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病
星海。
星海早非億萬年前的仙界、天庭。
看似水波陣陣星辰變換絕美至極,卻不知何時便會掀起滔天巨浪,便是踏天四五重也能被一浪打翻,生死難料。
在星海,沒有老祖護持,很難生存下來。
便是星海探寶,也要時時躲避在各處宮殿、殘垣之中。
億萬年來還能留存的破爛宮殿,反而是星海最安全的地方,便是潮起潮落,也很難被損毀。
但今日成群的宮殿轟然塌陷。
許久了,便是一直挨打的大自在菩薩都不曾有絲毫異色,今日卻突然發瘋,要從困住他的伏魔大陣中掙脫出來,餘波震塌了四方宮殿,連鎮壓他的老僧,一時間都險些失手。
大陣如盆將大自在菩薩扣在其中,老僧坐在盆上,雞腿咣咣敲著:“師叔,別鬧!現在是我鎮壓你,敢越獄鎮壓你的就是泰祖了……好好活到我有能力鎮殺你不好嗎?”
老僧苦口婆心認真勸導。
大自在菩薩不言不語,抬頭看向老僧,許久才道:“師侄可曾想過?斬我分身乃阻道之仇,不死不休!”
這具分身乃是他真正證道仙尊的道途,今日折在這裏仙尊道途斷絕,此仇不提供代天!
而且那小輩,不但能控製升仙台,甚至能關閉他分身已經推開一絲的仙門!
此人身上機密太多了。
分明是人形,卻長著孔雀翅膀,用著龍龜神通還有鳳凰真火,又有時間之力傍身。
饒是大自在菩薩千萬年壽命,見多識廣,了解諸天萬界諸多機密,也看不出他的來曆來。
但大自在菩薩知道,此人他必得到!
玄荒界何時得來這麽一位存在?
泰祖護著他,老僧也直言是自己晚輩,他們必然在暗中有動作,可他們這邊卻連一點兒消息都不曾得到!
也不見得——封皇大世界,與那男子也不清不楚。
到頭來隻有佛界被排斥在外?
這般一想,心中頓時一驚,大自在菩薩看著外麵老僧,不再想著突破封印,雙手合十道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就見西方極樂世界大廟中,一道金光破開大廟,消失不見。
老僧皺眉看向身下大自在菩薩:“師叔,當真尋死?”
已經被鎮壓還有小動作,當真以為泰祖不會殺人?
大自在菩薩卻不再說話,體外一道金鍾顯現,將自己包裹其內。
與分身的滿是佛文半透明金鍾不同,大自在菩薩本體凝聚的金鍾,便是一尊真真實實,古銅煉化的金鍾一般,將他身形徹底遮掩。
龜殼一般,隔絕內外,互不相通。
不聞不見!
與此同時,玄黃洞天。
大自在菩薩分身佛國無聲潰散,沒有轟轟烈烈,就在無聲無息中,被四人手段一點點消融殆盡。
死意彌漫,分身入滅已經是不可逆轉的事實。
大自在菩薩看著佛國,眼中一抹悲傷流出。
數萬年的謀畫,一朝散盡!
吃一塹長一智,日後再謀,絕不節外生枝,更不會將分身用在與這般氣運逆天之輩的較量上。
任誰能想到,竟有人可以操控升仙台,可以控製他人仙門。
“太古之後,眾生不可開仙門,是你背後的存在所為?”他身體一點點化作星光,卻固執的看著蘇禾,問道。
“你猜!”蘇禾嘴角撇了撇。
“阿彌陀佛,原來道友也不知!”大自在菩薩點點頭,卻也正常。身為棋子,怎知棋手所為?
他看著蘇禾笑著:“道友為貧僧出一難題,那不妨讓貧僧為道友也出一難題,且看道友如何消弭?”
