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為營

112 她回來了

弘曆隨語芙到了阿哥府裏,永璉已經不行了。語芙在門口看到永璉兩眼倒插上去,手腳都蜷曲得像青蛙一樣。她飛撲到床邊,搖著永鏈的小手,嘴裏喊道:“永璉,永璉,額娘來看你了。”

弘曆猛地扯住禦醫的前衣襟,麵色紫漲起來:“還杵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去醫治永璉。否則朕要你的腦袋。”

禦醫渾身像篩糠一樣戰抖不停:”老臣已經盡力了。隻是小阿哥的病已經回天乏力了。”

弘曆下死勁地瞪了他一眼。但是他一舉眼看到永璉的病容,知道此時此刻再怪罪下去,也無濟於事了。

“永璉,永璉……”語芙緊緊地擁住永璉的身子。永璉喘著粗重的氣在她的懷裏重重地**了一下,就再也沒有醒過來了。

弘曆聽到她悲慟欲絕的哭喊聲,忙蹲在永璉的床前一同抱住他的小身子。永璉的小手還帶有餘溫,隻是再也不會動了。

語芙哀號著,抱著永璉的漸漸變得僵硬的身子不肯撒手。哭著哭著,一口氣接不上來,便身子軟軟地癱了下去。隨著弘曆一聲高呼,圍在房間裏的人們亂成一團。

語芙為了永璉的事足足昏睡了三天三夜,三天油米不進。弘曆也為了永璉與語芙的事也焦頭爛額。他一有空隙便趕緊去坤寧宮探望語芙。語芙醒了過來便癡癡呆呆的一坐就是老半天,話也不說一句。弘曆去探望她,需得跟她多說幾句,她才會十句話應答一二。弘曆念她喪子之痛,便也不再追究。

清心翌日上班了之後,臉色很差。但是她還是強忍著不適,堅持上班。喬泓希見了她,也窺察出她的氣色很不好,眼睛裏都牽滿了紅血絲,便勸她回家休息,她執意不肯。她去洗手間的時候,看到鏡中的自己,眼眶微紅,眼瞼底下還圍著一圈青暈,顴骨又紅通通的,便用手掠了掠烏絲。但是她驀然地發現鏡中還有一個人。她圓溜著雙眼,看到那個男人。她張了張嘴,顯露出呆愕的臉色

。她手伏在洗手台上,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子,看到自己的背後並沒有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懷疑自己是否真的看錯了。她促步地走出門口。剛巧又遇到泓希,泓希剛想跟她打招呼,然而她卻雙眉緊鎖,閉口不言地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這一天清心上班的時候一直心神不寧。

喬泓希頭也不抬地簽署文件,聽到有人推門進來的響聲,便頭也不抬地說:“小虹,我把這疊文件簽好,你就拿出去吧。”

隻聽到的喑啞的一聲女音:“泓希。”

他訝異地抬起頭來,眼前站著一位中年女子,頭上包著一條印花綢巾,一副大寬邊的墨鏡遮住了她大半張臉,隻看到她兩片薄薄的塗得很紅豔的唇微微翕動。

“你是……”他蹙額地望向她。

“我是——”那女子當頭上纏著的頭巾摘下來,又將墨鏡也除下來的時候,露出來的一張臉讓他大吃一驚。那個依稀縈繞在夢境中,看起來模糊而又熟悉的人。

“我是你媽啊。”沈迎夢哀哀地叫了他一聲。

他鎖起眉頭來,怔怔地凝望著她這一張臉。在他的記憶裏,他的親生母親有一張很美麗,很年輕的臉。在三四歲的那個晌午,天氣很悶熱,他躺在草席上昏昏欲睡,卻被一團熱氣給驚醒了。他半睜開眼睛,又感覺到一絲涼意。媽。他囁嚅著說,仍舍不得將眼睛完全地張開來。他朦朦朧朧地看到他母親的一雙塗得猩紅的手在撫摸著他的臉。媽。他又喃喃著含糊地叫了一聲。在他的眼皮完全闔上之前,他隱隱綽綽的望見了沈迎夢婀娜苗條的身姿。這是他僅存的一個記憶。直到現在二十多年過去了,後來他的父親續弦的女人成為了他的第二個母親。那個繼母對他非常好,自己後來也沒有生育。也將沈迎夢的印象在他的記憶中抹煞掉了。

他將嘴唇緊緊地抿了一抿,眼不轉睛地盯著她。如今二十幾年過去了。沈迎夢真實而又明晰地站在她

的麵前。她也已經蒼老了,但是身材還是像往昔那樣秀削,不管她如何老去,她看起來也並不像一個五十開外的人。

“你還記的我嗎?”她急切地說道。她看著他長到三歲,自此以後再也沒有見過他。想不到如今他已經這麽大了。他的樣子已經將幼年時的那可愛模樣完全地消褪去了。他的眉眼間長的很像他的父親。她似乎想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勉勉強強地一掀唇角,卻將眼眶裏含著的淚也一迸擠了出來。“你小的時候我……”

“我隻記的我小的時候你趁我睡午覺的時候就離開了我,從那天以後你再也沒有來見過我,我也沒有再見過你了。”他猛地將手中的筆擲在桌上,發出一聲巨響。五官皺結在一起耽耽地注視著她。

“我知道你在怪我,對不起,對不起。我不配做你的媽,隻是我過了這麽多年隻是想來見見你。”沈迎夢的雙肩在洋裝裏微微地顫動著,手掩住口嗚咽地說道。

“你現在不是見到我了。也看夠了吧。你可以走了。在我心中我從來沒有當你是媽。在我家裏我隻有一個母親,但是那不是你!”他瞪起雙眼對她吼道。二十多年前她不負責任地將他拋棄。如今卻又巴巴地回來求他相認。他的心裏翻騰起一絲絲憎厭感。

“泓希,你聽我說……我這次回來並不是要求你做什麽……我隻是……隻是……想了卻這一樁心事而已。泓希,你能不能叫我一聲媽,小的時候你是最黏我的……”她抹搭著眼皮,可憐兮兮地說。

“你也說了是小的時候,那是過去的事了。”他猝然不耐煩地說道,“你別再我的麵前嚼這些陳穀爛芝麻的事了。而且你說的再多,也不能彌補這二十幾年來對我拋棄的陰影!”

“我知道我不能彌補什麽。隻是我想見見你而已,我們倆母子已經二十幾年……”她淨白的臉上沾滿淚漬。

“你走好不好?我還在上班。”他粗聲粗氣地剪斷了她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