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騰蛇·月老
流光河上速度極快，景色極美。每次劃水都可抄起一捧星辰。
星星點點曳著尾光，美不勝收。
偶有修士禦劍而行，更增添幾分飄渺仙意，有飛舟搭起踏板並列而行，以活動廊道連接兩船，便在流光河中做起生意。
蘇禾隻留一絲意識控製方向，劃動四肢。大半意識沉入體內，落向腹間界珠。
界珠晶瑩剔透，其上有山川湖泊、平原汪洋的圖案。但這隻是渡劫後界珠吸納世界本源形成的先天圖形。
如果蘇禾日後界珠內世界開辟的足夠成功，就可以將這些圖形具現拉入內世界，形成真正的山川海洋。
所以評判一頭神獸，開天是否成功，看其界珠上山川圖文殘留便可。殘留越多證明開天越失敗。
蘇禾意識沉入界珠內，其內一片玄黃氤氳。分不清上下四方，隻是混沌一片。
這是他第二次意識沉入界珠，第一次進來道宮還在此地，搬出去這裏便是一片混沌了。
神獸開天要經過幾個步驟，先是凝道成基，在這方混沌中，凝築道基。可是五行、可是陰陽、可是風雷……因獸而異。
但大多不是單純的某種大道，而是諸多大道配合、交融。
有點兒像修士蛻凡境凝聚心竅神物，但要高深的多。道基凝聚便能以大道、神通在道基上煉出開天道器。
這便是古洛說過的凝道成器。
道器煉到極限，可持器開天。道基就像一片土地，道器就是生長在土地上的大樹。
大樹能否成才和土地有直接關聯。開天道器能有多大威力，能開多大天也和道基直接相關。
底蘊足夠強橫的道基，才能凝聚出足夠強大的開天神器。
白靈說七絕秘境和龍龜開天有關，應該就是和凝聚道基有關。
龍龜族內關於道基、道器有數種凝聚方法。
有以自身真血為基，凝聚血肉道基，乃是一通天巨人。巨人手持道器開天斧，一斧開天！
有以大地為道基，高山為道器。山高一寸、天長一寸。以山勾連天地。
蘇禾還沒定下來要走哪條道路，龍龜一族的開天法都不簡單，任何一條道法修好了，都能將界珠上山川圖影全部拉入內天地。
方法一多選擇就困難了。
蘇禾睜開眼睛，蛤蟆正不停的往他外相空間內塞東西。
“要趕七八天路，這時間不要浪費，嚐試凝聚山神。”
蛤蟆操碎了心。
負山吸收萬物，有了兩條方向，一個是依舊凝聚外相，一個是凝聚山神。
山神是一方大印，自帶鎮壓、封印、衝撞等效果。極其適合龍龜的戰鬥方式。
重在一個，莽！
蘇禾從善如流，一刻不停的汲取各類寶物，修補被天劫劈碎的外相，同時開始凝聚山神。
當破開流光河，自港口而出時，蘇禾已經凝聚出核桃大的一枚金色塊狀物。
還沒大印模樣，更沒山神威能，就是一小塊金屬疙瘩，可以收在體內，也可以釋放出來砸人。
但是鎮壓、衝撞的效果還沒有。
脫離港口，對照玉簡辨別一下方向，繼續向東北而去。一路飛馳，兩日後七絕秘境入口已經曆曆在目。
那入口就是一道普普通通的空間裂縫，入口外白靈盤膝打坐的巨石還在，但風吹日曬已經有幾分風化模樣。
白靈的影像至少錄製在萬年前。
有幾個修士在洞口外徘徊，想進去又不敢的模樣。
“蛤蟆，準備好逃遁符。”蛤蟆將傳送符取了出來，先前流光河路過玄天門，專門將傳送點定位在那兒了。
若真有什麽事情，立刻傳送到玄天門。就是看著龍龜一族的麵子，他們也會護持一二。
蘇禾踏浪而下，翻滾著浪濤一頭撞進秘境中。
秘境內一片山川湖泊，入口在湖邊山林中。
剛入秘境，身下浪濤便化作大雨澆下，蘇禾竟然不能再次凝聚浪濤！
蛤蟆站起身來，打著響指試了幾道術法，沒有任何反應。
“這地方禁絕了術法！”蛤蟆正色道：“試試神通！”
蘇禾閉眼，再睜開神色嚴肅：“神通還在，但不能主動釋放。”這種感覺就像被捆了手腳。
神通就像吃飯喝水，是本能。但此刻就像被塞住了嘴！本能還在卻吃不到飯。
除了被動神通。