他說著話,尚未消散的魂體,陡然向內一聚坍塌起來,恍如上次死去化作舍利。
隻是這一次沒有肉身,就是純粹的靈魂,光芒也愈加純粹。
幾乎刹那之間,神魂已經凝聚一點,然後化作一道佛光炸裂開來,佛光四射。
眾人在大自在菩薩驟變的刹那,已經縱身後退,蘇禾一步跨出,擋在三人麵前,外相龜山展開,將佛光盡數擋下。
山影之內,有鳳祀冰封,雲煜雨河,又有紀妃雪龍鱗成盾,四重阻擋佛光半點兒不曾滲透。
那佛光來得快去的快,如刹那芳華一閃而逝。
升仙台中,再空無一物,大自在菩薩分身徹底消散,一絲殘留不存。
四人依舊撐著防禦一動不動,許久之後確信沒有任何意外,才緩緩打開。
升仙台上,大自在菩薩布下的陣法,在升仙台關閉的刹那已經失去作用,沒了升仙台元氣支撐,陣法不存。
外麵一直看著升仙台的上千修士,徹底噤若寒蟬。
這片刻之間,升仙台內發生的事情給他們的衝擊太大了。
從佛界之主大自在菩薩現身獨占升仙台,到四人現身聯手鎮殺大自在菩薩,不過就在片刻之間,連盞茶功夫都沒有。
堂堂菩薩已經灰都不剩。
此刻眾人連上升仙台查看的勇氣都沒有了。
圍繞外麵,殘餘的僧人,更在大自在菩薩入滅的刹那,已經縱身而走,頃刻逃離升仙台,隻恨遁法不精,不能逃的更快兩分。
四人環視一圈,同時舒了口氣,笑了笑正要說話,就見紀妃雪臉色微微變化,一道若有若無的墨光在她眉心一閃。
蘇禾麵色瞬間變了,鳳祀和雲煜還不知發生了什麽。就聽紀妃雪一聲冷哼,身上一道刀光閃過,月牙一般衝天而起,隨即回轉,那刀光直向自己眉心斬來。
鳳祀大急,她看不懂紀妃雪身上的黑芒是什麽,但隻匆匆一瞥便能看出來,那黑芒可影響靈智、心性!
紀妃雪分明是被黑芒影響,卑鄙小人!堂堂菩薩,分身下界便算了,還輸不起,已經死去還要玩這一手。
這必然與大自在菩薩最後的佛光有關。
她翅膀一扇便向刀光攔來,卻見半空一道金色閃過,翅膀便被擋了下來,頓時大怒,抬頭看去就見蘇禾橫在身前,兩手架住她的翅膀,屏氣凝神看著紀妃雪。
“賊子!”鳳祀大怒就要衝破蘇禾阻擋,卻又被雲煜閃身擋下,雲煜壓著鳳祀不讓她造反,看著紀妃雪斬出的刀光,驚歎一聲:“好驚豔的分身術!”
淵博如他,隻看一眼便看出紀妃雪這道刀光作用。
雖然看不出原理,看不出所以然,卻看出來這刀法似乎專門針對此刻狀況一般。
鳳祀愕然,不敢置信的看著雲煜,隨即便意識到或許是自己誤會了,就那麽架著翅膀看著刀光斬向紀妃雪。
一刀斬下,刀光沒入眉心,卻沒將她一斬兩段,反而白衣勝雪的紀妃雪身上。一抹黑色的影子緩緩劈出,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紀妃雪身後。
那身影與紀妃雪一般無二的相貌,一般無二的裝扮,隻是一身黑衣顯出幾分凜冽。
蘇禾微微舒了口氣,老丈人霸道,孟嘯辛苦,沒白遭那罪。
虐待他家媳婦的罪過-1。
蘇禾鬆了口氣,紀妃雪黛眉卻微微皺了起來,刀光斬到胸腹之間便停了下來,沒再進一步斬下。
她背後黑色紀妃雪,睜開雙眼,聲音冰冷:“佛意!大自在!”
她的聲音中帶著幾分冷意,殺意直衝大自在菩薩,竟不似孟嘯的黑龍一般的完全反派。
隨著黑色紀妃雪的話,一道佛光夾雜在黑芒之間在紀妃雪體內顯現出來,膠水一般將黑芒與紀妃雪本體粘合一起——不是粘合,而是讓刀光不能真正區分紀妃雪與黑芒,一刀斬下連紀妃雪的存在都會被至少斬去一半。
此刻的紀妃雪不是白音,沒有仙尊的手段,失去一半存在,必死無疑!她也不是丫丫,沒有血脈至親能幫她續命——紀天宸……這時候的紀天宸靠不住!
蘇禾麵色一變,看向那那佛光,佛光充滿駁雜佛意,絕非一位僧人所能凝聚。
這是先前在無塵海大自在菩薩打入紀妃雪體內的黑氣!
