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又殺瘋啦

第121章 處處憐

蕭玉歇回歸的事情自然掀起了不少的風浪。

原本閉上了嘴巴的一些朝臣開始死灰複燃,開始口口聲聲說要順應正統,要蕭玉歇複位,蕭玉融退位讓賢。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扶陽衛又挨家挨戶上門了一趟,玉殊親自領的頭。

理所當然的,第二日一早基本上所有人都閉上了嘴。

自然也有一些勇者打算賭一把,畢竟誰都想要那把椅子。

誰料到蕭玉歇氣定神閑地表示自己並無意於皇位,說事已至此,蕭玉融會當好一個皇帝。

要是皇帝換來換去的,豈不是跟兒戲一樣,還有什麽威信可言?

蕭玉歇這態度把幾個支持蕭玉歇複位的臣子氣到嘔血。

臣等正欲死戰,陛下何故先降?

蕭玉融順理成章地讓蕭玉歇成了攝政王,畢竟先帝這聽起來,屬實有些引發歧義。

經過了這麽一遭,最後的反對聲音也徹底消失不見了。

蕭玉融的統治已然固若金湯,除卻可能會有異動的北國四十九部,楚樂之內,再無有人與爭鋒。

蕭玉融閑了下來,可算是有時機問一問柳品玨獻降的心理曆程了。

要是換一個人,知道了敵軍主帥主動獻降,早就心照不宣好好安置了。

但她就是那些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人。

“嘻嘻,先生是怎麽想通了的?”蕭玉融趴在柳品玨膝上問。

她笑得太猖狂,柳品玨不忍直視,點著她眉頭,將她稍稍推遠了一些。

蕭玉融又貼回來,“說嘛說嘛。”

“美人贈我金錯刀,何以報之英瓊瑤。”柳品玨默了默,說道。

正如他們先前下的那一盤棋,一盤和棋的局。

對弈雙方通過黑白陰陽的爭鬥,獲取生存的空間。

他們也在不斷地鬥爭,獲取的不僅是家族生存,也是那個位置。

但實際上棋是通過氣的存在,感受天道變化,最終達成和諧共生,各安天命。

他的理想是那個太平安康的盛世,如果繼續鬥下去就和本意背道而馳了。

這盤棋他們已經走到了節點,不是共生就是你死我活。

他們局勢均衡,率先破壞平衡者反倒是會輸棋。

楚樂會因為這場內亂而陷入混亂,百姓困苦,北國還在虎視眈眈,無論最後誰勝誰負,在悔恨和自責中努力重建廢土,都將會始終無法抹去對對方的複雜情感。

蕭玉融是他一手教養長大的,他相信在他輔佐下,蕭玉融能做好帝王。

蕭玉融笑吟吟地勾住柳品玨的脖頸,“先生真是假正經,說到底不過是為美色所困。”

“你先前教訓我的時候,還說我是恃美揚威,裹著層畫皮的紅粉骷髏,裏麵空洞洞的什麽也沒有。由此可見,美貌也是有用的。”她驕傲地揚起下巴。

柳品玨撩起她的一縷發絲,“美貌自然有用,配上你的頭腦,你的手腕,你的野心,才會是利器。不然,它隻會是刺向你的雙刃刀。”

蕭玉融切了一聲。

“再者而言,放你身上,才對我有用。”柳品玨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蕭玉融又笑了:“那你覺得放獨孤英身上呢?”

柳品玨一頓,挑眉,“也有用。”

“怎麽個說法?”蕭玉融問。

“他喜愛你,因為你是楚樂盛世的象征,你是他心目中的世外桃源,遠離風雪載途的北國,也破除敗絮其中的楚樂,一個真真正正的桃源鄉。”柳品玨說道。

“嗯,有道理。”蕭玉融點點頭,故作崇拜,“那先生覺得,我該如何用這好皮囊,迷得他神魂顛倒,樂不思蜀?”