外相貼在身上，如一層薄膜。防禦依舊，蘇禾卻不能主動釋放負山汲取寶物。
山神形成的小金屬塊也釋放不出來。
蘇禾皺眉，隨即又恍然了。神通是本能，很難被一般手段禁錮。但如果這片秘境是白靈的傑作，那就說得過去了。
“吼！”蘇禾咆哮一聲，神威用不出來，隻能發出單純的獸吼。
神通被禁，他眼睛卻亮了起來。
沒有神通術法，他在這裏反而占便宜啊！遇到敵人隻能拚肉身。
比肉身，龍龜不懼任何人！
蛤蟆站在龜殼上踮著腳尖向四方打量：“神識也用不出來，這裏有人嗎？”
找個熟悉環境的，問問此地規則。
蘇禾皺鼻吸了幾口氣，龍目眨了眨：“蘇華年？”
空氣中殘留著蘇華年淡雅的清香，好似高山雪蓮，雖然味道很淡，已經過去七八天了。但在蘇禾鼻子裏，沒有任何氣味可以瞞過。
蘇華年來過這兒，沒有停留匆匆忙忙渡水而去了。
她說去渡劫地采集雷霆。她渡劫地在這兒？
這女人這麽莽的嗎？不能用術法都能強行渡劫？這還是人嗎？
一對一蛙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愕。
一個聲音從山林後冒了出來：“剛才是哪個在這兒咆哮，大呼小叫？”
蘇禾扭頭看去。樹林深處兩道身影急速奔來。
一個三十模樣的修士拖著一柄關刀，威風凜凜。另一個看去四十餘歲的外貌，拎著一把銅錘並肩向這邊跑來。
兩人雙目通紅眼中閃著癲狂的目光：“異獸？”銅錘修士歪著腦袋。
“不對，不是！”關刀修士嘿嘿笑起來，看著蘇禾口水嘩嘩往外淌。
這龜一看就不是普通貨色。但眉心沒有星辰玄月，這不是異獸。
“妖！”關刀修士確信道。神獸不是誰都認識、了解。青元門傳承近萬年，都不了解何況散修？
“龜妖？”
銅錘修士咧嘴嘿嘿笑了起來，目光不懷好意。
兄弟倆被仇家追殺，在這破地方一呆三年，這麽大補的龜肉可好久沒吃過了。
他舔著嘴唇。
“這位龜族道友，在下千機山何豐，道友從何而來？”
他看著蘇禾，一個名字在心底升起來。
“禾？”這是什麽破名字，這龜妖怕不是傻！不知用了什麽手段，讓人看到他就立刻明白他的的名字。這豈不是都不能做陰暗勾當了？
腦疾！
兩人一同舔著嘴唇，繞著蘇禾轉起來，上下打量著蘇禾，四隻通紅的而眼睛不時交流著，比比劃劃計劃著該從哪兒下刀子。
“這倆不是能好好說話的吧？”蛤蟆摸著下巴。
這倆的精神狀態明顯不對，以它數千年的蛙生閱曆，一眼就看出他們是長時間處於高度緊張狀態，已經異常自己卻還沒發覺。
俗稱：嚇傻了！
“先打一頓，總沒錯！”這兩人的惡意已經不是掩飾不掩飾的問題了，已經要溢出來了。
他們身上血腥之氣濃鬱，在外界恐怕就是嗜殺之輩。
兩人還在舔著嘴唇，繞著蘇禾轉圈，已經小聲嘟囔該怎麽分配龜妖血肉。
蘇禾揮爪啪啪兩巴掌將他們抽飛了出去。
兩人在地上彈了幾下，跳起來眼神驟然變得凶狠，同時躬身向蘇禾衝來，關刀閃身向蘇禾背後襲去，銅錘遠遠的躍起，掄起銅錘一錘砸向蘇禾腦殼。
他眼中狠厲更甚，看著蘇禾呲牙而笑。
小龜妖，剛來這兒還沒理清此地法則吧？在這兒妖類現不出人身，這種笨拙龜妖，玩死你！
巨大的錘子淩空砸來，直衝蘇禾腦門。蛤蟆一個後空翻，落在龜殼上讓出腦袋。
雙手抱懷，吃瓜看戲。
這兩人大約化妖四重，龍龜打他們用出第二招都算輸！
銅錘人在空中，蘇禾半縮的龍頭陡然射出，一口咬住他腳脖，往下一拖，轟然砸在地上。
轟！
好似炮彈炸開，一陣氣浪**開。地上一個大坑。
那修士哇地吐出一大口血滿眼驚愕，怎麽這麽快？他根本看不清龜妖的動作。
他可是化妖四重的高手！化妖四重啊！
不等他尖叫出聲，身體已經砸在地上又彈了起來。就見那墨龜拍蒼蠅一般，一爪子抽來，好似一座大山砸在身上。
他剛彈起又被砰一下，整個人砸進了地下。
銅錘修士眼前一黑，什麽都不知道了，躲進七絕秘境三年，第一次陷入昏睡，臉上竟揚起幸福的感覺。
