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想讓我抱著睡?
以前頂多不過喝醉會吐,但也絕不是這種滋味——整個人無力又倦怠。
我看著林兮,半天。
“林兮,你能去附近藥店幫我買支驗孕棒嗎?”
她把嘴巴張得能吞下隻雞蛋。
不止如此,過去的一個周裏,我嗜睡、食欲降低、甚至連上廁所的頻率都比之前高了一倍……而集團年會上的突然暈倒,也難以解釋……
一切跡象都指向了一件事……
正中靶心,兩道杠。
上次喜提兩道杠,還是小學時候被選上中隊長。
我怔怔地坐著。
林兮不經意看了一眼我手上拎的藥,白色密封袋子上,醫院的名字醒目又刺眼。
心理醫生說得好聽,實則開的藥全是精神類藥物,那些藥名我早已爛熟於心……
隻要吃了這些藥,哪怕一次,就斷然不敢留著這個孩子。
目前醫學上給不出一個孕婦在服用精神類藥物之後生出100%健康孩子的承諾。
在概率問題上,大家都隻能碰運氣,誰都沒有萬無一失之策。
“那這藥……咱還吃嗎?”
林兮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猶豫不安,本該是件值得大張旗鼓慶祝的事,卻偏偏不合時宜地和過去的千絲萬縷攪在一起。
醫生的話再次在我耳邊響起:
“如果你不願意配合,那也不無繼續嚴重下去的可能,所以江小姐,我還是希望你可以積極麵對,我們整個團隊會盡全力見證你走向痊愈。”
而我那麽渴望留住這個孩子。
即使沒有這個剛剛萌發的新生命,我以後也還是會懷孕,會有下一個,下下個……
但我依然不想放棄他……
因為他身上流著一半沈暨白的血,這個孩子已經在我身體裏,和我同頻呼吸了。
懷孕4周,一切正常。
林兮陪我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耳邊還縈繞著醫生的恭喜。
從那天起,仿佛一種無形中的默契,我們再也沒提過懷孕這件事,隻是默默地回歸了各自的生活,好像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那個坐在醫院走廊糾結至死的下午就那麽悄然被我倆抹去了。
她無法勸我放棄孩子,同樣,她也無法勸我放棄自己。
作為朋友,林兮第一次在我的事情上一言不發,沉默至極。
有時候我會忍不住回憶我們一起走過的每一個人生階段,無論得意還是失落,幾乎每次耳邊都少不了她的高談闊論,她最喜歡湊熱鬧了,不知道從哪裏總會蹦出無數個不靠譜的鬼點子,然後在我的生活裏大搖大擺地指點江山。
比如沈暨白第一次親我那天,她功不可沒。
即使很快就被當麵拆穿,現在想想卻也不乏可愛。
兩個笨拙的醉鬼,妄圖用一些小學生的伎倆,騙過一個混跡名利場的大魔王。
算起來時間過得倒也不算快,經曆了這麽多,不過才半年光景。
從熱烈的夏天,到凜冽的年底,走在路上隨便哈一口氣,都恨不得瞬間結成冰霜落地。我開始明白為什麽一年的最終章總要落腳在冬天,因為它空氣中隱匿的冷靜氣氛,才更適合讓人思考、總結、回望這一年。
不似夏天那般,一股腦地就隻知道胡作非為。
然而總有人在冬天裏渴望夏天。
清冷的夜空突然被照亮,煙花在頭頂炸開,盛大而絢爛,就像人類寫給宇宙的一封情書,徐徐在天幕之中展開。
咚……咚……
越來越多的光火流瀉而下……
今晚我和沈暨白隻是恰巧在這片人造湖邊吃飯,卻沒想到能偶遇一場京城一年中規模數一數二的大型煙花秀。
春節來臨之前,人心總是悸動的。
很快人工湖前便聚滿了人,從零零星星,到人潮湧動。他們中好些人應該是提前知道,拖家攜口早有準備地來奔赴這場盛宴。
人聚多了我也便淹沒於周遭的混亂之中,本就站在人群最外圍,前麵是幾個高大的男人身軀,瞬間便將視線擋得嚴嚴實實。
湖麵上流光溢彩的倒影,倒也什麽都看不見了。
一雙有力的胳膊從身後抱住了我,手臂收緊,下一秒便將我整個人托到了右側肩膀上。
有人說煙花是這個世界上最接近於完美滿足的東西。
可他全程什麽話都沒說,我卻已經亂了心神,心跳得比煙花爆炸的節奏還快,湖麵上演奏著夜與火的交響。
淩駕於眾人之上原來是這種滋味,迎麵星河滾燙,遠方的城,散發著點點霓虹,倒是真的山河遠闊,而我睥睨著這細碎光火,仿佛墜入人間銀河。
隻不過享受了一會兒,沈暨白便在我的強烈要求下放下了我。
“這麽快就看夠了?”