這黑氣與佛力糾纏太深,早就融為一體,入了紀妃雪體內,與潛伏他體內的力融合,再不分彼此。
此刻被大自在菩薩分身臨死前引出。
蘇禾向紀妃雪看去,隻見紀妃雪黛眉一簇,玉手向下一壓,那刀光又向下一劈,黑影沒有被辟出,反而紀妃雪一口血噴出,臉色瞬間蒼白如紙。
她背後新凝聚的黑影,雙目一凝聚,屈指一彈將刀光崩碎。蘇禾大急,一指便向黑影點來,黑色紀妃雪卻身如鬼魅,轉身躲過。
“是我!她無獨立意識。”兩個紀妃雪同時開口,黑影聲音冰冷如鬼魅,紀妃雪本體聲音帶著喘息,臉色愈加蒼白。
“嗯?”蘇禾訝然。便見黑影點碎刀光,化作金黑相交的光芒,星星點點再次遁入紀妃雪體內。
紀妃雪又一口血噴出來,身上黑、白、金三種色彩來回變換。
白色是本色,是紀妃雪原本的屬性色澤,黑色隨在在白色之後,並未造反,隻是本質截然不同——不是單純的屬性,而是從根源上的異樣。
紀妃雪的黑色,並未如孟嘯一般造反,但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撞在一起便要撕裂紀妃雪一般。
尤其中間的金色佛力,就像一根攪屎棍,黑白兩力剛要分開,它便閃爍起來將兩種力量拉在一起碰撞一處。
這碰撞呈連鎖反應,一處出現頃刻連成一片。
刹那間紀妃雪重傷,與大自在菩薩交戰都不曾有過這般損傷!
紀妃雪卻猶如感知不到,一身冰霜之意閃爍,落在滿身佛力上,便要將佛力扯出,但往外一撕,便一片黑白光芒一並被撕下。
紀妃雪又一口血吐出。眉心狐狸掉了出來,驚恐看向自家主人,又看向蘇禾:“分不開!所有力量交融一起了!”
蘇禾凝眉怒視,在眉心一點,古靜齋佛子印記亮起,落在紀妃雪身上,嚐試牽引那駁雜佛意。
紀妃雪力量回退,立刻配合。一旁雲煜和鳳祀靜立不動,他們連紀妃雪體亂七八糟的力量來源都不知道,匆忙間更無從搭手。
蘇禾佛力牽引,紀妃雪體內一片佛光向外撕去,但隨之而來的,紀妃雪本身存在也一並撕扯下來。
蘇禾匆忙停手,抬頭向紀妃雪看去,就見紀妃雪連嘴唇都變作慘白色,血跡順著嘴角流下,狐狸喳一聲慘叫出來,整個身子癱軟在地上,一陣抽搐。
紀妃雪歉意的瞥了它一眼,抬手一揮,屏蔽與狐狸之間的感官共享,原本這功能早就屏蔽了,在沙漠半年又重新打開,狐狸可隨時返回意竅,一直在外搜尋蘇禾他們的身影,隨後邊沒有再關閉。
此刻紀妃雪身逢大難,狐狸便如遭淩遲,紀妃雪屏蔽兩人通感,便用盡了全身力氣,身子微微一晃,倒了下來。
蘇禾一步向前將她抱在懷裏,無助的看向雲煜。
他懂得東西太少了!除了會莽,什麽都不會。
雲煜懸停在空中,雙目微沉,頭頂推算用的符文盤旋閃爍,已經飛出了殘影。
下方古靜齋僧人,放開慈山小和尚,緩緩向前來:“阿彌陀佛!”
“這位同門,紀仙子先前可被佛界眾僧所傷?”他聲音沉穩。
蘇禾眉心印記,乃是古靜齋佛子印記,所謂佛子,是有資格做下代住持之人!
卻不曾聽聞,門中何時有了這般佛子?
但這看這位白麵黑發,又與紀仙子情愫綿綿,當是北院同門,北院同門少有吃齋念佛之輩,甚至連真正被遵守的戒律都隻一條:不得欺師滅祖!
也就北院,才敢大膽到尋找道侶。
蘇禾聞言一怔,眾人同時向僧人看來,那僧人看著紀妃雪微微躬身道:“那黑色氣息是什麽,貧僧不認得,但這佛力非一人之力,乃佛界百僧佛力凝聚,已經混做一團,被大自在菩薩臨死借一身精華親手點出。”
他抬頭看向蘇禾:“要剔除這佛力,便要有大自在菩薩同等佛門修為——”
這位同門,自然沒這個手段,除了佛子印記,都不曾感知到佛子身上半點兒佛門氣息。
這在北院都算罕見,北院同門再灑脫,吃肉喝酒甚至逛花樓,哪怕不讀佛經,整日接觸總要受佛力熏陶。
就像老僧,從不讀經,能不能背下一篇完整經文,後世子輩都不敢確信,但一身澎湃佛力,浩如煙海的佛韻卻讓人高山仰止。
“諸位不妨聯係老僧,請老僧出手化解?”
既是佛子,當有手段聯係老僧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