柳品玨看出她的促狹,輕輕擰了把她的臉頰,“他並非昏君做派。”

“但要他和平相處,你讓利,再給點愛,他或許也願意暫時放下個人仇恨。”柳品玨說。

他停了一下,“還是說你想打?你若是想攻下北國,雖說吃力不討好,勞民傷財,但也可以以絕後患。”

見柳品玨開始沉吟,思索著攻打北國四十九部的法子,蕭玉融喊停。

“我要北國那塊苦寒之地做什麽?”蕭玉融擺了擺手,“那倒不如和平相處呢。”

就連四十九部的人們,在那個地方都難以生存,冬季來臨之時死傷無數,何況楚樂之人。

這也是他們為什麽那麽向往楚樂,向往不凍灣。

柳品玨點點頭,“你生辰將近,叫你舅父當使者,去請獨孤英來玉京參加你生辰禮?”

這倒是個好由頭,能請獨孤英來談和。

“他會來嗎?”蕭玉融問。

柳品玨道:“你過生辰,他會來的。”

蕭玉融點頭,“那為什麽是我舅舅去?”

“難不成你叫崔明陽去?他去,保管楚樂和北國得打起來。”柳品玨似笑非笑。

這倒也是,崔辭寧和獨孤英怕是巴不得砍下對方腦袋吧。

蕭玉融覺得合理,但是提起霍照,卻又有些發愁。

她本以為經曆了那麽多,霍照也該知曉自己心意,也明白她的想法才對。

誰知道現在霍照雖然對她處於一個失而複得的珍惜狀態,但卻非常地恪守成規。

無論是從君臣之禮上,還是從長幼有序上,長幼尊卑,方方麵麵都相當守禮。

仿佛是為了他們的情分,無論是舅甥是師徒是君臣,隻要能守住這點情分,他能做到的最大退讓和克製。

私底下,霍照現在是見了蕭玉融就退避三舍。

“怎麽?一直被霍照躲著?”柳品玨挑眉。

蕭玉融嘖了一聲,不言而喻。

柳品玨笑,“那你想要他嗎?”

“不討厭。”蕭玉融舒展眉目。

“那就是喜歡。”柳品玨說。

蕭玉融不置可否。

柳品玨指尖纏繞上蕭玉融的頭發,“那就跟他說白了。”

“他現在對我避之如蛇蠍,我要怎麽跟他說清楚?”蕭玉融皺了皺鼻子。

“嗯,那為師來教你?”柳品玨一揚起眉梢,掌心貼上了蕭玉融的腰側,將她攬進了懷裏。

蕭玉融可真是奇了怪了,“先生還懂這些呢?”

“怎麽不懂?”柳品玨跟她鼻尖挨著鼻尖,“男人最懂男人心思。”

“那來教我!”蕭玉融興致勃勃。

“叫我一句好的,我就教你。”柳品玨道。

蕭玉融險些被這沒臉沒皮的老不知羞驚呆了,“男人果然越老越花。”

柳品玨黑了臉,“看來陛下胸有成竹,就不需要臣多說什麽了。”

“誒誒誒!”蕭玉融拽住準備要離開的柳品玨,“先生怎麽越老氣性反而越大了?”

她發覺柳品玨就是聽不得一個老字。

也是哦,她身邊除了霍照,就柳品玨年紀最大了。

因此,從不懂得如何如何體諒人的蕭玉融願意體諒一下柳品玨。

她勾著柳品玨脖頸喊:“先生?郎君?”

柳品玨眉目舒展,含了些笑意,“再喊一聲。”

“郎君?”蕭玉融歪了歪頭。

從男人喉嚨裏溢出低笑,趴在他懷裏蕭玉融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的震顫。

“見了他啊,隻管這樣。”柳品玨抬起了蕭玉融的下巴,吻了上去。

唇齒相依,柳品玨吻得動情,眼尾微紅,“好徒兒,學會了沒有?”

蕭玉融嘴唇紅豔豔水淋淋的,風情搖晃。

她對於柳品玨的教學將信將疑,“真的嗎?這能行嗎?”

“你若不信,一試便知了。”柳品玨點了點她眉心,“去吧。”

盡管仍然不甚相信,但蕭玉融還是去試了。

她借著有國事相商的名義,叫翠翠把霍照喊過來。

霍照還以為是什麽急事,見了翠翠那副一言難盡的表情,還以為是蕭玉融出了什麽事。

“你家主子病了嗎?”霍照以為蕭玉融病了。

“陛下一切安好……”翠翠的話吐到舌頭邊,又改了,“就是有些心慌氣悶,但恐出了什麽事,這才來叫侯爺。”

話還沒說完呢,霍照已經快步朝著禦書房走去。

他是關心則亂,絲毫沒有關心裏邊底細,病了怎麽就不先去找太醫呢?

