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營

22.心痛

轉眼間又過數月,這一日清晨,又柔將窗格推開,忽而驚喜地朝她道:

“小姐,外麵的雪下得好大啊。”

她眼裏流露出欣悅之色,馬上爬起來伏在窗台上,向外瞭望著。

屋外已是白茫茫的一片。鋪天蓋地的雪花齊齊地往下墜,像塗上一層油漆。光禿禿的樹椏上已經結起晶瑩如亮的冰棱子,被那雪壓得變了身子。原本慘淡的冬天的色調消失了,乍現開來的是純白的世界。

“好大的雪。”她將手伸出窗台,去接那雪片。

又柔忙將湖綠色織錦皮毛鬥篷兜在她的身上。

她將鬥篷往上聳了一聳,就要推門出去。忽然憶起什麽,便又疾迅地盥漱完,將衣裳換上。

她端坐在梳妝台上,又柔剛往她臉上敷了一層薄薄的粉,她便急不可耐地催促她。

“我們的二小姐,又按捺不住了啊。”子昊笑嘻嘻地推門進來,他立在門楹旁,手扶著那門上雕刻的圖案,身上披著一件八團厚錦鑲銀鼠皮披風,襯得他英姿煥發.

“大哥.”她嬌嗔一聲.見又柔還在磨蹭,便兀自抓起胭脂往自己臉上塗抹.

“你瞧你一點點大家閨秀的樣子也沒有.為了見心上人就心急火撩的.”他一麵調侃她,一麵便進來.

“你在說什麽啊.”她瞪了他一眼,刷刷幾下便塗完了.

“我是說澤柏在門外等著我們呢.瞧把你急的.”他揾了一揾臉。

“他也來了?”她不解地反詰他。而她不由得又抓起胭脂,瞧著鏡中的自己。腮上好像塗的太紅了點。她又輕輕地拭去,又重新抹過。直到顴骨上的胭脂抹得幾乎看不出,但是又隱隱地帶點紅。她方才滿意。

“我一說澤柏來了。你就又精心打扮了。”子昊譏誚地說道。

“大哥。”她抬身站起來,橫了他一眼,羞赧地說道。

兩人一路嘻嘻哈哈地鬧著走到後院子裏。剛挨近那道門,她便收起方才戲謔的笑臉,又恢複落落大方的樣子推門出去。

她的玫瑰紅蹙銀繁繡旗裝,領子邊綴著一圈白狐毛,毛絨絨地蹭著她的下巴。未到他的跟前,她的臉便起了飛紅。

澤柏身上圍著一條灰棕色的狐狸圍脖。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待她走到跟前,便支起傘撐在她的頭上。

子昊微微一笑,剪著手朝另個方向走去。

她叫住他:“你不跟我們一起嗎?”

子昊笑著說:“你們成對結對看得我眼紅。我也去找樂子去了。”

她方欲正說,澤柏便止住她:“別理他,我們走吧。”

她隨著他來到了“世外桃源”。

一扇白板門,門上懸掛著厚重的氈簾,他一掀簾櫳,她對著他抿嘴一笑,便屈腰進去。

屋子裏又重新布置過了,藤紋條幾上有一大寬口瘦腰青瓷花瓶中,插著一把桃紅色的臘梅,朵朵含苞待放的花萼順著那枝往上攀爬,開得正茂。

牆上掛著她一幅畫像,傴身彎腰俯在牡丹叢中,衣袂飄揚,嘴角似笑若笑著。

“這是你畫的?”妙晴定定地盯著那幅畫。

他從背後攬住她,將下頜擱在她的肩上,交疊地按住她的手。她手上的紅幽幽的瑪瑙也一迸被他攥在手中。硬硬冷冷地抵著兩人的手心。

“畫的這麽醜。”她笑著說,偎在他的身上。

“那我把它撕了吧。”他作勢要去撕牆上的畫。

她忙掇過他的手,半嗔道:“畫雖醜,但是我還是很喜歡。”

他微偏過臉,將臉頰貼伏在她的腮上,他的麵色卻嚴峻起來。他的額娘已經選訂了吉日,下個月他就要成親了。隻是他不知如何向她開口。

“你會離開我麽?”他嗅著她發絲間的茉莉香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她回轉身,望著他幽沉的雙眸,她仰了仰白糯米似的下巴頦兒,麵腮嫣紅.

“你說呢?”

她心底也不清楚.離她跟弘曆成親的日子一天天縮短了.她一想到這,就如同萬箭攢心.然而弘曆自從那次以後,也鮮少

出現了.她吃不準他現在的態度.

他在她粉腮上啄了一下,她羞澀地垂下眼皮.他從她的臉上一路吻到她雪膩的脖子,她被他下頜上短短的胡髭刺得笑起來.她朝向窗戶外,驚叫起來:“雪下得越來越大了。”

他也朝窗外睃了一眼。

雪猶如搓綿扯絮一般,地上已厚厚積起一層雪來。她推開門,門外寒風森森,站在她身後的澤柏忙將披風抖開,替她抵禦風雪。

踩在那軟綿綿的雪上,咯吱咯吱地作響。她除去身上的披風,彎腰抓起一把雪,搓成球狀,回頭砸在他的身上,他連避都來不及避,便沾了一身雪霜。

“好啊,你居然敢扔我。”他笑著,從地上搓了一個大雪球作勢要拋向她。

她咯咯地笑著,尖叫一聲,慌忙地向前跑。

眼瞅著要追上他,她一個趔趄跌在地上,雙膝卟通跪在地上。

他慌了神:“有沒有摔疼了?”

她徐徐地轉過身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握在手中的雪朝他麵上砸去。

他被砸得一臉的雪絮,那雪粘附在嘴角旁,他抬起袖子揩抹著。

“真狡猾,還敢設計我。”

她樂不可支,伸出手去抹他的臉。

他握住她凍得發紫的小手,揣在懷裏揉搓著,怔怔地望著她。

“佳瑤。”他眼神幽黯了下道,“有一件事,我必須要告訴你。”

她昂起小臉,見他神色有異,心裏便起了不祥的感覺。

“我……下個月就要……”他睜大了眼睛盯著她,略頓了一頓道,“成親了。”

她聽了他這話,一時之刻沒有緩過神來,她木然地看著他,終於明白過來。她僵硬地支起身來,原本濕重的雪絮黏伏在褂子上,一站起來,便撲索索往下滾落。她走得是那樣的疾快,又因為是雪天,幾乎是一步一滑地挪步前行。

“佳瑤。”他哀哀地叫了一聲,而她沒有回過頭來。

她終於停住了,兩手撳住胸口的衣領籲籲的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