前方戰鬥方罷，身後刀風已起，蘇禾無需回首，後爪向後一蹬，挖洞蹬土一般一腳將關刀修士踹飛了出去。
看似如普通野獸一般，一爪一腳。但以蘇禾現在的體魄和力量，便是一座山也一腳踹塌了。
此地禁絕術法，他們連防禦都做不到。全盤禁絕術法神通，龍龜優勢愈加明顯。
不是還要詢問秘境規則，蘇禾刻意收著力了。一爪子可以直接將人拍死了。
關刀修士撞碎一片大樹，砸進山石中，好半晌才滿身血跡艱難的爬了出來。在人形洞口前，搖搖頭步履蹣跚的行到蘇禾身前，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通紅的的眼睛消退了一些，被打一頓整個人都清醒了幾分。
認清現實了，他們和這龜根本不是一個量級，就他們兄弟倆這樣的“高手”，來多少這隻龜打多少！
這是什麽地方出來的妖孽？忒霸道了些。
這破秘境一天天的進來的都是什麽人？幾天前一個靚麗的仙子掉了進來，細皮嫩肉好生香甜。
但他倆沒敢亂說話，隻看了一眼，就差點兒死在那女人劍下，不是跑得快對環境熟悉，那女人又著急有事情，他倆已經死了。
今兒來一隻龜妖，看著也不是不好欺負的樣子——龜妖又不是沒殺過？體長五六丈的都殺過！
但這隻不講理，哪有龜妖長龍頭的？
他認輸了。
關刀修士呼哧呼哧喘息著，發出破風箱的聲音：“前輩…饒命！大哥…性子耿，想吃龜肉，但晚輩自幼吃素……”
他聲音顫抖還想編兩句，就聽大地之下有哼唧的聲音傳來，是兄長也醒來了。
求饒沒帶兄長，要去帶著大哥一並跪過來嗎？
他還在思索著，就聽坑下兄長喘息著咆哮起來：“龜妖！同歸於盡啊！”
受夠了！在外麵就被追殺數年，逃進這片秘境，誰知這鬼地方詭異至極，稍有不慎就是死無全屍。
除了入口這二裏地，其他地方別說術法！連法器都不能用！也就這裏還有外界法則流進來。可以悄悄潛伏回來，偷偷使用兩次法器。
卻也不敢多用，用過後便是整個秘境的敵人，走到哪兒被追殺到哪兒。
這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
真的活夠了！
他跳出來，手裏捏著一個蜂窩狀的東西，呲牙咧嘴雙目通紅，哢吧一聲捏碎了那蜂窩。
霎時間，一股紅色霧氣**開，籠罩半裏地界。
關刀修士目瞪口呆，整個人都癱在了地上口中呢喃著：“死了，死定了……”
那兄長甩手將殘破蜂窩向蘇禾砸去，回頭衝弟弟一笑。蠢貨！看什麽帶我走啊！你有解藥的，逃出去給哥解藥啊！
關刀修士一臉絕望，解藥剛才就被那龜一腳踹碎了……
紅霧彌漫，兄長一頭栽倒。
“毒藥？”蘇禾問道。
“應該是。”蛤蟆回答。
他倆一個神獸，真血成軍百毒不侵。一個魂獸非虛非實，躲避現實傷害隻是基礎手段。
別說這種小玩意兒，再毒十倍百倍也奈何不得他們。
使錘子的兄長死了。
關刀修士一臉絕望，望著兄長的屍體，口中噴著血沫呢喃著：“投降我都沒帶你，自殺你帶著我幹什麽？不成功便成仁麽……咱配有這麽高大的節操嗎？”
他慘笑一聲，栽倒在地。
風吹來，紅霧飄入湖上，一群水草發出了慘叫聲。
這毒威力還不小。
蛤蟆跳下來，將兩具屍體翻轉摸屍，一些散碎靈石，幾枚玉簡，殘破法器。好在從兩個人身上翻出各自的日誌。
看來兩人已經發現自己精神不對了。日誌各自記載自己的，以免互相影響。都記載了這片秘境的詭異之處，這是他們存活下來的最大依仗。
蛤蟆左右爪同時翻閱著日誌，同時在心底向蘇禾複述注意事項。
蘇禾看著從這對兄弟身上翻出來的物品，隻覺得不敢相信：“還有這麽窮的化妖境？”
全身家當就隻有這點兒，就是他還在青元門時，摘到的靈果價值也比這高！
一個聲音在頭頂響起來：“龍龜一族的紈絝，怎知底層修士的掙紮？”
蘇禾抬頭就見兩條騰蛇遊著尾巴滑了進來。
