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瑤玥,我先走一步
“這兒有一個小洞口。”
龍影衛很快找到了溫瑤玥和燕尋安的藏身之地。
溫瑤玥辛苦大半日堆砌起來的小洞穴,被龍影衛三下五除二地推翻。
她的心怦怦亂跳,麵色保持平靜威嚴。
“…父皇派你們來,是緝拿?還是刺殺?父皇的意思,你們真的理解對了嗎?”
龍影衛相互看了看,他們收到的旨意,就是殺無赦。
劍刺了過來。
“…當父皇氣消了的時候,就是你們集體為澤王陪葬的時候。”
溫瑤玥不急不緩,鎮定從容的話音剛落,劍堪堪停在燕尋安的脖頸處。
溫瑤玥再度開口:“連廢太子母族的親舅舅元征謀反,皇上都留了三皇子和皇後一命,至今好吃好喝圈養著。
何況是一直受著恩寵的澤王呢?
父皇隻是因一時氣惱,才下了殺澤王的命令,可當父皇氣消了的時候呢?
那時,父皇會因為殺了澤王而追悔莫及,你們定會成為父皇的發泄對象,受極刑而死,也不是沒有可能。”
龍影衛的長時間猶豫,讓溫瑤玥害怕會有一根筋的龍影衛執意殺燕尋安,畢竟他們武功高強,不代表理解力和變通能力好。
於是給了一劑安心藥:“你們帶我們回皇都,見到父皇後,若是父皇因為你們沒有殺澤王而問責你們,我便親自跟父皇說,我的夫君澤王乃皇室子,就算死,也必須由皇上親自動手,以免汙了皇室血,所以才說動你們將澤王帶回皇都。”
龍影衛向來隻負責皇上安危,再就是陪練太子和澤王。
這次的刺殺任務,是他們接到的唯一任務。
如果沒有不得不讓皇上改變心意的理由,他們不敢不從。
可王妃一句話,實在虛無縹緲。
溫瑤玥沒想到龍影衛這般難以被說動,她默默地咽了咽口水:“父皇一定不會殺澤王,因為父皇不可能讓長孫沒有父親。你們也別忘了,三皇子淪為廢太子都沒死,從未犯過大錯的澤王,一定不會死,更何況還有未來長孫。”
龍影衛們瞬間明白,澤王妃有身孕了。
皇上對皇家新生命的渴望,他們做影衛的,都是知道的。
因為皇家每有一位新生命誕生,皇上都會派一部分影衛日夜守著,防止任何人動手腳。
然而那些小生命,最後還是都早夭了。
皇上總會難過很久。
所以,澤王若有皇長孫即將出世,皇上一定會容情不殺澤王。
“好,我們護送您和澤王回都。”
溫瑤玥內心如釋重負般,長舒一口氣:“眼下要先救澤王,他快不行了。”
一名龍影衛衝了過來:“請將澤王暫時交給我們。”
溫瑤玥鬆開了手,她看見龍影衛將隨身的生血藥丸,喂給了燕尋安,重新處理了燕尋安身上劍傷,在傷口上撒了大量藥粉。
還有好幾名龍影衛,將體內真氣輸送給燕尋安。
“澤王妃,澤王的情況暫時穩定了,我們現在背著澤王出山。”
溫瑤玥點頭:“能否通知軍隊,與我們匯合。”
“回澤王妃,我們已經將皇上的旨意,交給了大軍,讓他們速速回都,澤王則交給我們了。”
“……所以頸口是你們提前四五日設下的埋伏,是你們故意要將澤王和大軍分開,做這麽多,隻是想秘密殺了澤王,對嗎?”
龍影衛抱拳行禮:“職責所在,還請澤王妃見諒。”
溫瑤玥望向燕尋安,心很是沉重。
出了山,龍影衛尋了大夫,替燕尋安看診,也確診她的確是孕脈。
回都的路上很順利,燕尋安在第四日的時候,終於醒來,正好看見將熱水壺遞進來的龍影衛。
他彈坐而起:“……瑤玥……別怕。”
沙啞的聲音,全是戒備和警惕。
溫瑤玥接過水壺:“先出去吧。”
龍影衛退下,繼續驅趕馬車前行。
溫瑤玥笑侃:“這次換我救了王爺。”
溫瑤玥讓燕尋安喝了熱水,吃了溫粥,將事情經過大致講了一遍。
燕尋安陷入了沉寂。
溫瑤玥的手附在他的手背上:“……好好養傷,什麽也不要想。等回了皇都,總會清楚父皇為什麽這般對你?”
