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當謀士的我漢末求生

第63章 人心叵測

曹性被徐庶攙扶著上船,徐和趕緊送來幹糧。

曹性呆呆地接過,他用鬆動的牙齒艱難地咬了一口,幹糧紋絲不動,他有些沮喪,把目光投向跟自己對坐的薛蘭,一臉怨毒。

薛蘭一改之前的猖狂,他抓著衣角,咧嘴朝曹性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

他能看出徐庶對曹性的印象頗佳,而自己不過是徐庶掌握的人質罷了。

船開了。

徐庶軍眾將搖櫓,朝陽下晨曦中,冰冷的水麵上響起了這群漢子粗豪的歌。

曹性呆呆地看著岸上的人越來越小,又呆呆地看著徐庶,這才漸漸回過神來:

“你剛才不怕他一刀劈了你?”

“不怕。”徐庶言簡意賅地道,“我師父告訴我,當個壞人很簡單,隻要一開始下定決心,之後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那人之前為了討好薛公,把你出賣,肯定下了很大的決心。

決心都下了,他要是殺了我,我手下肯定把薛公亂刀砍死,到時候他告訴呂布自己為了救薛公殺了我這個山賊,到時候呂布先誇獎他一番,再問他薛公何在。

嗬嗬,此人又該如何回答?”

薛蘭忙不迭地諂笑道:

“是!徐將軍高明啊!郝萌算什麽,安敢動將軍半根汗毛?

當年若是徐將軍統兵,便是皇甫嵩也不是將軍一合之敵,黃天可興啊!”

徐庶聽了這話差點栽倒水裏去了,他難以置信地看著薛蘭,不敢相信這貨居然是當年反抗黨錮,名動天下的清流高人。

還不到二十年,青絲變白發,當年的士子變成了如此?

還是說,他們當年就是如此?

司馬俱在臨近的船上幹嘔著道:

“將軍,我怎麽覺得此人比艾畜還惡心。”

徐和搖著船,不滿地道:

“放屁,分明是艾畜更惡心,這世上隻有一個艾畜,清流名士還不是有的是。”

司馬俱撓撓頭:

“那行,這廝是清流中最惡心的成了不?”

徐和繼續抬杠道:

“你才見了多少清流?就敢說此人是最惡心的?”

司馬俱想起自己見過的仁義太守吳資和他的那條大狗,不由得真的吐出來,趕緊點頭道:

“好像也是。”

曹性看著這群山賊互相調侃,忍不住露出一分笑容,他咂咂嘴,嘟囔道:

“爾娘……不,爾的,爾是何物所化,焉能如此洞察人心?

郝萌的武藝高強,不在張遼之下,你,你竟敢不把此人放在眼中,當真膽略過人。”

徐庶軍眾人大多見過張遼。

當時在乘氏張遼一招秒了徐庶,殺雞一樣輕易宰了許汜,之後毫不留情滅了許汜滿門,這武藝、這狠辣當世少見。

郝萌居然不在其之下?

娘哎,這麽說剛才若是此人發難,我們都不是他的對手?

徐庶倒是依舊平靜,微笑道:

“便是千斤之力,也終究肉體凡胎,隻要……”

徐庶剛想吹牛說自己了解人心,可看了一眼薛蘭,他又感到一絲深深的畏懼。

誰能想到名動天下的名士居然比徐庶想象的更沒有道德,能想出這種肮髒手段。

“彼其娘之,”徐庶吐了口濁氣,“這世上的人心真難揣測,亂世求生,現在想想也當真驚險非常,是我輕率了,下次再不敢如此了。”

曹性訝然。

他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會當著這麽多手下的麵承認自己輕率,而他手下眾人全然不以為意,各個嘻嘻哈哈,仍是一副格外快樂的模樣。

“那個……”曹性把手放在水中撈了一把,擦了擦臉,冰冷的水讓他清醒過來,“你叫徐庶?”

