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妝

第66章 指認自己的嫌犯

事關朝廷內侍,大理寺大為重視,嚴命萬年縣迅速破案!

孟得鹿為自證清白,暗中央求白鏡帶自己進入現場察看,白鏡毫不猶豫,悄悄取來一身不良人的衣服塞給了她。

世間最怕還不清的便是人情債,前日,妹妹白成影已經順利通過了杏林學堂的考核,即將入學,白鏡正巴不得有個機會能還了孟得鹿的人情,眼下這套衣服一塞,他和她之間的人情便一筆勾銷,自此往後,丁是丁,卯是卯!

發現尹忠遇襲後,凶案現場便由宮中派出金吾衛親自帶隊嚴加封鎖。

蔣沉正帶著另一路兄弟在現場勘查取證,見到女扮男裝改換成不良人打扮的孟得鹿跟著白鏡進門,驚得眼睛差點掉出眼眶!

孟得鹿一進門便發現房內的陳設跟自己昨夜離開時大相徑庭——

昨夜還幹淨整潔的桌上眼下擺滿了美酒佳肴,杯盤狼藉,尹忠昨日還穿在身上的暗青袍衫此時卻頭腳對折,隨意地扔在床頭邊,幾乎垂落到地。

她忙將情況暗暗告訴蔣沉,又低聲問道,“尹內侍被發現時身上穿著什麽樣的衣物?”

“寢衣。”

蔣沉低聲答了,便轉頭去盤問隨行小宦官的口供了,經小宦官核對尹忠隨身的行囊,發現除了錢囊失竊之外,其它物品都沒有丟失。

一名不良人火速從縣廨趕來,向蔣沉匯報尹忠的驗傷結果,“老大,經仵作驗傷,發現尹內侍左側太陽穴和頸後都有瘀痕,推斷他是先遭人襲擊太陽穴後眩暈,又被人按住後頸,把臉灌入酒壇中,才導致昏迷失智。”

蔣沉略一沉吟,得出結論,“尹內侍傷情嚴重,從襲擊力道上來看,凶手應該是男子,作案動機是見財起意……”

他迅速掃了一眼混在人群之中的孟得鹿,幹咳了兩聲,煞有介事地提高了嗓音,“蕉芸軒那名叫孟得鹿的舞伎倒可以先排除嫌疑了……”

“老大且慢!”孟得鹿突然趴在酒桌邊,指著一隻杯子,沉著嗓子學著屬下對蔣沉的稱呼大喊,“這隻杯子應該是女子用過的!”

蔣沉急忙順著她的指示細看,果然在杯口發現了一道淺淺的唇脂印。

孟得鹿繼續尋找著桌上的蛛絲馬跡。

“老大你看!這桌上杯盤碗筷都是兩副,很明顯,這說明尹內侍遇到襲擊之前曾經在和什麽人對飲,這說明凶手本和尹內侍關係和睦,是因為席間突發意外,才衝動傷人……”

她索性往桌邊一坐,又比比劃劃地表演起來。

“這隻被唇脂染過的杯子放在座位左側,筷子卻放在右側,這說明飲酒者雖然習慣用右手,但和尹內侍對飲時卻是用左手持杯的,我猜,她八成是一邊用左手端著杯子,一邊用右手抽住袖子掩住杯子,這是女子飲酒時的習慣……根據這種種細節判斷,凶手不但絕對是位女子,還是一位身份卑微的女子,這麽說來還真有點像那個……孟得鹿!”

蔣沉辦了這麽多年案子,還是第一次見到堅持對自己不利證詞的嫌疑人,情急之下,急忙反駁,“尹內侍以貪杯聞名,就憑你……你說的那個孟得鹿,有多大酒量能跟尹內侍對飲?她要是被尹內侍灌得不省人事,哪還有力氣將他打傷!”

孟得鹿聞言恍然大悟,“我的確……的確聽說那個孟得鹿酒量不佳,這麽說來,她的嫌疑倒是減輕了幾分!”