燕尋安陷在自己的思緒裏,木納地點了點頭。
“…尋安,你不好奇嗎?我怎麽就……”溫瑤玥轉移話題,指著自己的小腹。
“我知道的,餘大夫給你治臉的時候,研究過你的脈搏,他後來結合瑤祖為你治療的藥方,知道你喝了一種烈陽草,這種草與梅花印的陰血之毒結合,讓你的血呈陰陽一體,所以你才……”
燕尋安也指了指溫瑤玥的肚子。
假孕的話題,總算讓燕尋安的情緒好了些。
外麵的龍影衛卻聽得一頭霧水,眉頭擰成一條線。
溫瑤玥輕笑:“所以我感覺不到梅花印的疼痛了。以後王爺疼,也可以找至陰的草藥吃一吃,與你的梅花印陽血結合,也能呈陰陽。”
“……男兒身沒有這個…”燕尋安指了指溫瑤玥的小腹,“所以根本不會出現你這樣的情況。”
溫瑤玥揶揄:“…那會出現什麽情況呢?”
看著溫瑤玥略帶深意的笑,燕尋安一瞬就明白了:“……太監?”
“……哈哈哈,”溫瑤玥忍俊不禁地笑了。
燕尋安將溫瑤玥摟進懷中:“你詆毀我作為男人的尊嚴了啊。”
“……玩,玩笑嘛。”
寬闊的胸膛,男性獨有的厚重安穩,讓溫瑤玥產生很強的異樣感。
她輕輕推開燕尋安。
然身體沒有了燕尋安環抱的溫度,又頓感一瞬的空落。
“…救澤王,主攻馬車上的影衛。”
溫瑤玥和燕尋安同時推開馬車窗子,是一群完全不認識的北冥人。
燕尋安製止:“住手,本王無事,你們是誰派來的?”
為首的人跪下:“屬下一川,乃北冥大王子皇甫川的貼身護衛統領,奉命前來保護澤王您。”
“…有勞了,那便一起回都吧。”
馬車窗子重新關上,車上兩人均是疑惑。
“…尋安,黃川知道你有危險。”
燕尋安思慮:“龍影衛離都,無人會猜到影衛是來秘密刺殺我的。黃川卻知道,這說明他知道父皇殺我的原因。”
“…不管什麽原因,到皇都後,我們麵見父皇,再大的誤會,總會說清楚的。”
“…嗯,”燕尋安對外吩咐,“加快行程。”
溫瑤玥問:“你對黃川這位妹夫,還滿意嗎?”
“…他聽韻兒的話,幫過我數次,我應該感激他。這次他派貼身護衛前來,我也該觸動。可是北冥那兒,我實在不放心…”
溫瑤玥輕笑:“說得這般含糊不清,你是不滿意呢?還是舍不得韻兒嫁人?”
“…瑤玥…,我,我隻是希望韻兒更好。”
溫瑤玥抿了抿唇:“…我知道,我也希望她好,真心的。”
一路日夜兼程,溫瑤玥和燕尋安終於到達皇都。
一堆驚天的消息,鋪滿大街小巷,炸得溫瑤玥和燕尋安不敢置信。
“廢太子勾結禹王,造反了,刺傷了皇上。”
“皇上今日愈發傷重,已經不能早朝。”
“是啊,大臣們今日都在極速通知澤王回都呢。”
“可不得極速通知嗎?萬一皇上駕崩,唯有澤王能繼承大統了啊。”
“呸呸呸,不怕惹事上身,說得隱晦點,我們都能心照不宣。”
“我不是著急嗎?澤王這個時候不在皇都,要是禹王和廢太子用武力謀反,都城肯定會亂起來,遭殃的還不是我們老百姓。”
“閉嘴吧,能不能嘴巴有個把門的。”
……
“瑤玥,我先走一步。”
燕尋安前所未有地慌了,他不顧剛愈合的傷口撕裂,大跨步地出了馬車,要了一名龍影衛的馬,在街道上大喊:“讓開!”
所有龍影衛也極速趕往皇宮。
溫瑤玥要了黃川一名護衛的馬,也騎馬追去。
百姓們紛紛讓道,有人認出了:“最前麵騎馬的是澤王,上次皇貴妃跳城牆的時候,我見過。”
“對呀,真的是。”
“太好了,澤王在皇都,這下就亂不了了。”
……
溫瑤玥來到父皇寢殿外,見龍影衛跪在門外兩側,頭低垂著,大氣不敢喘。
她飛跑進入了父皇的寢殿。
肖琦公公陡然驚恐地跪在一旁驚呼:“皇上,不可,他是澤王啊!”