“不錯,徐庶,徐元直。”

“哦,我叫曹性,無字。都喚我老五!”曹性飛快地說著,“求你件事?”

“你說。”

曹性扭頭看著水麵,呆呆地道:“我納了一妾,還在東緡。隻怕她跟我受苦,還有,還有我那沒出世的孩兒……”

“知道了。”徐庶笑得頗為從容,“此事便在我身上,我定求溫侯照看。”

曹性悻悻地道:

“你剛才如此辱罵呂布,之後郝萌定說給呂布,以他的脾氣……”

徐庶笑嗬嗬地道:

“你放心,呂布這脾氣來的快去的也快,我們去廩丘會會他,日後我等是很好的朋友。

不過也要求曹兄一件事。”

“你說。”曹性瞪著眼,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我軍不通軍略,但求曹兄指點。”

曹性怔了怔,隨即咧嘴大笑:

“我還以為何事!成,徐將軍信我,曹老五這狗命賣給你了!”

徐庶軍一路回到梁山,山上的眾人一片歡騰,不少山裏的老弱簞食壺漿迎接這些歸來的漢子,一碗碗熱騰騰的米漿送到徐庶軍眾人麵前,這讓奮戰許久的眾將臉上都喜洋洋的,紛紛上前暢飲米漿,都感覺比喝酒還暖意昂然。

曹性渾身傷痕,齜牙咧嘴地垂著頭走入人群,本來以為不會有自己的份,沒想到才靠過去,就有三四個老弱婦孺捧著熱騰騰的米漿走過來,倒把曹性嚇了一跳。

“大哥,快飲些驅寒!”

“後生,別客氣,快填填肚子!”

有白發老者,也有黃發稚子,這些人平素見了曹性肯定都躲得遠遠地,可在這座小山上,他們居然主動將米漿送到曹性麵前。

曹性鼻子一酸,看著麵前的黃發稚子,又想起了自己還沒出生的孩子。

他點點頭,顫抖著接過一碗,猛地一飲而盡,又搖搖晃晃走向徐庶。

“徐將軍,我想求你指點一番。”“學罵人算了,別的你說。”徐庶和顏悅色地道。

曹性直勾勾地盯著他道:

“你殺了李封,是不是?”

“是。”

“那為何你還能在李家躲藏偷襲薛老狗?”

薛蘭也伸長脖子,他對這件事非常好奇。

徐庶笑吟吟地道:

“李封之前做了什麽,你應該很清楚。”

“他殺了他們同族的李乾,這個大家都知道。”

“不錯,這就好說了。

李家乃濟陰巨族,之前甚至能反抗呂布,左右兗州之戰。

殺李乾之事,我相信李封也不是自願,但殺了就是殺了,你猜他們族中有沒有怨對?”

一旁偷聽的薛蘭猛地垂下頭,心道原來如此。

他是豪族出身,這其中的種種自然一點就明。

一個大族不可能隻有一戶一支,李乾之前能被李封騙到巨野,就是相信都是同族,李封不敢害他。

可李封還是綁了李乾,並導致李乾慘死,害的全族分裂,被迫與李整翻臉,他家中眾人絕不可能都心服,最多就是人死不能複生,被迫接受現實而已。

徐庶有意點撥一下手下眾人,耐心地道:

“我殺李封的時候特意沒有濫殺從人,放眾人逃走。

雖然我說是受薛公委派,可他們定然不信,我再說出我是曹軍督郵,他們自然能想到我約是替李整複仇而來。

李整是李乾之子,之前李乾慘死之事李家有不少人同情他,雇人報仇,也隻是族中內鬥,便是有仇怨,日後族中老人再裁決便是。

但薛公為了討伐我等,立刻發動了山陽群賊,這些賊人都是薛公故舊,見李家失火,立刻趁火打劫。

我殺李封是為李家的同族複仇,也不曾殺傷無辜。

這些強人就不同了,他們都是山陽本地惡霸,當然是見人就殺,你說這時候我要是再跳出來幫李家阻擋強敵,他們是恨我,還是謝我?”