一股邪惡的氣息撲麵而來。
龜殼都要炸起來了。
蘇禾凝神防備。
這世界的神獸和前世傳說差異極大。在前世騰蛇乃是星宿，真正的神獸。在這兒卻一身邪惡氣息，陰間至極。
兩條騰蛇都不大，隻有六七丈長短，一身漆黑，兩雙蛇眸泛著幽光瞥著蘇禾。
它倆滑入秘境，一左一右擋在秘境入口，防止蘇禾逃脫。吐著蛇信幽幽笑著。
“騰蛇霧。”
“騰蛇淵。”
兩蛇同時開口：“見過龍龜家的小少爺。”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龍龜家也有崽子被他們堵住了？
它倆嘶嘶笑著，笑著笑著忽然變了神色，仿佛有莫大痛苦落在身上，扭曲著，拍著蛇尾掙紮起來。
蘇禾和蛤蟆瞬間後退。
隻見兩條騰蛇眉心一道紅光，好似有烙鐵閃爍。一陣燙豬皮的聲音過後，兩條騰蛇同時慘叫。
“騰蛇…月！”
“騰蛇…老！”
它倆咬牙切齒，重新報出自己的名字。
白靈！
白靈！
這一瞬間仿佛萬年前的噩夢再次回來，被白靈逮住足足千年的血腥**，逼著他倆忘掉霧和淵的本名，改成了月和老。
在白靈還存活那段時間，他倆連蛇穀都不敢出來。直到千年前，確信白靈已經死掉，才悄悄溜出來。
但想不到白靈都死了，隻是當著這頭該死的小龍龜報出本名，身上的禁製就再次激活。
月老！月老！該死的月老！
那頭瘋母龜，腦疾至深！殺又不殺，饒又不饒，隻逼著它們改名，有病啊！
龍龜一族盡出卑劣，活該人丁不旺！
兩頭騰蛇吐著信子，同時朝蘇禾看來，眼中殺意瘋狂絲毫不加掩飾。
卻見對麵龍龜，非單不膽怯害怕，反而咆哮一聲朝他們衝來。
簡直不知死活！
兩條騰蛇甩尾同時向龍龜撲去。
龍龜一族自以為是的家夥，以為這裏禁絕神通術法，一頭剛渡劫的龜仔子就可以和它們叫囂了？
簡直找死！
兩條騰蛇同時嘶吼一聲，卻在這時隻覺身後異樣，匆忙扭頭就見一隻蛤蟆不知何時竟繞到它們身後，一爪抓著一條尾巴尖疊在一起，兩尾中間一枚玉符閃爍光芒，已經被激活。
？？
兩條騰蛇心中閃過疑惑，這醜陋爬蟲什麽時候跑到他們身後的，它在做什麽？為什麽沒有心生警兆？
挑尾，要將蛤蟆抽飛，就見蛤蟆向他倆輕輕揮手做個再見姿態，轉身就跑。
一陣白光閃過。兩條騰蛇消失不見。
蛤蟆立刻折返，向蘇禾喊道：“走！去追蘇華年，騰蛇擅飛，從玄天門到這兒最多一天時間。”
騰蛇不是龍龜，騰蛇有翅，可乘霧飛行，速度奇快。
時間太緊了，先同蘇華年匯合，再想辦法爭鬥。
兩條騰蛇隻覺天旋地轉，睜眼天地清明，四周查看，驀地一道道強大的氣機鎖在他們身上。
這是……玄天門！
怪不得沒有危機感升起，那蛤蟆疊在他倆中間的，是一枚傳送玉符！
娘希匹的，騰蛇一族和玄天門也不是那麽對付的。
四靈一體，龍龜標記的敵人，哪怕不是仇人也絕不會是四靈的朋友。
“跑！”
兩蛇轉身就跑。
“我們是不是被白靈算計了？”逃跑中頭頂“月”字的騰蛇問另一條。
“沒有！不是！不會！”頭頂老字騰蛇一口否認。
月沉默片刻：“那萬年前白靈為何不直接殺掉我們。”白靈要殺兩條騰蛇，真的不要太簡單。
因為獵殺騰蛇幼崽，曾有三條成年騰蛇偷襲白靈，然後……沒有然後了。那三位族叔的靈已經熄滅，早死的化成灰了。
“要不，我們不去七絕秘境了。”月蛇悄聲道，先前怕不是鬼迷心竅了？明知七絕秘境是白靈手段，還想去強搶，甚至去獵殺龍龜幼崽。
總覺得龍龜幼崽其實是放了它們一條生路，有種再殺進去就是不知好歹，會被秘境直接煉化變成龍龜幼崽資糧的錯覺。
白靈太可怕了……
七絕秘境存在萬載，他倆卻恍然不覺，根本沒想起來。直到被龍龜幼崽神威震散一次神識，兩人才同時記起這事。
不是白靈布置才見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