驚呼過後,空氣靜謐詭異,血腥味彌散,接著是滴答滴答的落血聲音。
溫瑤玥不可思議地看見了猙獰的父皇,眼裏全是血絲,每一根血絲都透著殺人的強烈恨意。
背對著她的燕尋安,立在父皇麵前,渾身顫抖,勉強穩住站立。
她抬腳上前,想要求情,卻見燕尋安的後背心口,刹那冒出了龍泉劍的劍尖。
龍泉劍是父皇一生戎馬的功績象征,已經塵封近二十年。
即使元征謀反,父皇都不曾用這把劍殺元征。
現在卻刺在了燕尋安的心口。
那是心口的位置啊,錢神醫也難救活的呀。
溫瑤玥的眼淚不受控製地噴湧:“尋安。”
皇上一劍拔出,燕尋安向後仰倒:“…瑤玥…,我父皇真的要殺我,他親手殺我…”
溫瑤玥抱住燕尋安,擦拭燕尋安怎麽也擦不完的眼淚,安慰道:“…一定是有誤會的,你別往心裏去。”
燕尋安望著燕梵天:“…父皇,為什麽殺我?真的有誤會嗎?”
燕梵天嘴角溢出一個輕蔑、痛恨、決絕的笑,眼裏沒有一絲溫度,隨後口角溢血,兩眼一翻,倒了地。
燕尋安悲痛欲絕的昏死了過去,父皇竟比母妃瘋癲時,對他更為絕情。
“皇上!”肖琦大喊,“傳禦醫,快傳禦醫。”
禦醫們進門,為燕梵天把脈後,撲通一聲跪下:“皇上已經駕鶴西去,臣等無能。”
肖琦跪下,悲痛大喊:“皇上駕崩!”
威嚴厚重的號角,瞬間震響整個宮闈,‘皇上駕崩’四個字次第傳出宮門。
肖琦跪著轉身詢問:“澤王如何了?”
為燕尋安看診的禦醫們,額間冒出層層冷汗:“已,已經止住了血,但是,”
溫瑤玥急了:“救不救得活?會不會死?”
“回,回澤王妃,暫時死不了,可是,也救,救不活啊,臣無能。”
溫瑤玥眼淚橫流:“人交給你們,治不好,你們就不是充做軍醫,而是大乾的罪人。”
“是,澤王妃,臣等一定竭盡全力。”
溫瑤玥和禦醫一起,將燕尋安放在了龍榻上。
溫瑤玥請肖琦公公到一旁敘話,小聲道:“還請公公對澤王受傷一事,”
肖琦也壓低聲音:“咋家知道,是殿內出了刺客,澤王仁孝,為救皇上而遇刺。”
肖琦很清楚,若將澤王是被皇上刺傷的事傳出去,不管澤王有罪沒罪,都將惹來無法避免的負麵非議。
畢竟被皇上龍泉劍所傷,便是意在昭告眾人,在皇上心中,澤王是有罪的。
“……況且,皇上本就傷重難愈,沒幾天能活了,大臣們都是知道的。”
溫瑤玥聽到這裏,更替燕尋安難過。
原來父皇即使傷重垂危了,也要殺尋安。
而尋安則是滿心擔憂,火急火燎騎馬進宮來看望父皇的。
肖琦將剛剛一同守在殿內的兩名小公公招了過來:“你們幾個要是敢嚼舌根,死了都不帶入土的,後山的猛獸愛吃人的可不少。”
小公公們哆嗦著跪地:“奴才們耳聾眼瞎,什麽也不知道。沒有新皇龍氣庇佑,是好不了的。”
這是站隊燕尋安了。
肖琦點頭:“知道就好,快去守著澤王,出了岔子,大家都別想活。”
“是。”兩名小公公慌而不亂的回去各司其職。
溫瑤玥鄭重行一禮:“多謝公公。”
肖琦忙移開身,不敢受禮:“折煞咋家了,還請澤王妃恕罪,皇上駕崩,咋家有很多皇上的後事,要安排下去,這便告退了。”
“公公您忙。”
溫瑤玥不忍看尋安被刺穿的心口,便退在了門外。
此時龍影衛已經退守在了暗處。
第一個因為皇上駕崩趕來的大臣,是溫裴欽。
溫瑤玥紅著眼眶:“…爹。”
“玥兒別著急,有爹在。”溫裴欽在宮內的路上,已經知道澤王的情況。
他很久沒看見女兒了,本來此刻見麵應該是件高興的事。
卻逢皇上駕崩,澤王遇刺,廢太子與禹王謀反的家國重創之時。
溫瑤玥直白地問:“禹王和廢太子人在哪兒?”
“逃了。”
溫瑤玥驚詫:“那就是說禹王根本沒有被審問和對峙過,就被按上了謀反的罪名嗎?”
“也不是。”
溫裴欽剛欲解釋,身後一人道:“人證物證俱全,想替他們遮掩都不行。”
說話的,是趕過來的黃川,他一改往日江湖氣,著一身官服,神情嚴肅。
溫裴欽行了一禮:“參見駙馬。”
黃川也回了一禮:“丞相有禮了。”
在黃川身邊的,是唇色灰白的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