曹性人生三十年自以為走南闖北見識頗多,可今天接連遇上了薛蘭、徐庶這兩個心黑似炭之人,不禁感到一陣眩暈。

“爾娘的,殺了李封之後,先放火再去幫李家禦敵?

虧你能做的出來啊!”

徐庶笑嗬嗬地道:

“我去幫李家禦敵的時候就直接拿出了李整的旗號,坦承是李整派我來,我等早就探知薛公要害李家,這才助李家齊心協力禦敵。

若是平時他們可能會不信,可當時周遭大亂,李家眾人沒有家主調遣,自然我說什麽信什麽,求我助他們殺賊。

這時候難道有人會跳出來說‘徐庶是李封的仇人,我便是死了也不要他救’?

最多李封的骨肉妻兒會恨我,但李家眾人肯定感激不已,甚至,我殺了李封,就是給他們一個與李整講和,使李家全族分而複合的機會。

你說如此,他們謝不謝我?

願不願意幫我捉拿縱兵殺傷他們家人的真凶薛公?

不過說起來也是驚險,我原以為曹兄若是來了也會趁火打劫,不曾想曹兄居然是來救火的。

若是曹公早來須臾,先我一步殺散眾賊,李家先冷靜下來,我這謀劃自然也勞而無功了。”

想到這,徐庶還真有點後怕。

好在薛蘭比他想象的更不做人,居然拿救火的曹性出來頂包——

若是李封還活著,以他的威信與薛蘭妥協,暫時殺了曹性給族人一個交代也就算了,這在大家族之中非常正常。

可偏偏李封之前就被徐庶所殺,李家眾人明明看見曹性是來救火,卻反到被薛蘭推過來當成“凶手”處置,這讓徐庶之前的鬼話反到有更多人相信了。

憤怒之下恐慌是沒有理由且不講邏輯的。

趁著李家一片大亂,徐庶之前的設想是鼓動李家跟他一起出兵,趁著跟薛蘭談判的時候強攻將他拿下。

可沒想到薛蘭居然主動帶著曹性來“說和”,這給了徐庶天賜良機,輕易就活捉薛蘭,而薛蘭更是毫無高士之態,居然主動要求送糧贖身。

這讓徐庶之前辛苦籌劃了好幾夜的如何抓人、如何劫糧全部落空,整個過程容易地讓徐庶都差點以為有什麽圈套在等著自己。

自作孽,不可活。

薛蘭人生數十載已經做了無數次殺人之後隨便甩出一個人頂鍋的事,自以為輕車熟路,更是相信大家族之間鬥而不破,隻要有個交代麵子上過得去就能善了。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這一把居然是幫了徐庶,反到害慘了自己。

他垂頭喪氣地半天說不出話,許久才勉強擠出一絲諂笑:

“這天命都站在徐將軍一邊,要不是我,徐將軍也得不到曹將軍這種猛將,這都是命啊!”

薛蘭感覺自己就挺無恥了,可萬萬沒想到這個遊俠居然有如此深謀遠慮。

此人的戰法不算高明,可卻著實拿捏了人心。

他在巨野鬧得翻江倒海,又如此侮辱呂布,呂布早就躍躍欲試,此番隻怕會不管不顧直撲廩丘報仇。

他找不到徐庶,自然會把怒火狠狠發泄在徐庶的恩主程昱的身上。

這麽說接下來……

薛蘭的心猛跳個不停,似乎又尋到一絲生機。

若這徐元直是曹家忠臣,隻怕我此番凶多吉少。

可看來他不是啊!

他不跟曹操,也不助呂布……

“敢問徐將軍,之後要去何處,可有用得著老夫之處?”薛蘭一臉期待地問。

徐庶笑嗬嗬地道:

“接下來我要去廩丘赴約會會呂布,若是回來了,自有求薛公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