他輕鬆得就像剛放下了個購物袋,呼吸都沒絲毫混亂,正挑眉問我。
我倒也不是真看夠了,隻是剛才在他肩膀的時候環顧四周,被舉得這般高的全是孩子,瞬間覺得不好意思,這才喊他放我下來。
整個過程穩穩當當,他在的地方仿佛一切都永遠妥帖,永遠不會出錯。
即使我現在正懷著孕,醫生說前三個月要注意休息不能劇烈運動,否則有糾流產的風險……
“我是不是變重了?”我突然想起來什麽似的,沒頭沒腦地問沈暨白。
身體裏有多了一個孩子,體重肯定會有所增加的吧,不知道他剛才有沒有覺察到……
想到這裏我不免突然有些難為情,畢竟對於體重,哪個姑娘都希望被男朋友抱起來的那一刻是自己最輕盈的樣子,誰會喜歡一個沉甸甸的肥婆呢?
他聽罷甚至又掐著我的腰掂了掂,就像稱蔬菜一樣認真考察了一番,微微皺眉,語氣卻十分肯定,“沒重。”
這一掂倒給我嚇得夠嗆,好在不重,臉上瞬間的慌亂被我巧妙遮掩過去。
從醫院回來那天開始,我一次藥也沒吃過。
沈暨白一直都以為我在按時吃藥,本來對於瞞著他這件事我還有些心虛,畢竟過去的經驗一再提醒我,騙沈暨白無異於關公麵前耍大刀,未免太不自量力。
何況我一次得逞的記錄都沒有過。
但這次不一樣,懷孕初期嗜睡倦怠的症狀和服用那些精神類藥物的副作用不謀而合,簡直可以說一模一樣。
於是即使每天偷偷把藥按量扔掉,我吐到臉色慘白後渾身懨懨的樣子,也足以假亂真。
他越心疼,我心裏就越慶幸。
總有種好不容易贏了他一次的小人得誌的感覺,想來也是有意思。
木兮工作室開始有新訂單了,雖然都不是很大的項目,但足夠我們全體員工辦了好幾次慶功宴;沈氏集團投資的電影還在如期拍攝中,如果沒有意外,過了正月就會殺青;而這個春節過後,我也該正式開學了,大學的課程並不會影響參與公司經營,但像監製這種活兒未來兩年肯定是接不了的,我們學校管理嚴格得出名,連非周末時間夜不歸宿都要受處分,更何況無故曠課。
“你平時回家住。”沈暨白一邊聽我吐槽學校的奇葩管理製度,一邊淡淡地開口。
“嗯?”我瞪他。
“這事你不用管,到時候自有人處理。”
他說這話時正在抱著電腦忙著什麽,連頭都沒抬,便草草地結束話題。
我自己閑著沒事追究緣由,發現蓄謀已久的跡象未免有些明顯,他剛給我買的大平層公寓,位置恰好離學校不遠,而沈氏集團不久前又讚助了學校一年一度最大規模的藝術節盛典,於情於理,女朋友回家住這種事,學校都得給沈暨白幾分薄麵。
如果後來沒有公司的那些小風波,開學、同居,這一係列操作怕是早已水到渠成的事。
當天晚上我又吐得昏天暗地,直到把胃吐空以後才覺得舒服一些,然後困意便鋪天蓋地來襲,昏昏沉沉地,卻也不願意自己一個人回房間睡,索性就在沙發上纏著埋頭工作的沈暨白,哼哼唧唧。
確實很難受,渾身從內而外不自在,母親之所以偉大,大概便是從這個時候的無限忍耐開始的吧。
沈暨白這兩天格外地忙,本以為接近年底,公司也該迎來一年一度的修整期了,奈何這隻是我按中國的規矩推算的,那些國外的分公司過的是聖誕節,此時大家都已經休假結束,正以絕對的衝鋒姿態滿血迎戰新的一年。
而因為前些天澳門分公司的風波,集團旗下幾家海外公司受到了一些衝擊,一些敵對勢力趁虛而入,急需一個主心骨去穩住局麵。
所以沈暨白大概率會是那個最佳人選。
此刻他戴著一副無框眼鏡,眉心蹙著查看著電腦裏的郵件,黑色襯衣扣子解得很低,一臉清冷禁欲,讓人不由得更想攀上去打擾他。
我也便隨著自己的心那麽做了。
然後和預料中一樣,受到了這個正陷入思考裏卻依然會從工作中抽離,然後好脾氣地哄我的男人的接納。
他親昵的扯過我的腰,將我的腿放在他的腿上。
為此他還特地先放下了交疊的雙腿。
他坐在沙發一側,我便也自然而然地將後背抵到了沙發邊緣的扶手靠背上。
一個充滿安全的姿勢,讓人想要沉沉睡去,可他卻側身靠過來抵住我,薄唇挨著我的臉頰,
“想讓我抱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