是她學藝不精,見了貴客,又難免緊張,才讓侍郎誤會了。”
見封迎木麵露懷疑,孟得鹿又回過身去,軟語溫言地好言相勸,終於從戰栗的小瞳手中哄下了佩刀,手持利刃舞動起來。
刀影傍身,晃得人眼花繚亂,遠處好像隨風傳來了畫角聲聲,鼙鼓陣陣,孟得鹿的舞姿時急時緩,急時如同兩軍陣前廝殺,落花流水,緩時又如同世外高手夜探峭壁,峰回路轉,看得眾人一時出神,甚至忘記了喝彩……
封迎木正看得忘情,孟得鹿卻突然刀鋒一轉,快步向他刺來!
封迎木猛地失神,正要招架,孟得鹿卻在擦身而過的一瞬間反手將佩刀還入了他腰間的刀鞘,毫厘無差!
靜寂良久,掌聲與喝彩聲才如同炸雷,響徹內廳!
漫香急忙順情討好,各位賓朋也好言相勸,封迎木臉上的陰雲才逐漸消散,暫且鬆口饒過了孟得鹿和小瞳。
“罷了罷了,要不是我日後還要在這蕉芸軒裏宴請一位極尊貴的客人,辦一件頂重要的大事,今日的事絕不可能就此罷休!”
小心翼翼地送走了封迎木,嬋夕轉臉立即下令,“‘鸞羨會’改日還要延期舉辦,到時候,得鹿也要上場應戰,就跳今日這支劍器舞!”
笑容僵在眾姐妹的臉上,利刃一般的目光從四麵八方刺了過來!
孟得鹿苦著臉推辭,“師父,弟子今天不過是為了救小瞳,暫時解救店裏的危機,才胡亂比劃了兩下,哪夠上場比賽的呢,再說,弟子性情散漫,對頭牌的位子一點也沒有興趣,師父就饒弟子偷個懶吧。”
嬋夕卻語氣冰冷,不容置疑,“這是命令,由不得你願意還是不願意。”
漫香也是今天才發現孟得鹿的舞藝超群,本來已經覺得抄到了寶貝,眼下聽了嬋夕的建議,更是十二萬分讚同。
“就是就是,多一個人上場,咱們就多賺一份錢,不想當頭牌也沒有人逼你,不會贏你還不會輸嘛!”
漫香和嬋夕的話都說到了這個份上,孟得鹿已經無法推辭,隻是暗暗覺得自己被推到了風口浪尖,再無退路……
傍晚時分,小瞳悄悄地溜進了漫香的小廚房,摸出幾塊新鮮的點心,又鑽進了孟得鹿的房間。
“得鹿姐姐,謝謝你今天護著我,那位封侍郎太嚇人了,要不是你出頭,他非殺了我不可!你膽子怎麽那麽大啊!”
孟得鹿憐愛地摸著小瞳飽滿的額頭,“不是我膽子大,而是因為我剛來到這裏的時候也曾經被一位姐姐這樣保護過……”
小瞳好奇地眨巴著泛著藍光的眼睛,“那位姐姐是誰啊?”
“荷花盛開的季節快到了吧……”孟得鹿突然一陣傷感,“可惜,她已經不在了……”
小瞳不明所以,還想追問,嬋夕卻命人來傳孟得鹿去後院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