話音剛落,她又像獵犬似的吸著鼻子在房間裏左聞右聞,“我聞到了一種奇怪的味道,好像是女子……”

見眾兄弟都已露出狐疑神色,蔣沉實在憋火,不等孟得鹿說完便強硬下令。

“阿白!把她帶離現場!現在!立刻!馬上!”

帶著孟得鹿回到班房,蔣沉找了個借口支開除了白鏡之外的其他人,正要發火,孟得鹿卻搶先開口,“尹內侍的衣服不是自己脫掉的!”

蔣沉與白鏡一時都沒摸著頭腦,異口同聲問道,“什麽?”

孟得鹿不緊不慢道:“我知道你們很急,但你們先別急……去把尹內侍所有的衣物取來,我向你們一一說明!”

尹忠的衣物很快擺在了桌上,她先撿起鞋子向蔣沉和白鏡展示。

“尹內侍常年在街市的各個鋪麵中采買,腳下的鞋頭被各種門檻撞得傷痕累累,鞋底邊卻潔白如新,這說明什麽?”

蔣沉與白鏡一齊搖頭。

“這說明尹內侍有潔癖,會不停地擦拭鞋子的底邊。”

她又拎起尹忠腰間的絛帶,絛帶兩端兩處深深的折痕十分顯眼,她將兩處折痕重疊,形成的繩圈正好比尹忠的腰圍略寬鬆一點。

“早在初次見麵時我就發現了,尹內侍腰間的絛帶稍顯鬆垮,說明他最近的身材突然瘦了一些,但他卻仍舊堅持按照絛帶上的舊痕跡打結,這又說明什麽?”

蔣沉與白鏡麵麵相覷,又一齊搖頭。

“這說明尹內侍患有‘心執症’。”

“何為‘心執症’?”

“‘心執症’是一種心病,患病者總會強迫自己去想或者重複做一些沒有意義的事情,而且越想自製,越感到緊張痛苦,比如不停地洗手,不停地計數,不停地檢查東西,或者不停地重複同樣的動作等等……尹內侍反複擦拭鞋子底邊,又必須按照絛帶上的舊折痕重複打結也是例證。”

“這……又與命案有何關聯?”

“這樣的人,是絕不會把外衣隨便脫了扔在**的!”

蔣沉與白鏡相視一眼,對孟得鹿的推演並不讚同,“也許尹內侍是吃多了酒,行為失態,才隨手一扔!”

孟得鹿追問,“那麽,喝多了酒,又脫掉衣物的人接下來會幹什麽?”

蔣沉與白鏡又同時回答:“上床睡覺!”

“那衣物扔在床頭,豈不礙事?”

蔣沉與白鏡一怔,頓時覺出幾分道理,“那……你的意思是……”

孟得鹿不再說話,隻是微眯起眼睛集中精力盯著擺在桌上的衣服,全神貫注地在腦海中回憶著昨夜天字號房間中的一切,果然,倒下的尹忠在她麵前又站了起來,穿戴齊整,案發當晚的幻象又像海市蜃樓一般在她眼前一一重現起來——

自己離去後,又有一名嬌客來拜訪尹忠,也許是考慮到尹忠身份特殊,她刻意避開了店小二與小宦官的耳目。

進入房間後,尹忠和她一番推杯換盞,兩人喝到酒酣耳熱,半推半就地來到床邊……

尹忠背對著床站立,命令來者替自己脫下衣物,來者不敢不從,慌亂之下險些把衣物掉落在地,心患潔癖的尹忠下意識用右手攔腰撈起衣物,衣物便在他掌中呈現出了頭腳對折的形狀。

凶手趁尹忠身體右傾,看準機會,順勢猛擊他的左太陽穴,尹忠踉蹌地跌坐在**,才把衣物失手甩在了右手邊的床頭!

凶手又拎起頭昏眼花的尹忠,按著後頸把他的頭灌入酒壇之中,待他沒了反應,才迅速從他的行囊中搜走了財物。

幻象之中,凶手拉開房門,想要逃離現場,卻與守在門外的孟得鹿迎麵撞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