稟報後進了殿中,一股幽香,霍照卻是著急地進了內室。

見蕭玉融雙目緊閉,側靠在床榻上。

他急忙上前去扶蕭玉融,“玉兒!”

誰料一靠近,蕭玉融就抓住了他的手臂,貼了過去,吻上了他的嘴唇,撬開唇齒。

霍照錯愕地睜大眼睛。

回過神後,他將蕭玉融輕輕推開,“玉兒……”

“先前不是說了,你對我有這種心思嗎?”蕭玉融睜著眼睛問。

“可這世俗之見,這禮教之山,我不想你因我而……”霍照垂下眼睛。

“我早說了,我隻要你陪在我身邊,其餘的我不在乎。那些聲音,即使是沒有你,我也能聽得到。”蕭玉融認真道,“何況你也不是我親舅舅不是嗎?”

她調笑般語調微揚:“你說是吧?表、哥?”

沉默半晌之後,霍照捧起蕭玉融的臉,問:“真的想好了嗎?”

更年長者有更多的顧慮。

蕭玉融或許不懂,但他年長蕭玉融這麽多,他該懂。

“你確定這就是愛嗎?”他的指尖從蕭玉融的鼻尖下滑,然後停留在蕭玉融的唇珠上,輕聲問,“玉兒,你真的愛我嗎?”

蕭玉融朝他嘟起嘴。

於是紗帳便落下了,所有的事情便順理成章起來了。

三日之後,霍照前往北境,與獨孤英密談。

不日之後,北國四十九部盟主起身趕赴玉京,為楚樂女帝蕭玉融賀生。

蕭玉融親自迎接了獨孤英。

二人進入安靜無人的殿內,蕭玉融款待獨孤英,猶如款待一位多年未見的好友。

“公主,好久不見。”獨孤英與蕭玉融對視。

北麵的酷寒攜帶春信的餘韻,再一次來到了楚樂南境盛世的玉京。

獨孤英來到這裏,來到這片擊碎他幻夢的真實痛苦之地,這一回是為了蕭玉融。

他知道蕭玉融如今是陛下,可他還是稱呼蕭玉融為公主。

當年那個他遇見的,代表著楚樂盛世的公主。

“別來無恙,祖巴。”蕭玉融笑道。

此時此刻,他們仿佛隻是故友重逢,而不是南北首腦會麵。

蕭玉融望向窗外海棠依舊,“海棠花下去年逢。”

“嗯,你教過我的,我記得。”獨孤英低眸,似乎是在笑,神情有些繾綣,“我們現在是……海棠花下今年逢。”

“上回你來玉京,也是我生辰。”蕭玉融目光也柔軟了許多,“楚樂之文深奧,我想,我能教你的還有很多。”

獨孤英望向她,“哪怕我離開這裏,你也會繼續跟我保持通信嗎?哪怕我是敵主的身份。”

“所以我希望,我們能消抹掉這個身份。”蕭玉融認真道。

她給出了相當豐厚的條件:“楚樂會開放全部的貿易往來,北國的孩子不會再餓死了,你們可以用皮毛、駿馬、藥材來交換糧食、茶葉、瓷器。你們的香料和珠寶,很受皇族世家追捧。”

“我可以給你們工匠和醫者,帶去種子和書籍,你能明白這樣會為北國的將來與後代帶去什麽,這一切隻要你願意。”

“自然,北國也不可以再襲擊劫掠楚樂的邊境。”

“真是可觀的條件。”獨孤英安靜地聽完了蕭玉融的條件,諷刺地勾起唇角,“我無法否認你的誠意,現在答應你的條件對雙方都好,而這一切隻需要我放下仇恨。”

放下血海深仇。

對這片他或許憧憬,或許憎恨,或許思念的土地。

蕭玉融沉默了,她也不清楚獨孤英是否願意。

因為換了她,她不一定如此大度。

“你願意嗎?”蕭玉融有些緊張。

“我無法忘記,這等於背叛。”獨孤英說道。

蕭玉融閉了閉眼,果然還是不行嗎?

獨孤英繼續說:“但我願意,給子孫後代一條光明大道,別再走我走過的路。”

他望向蕭玉融綠色的羅裙,自嘲般笑了笑:“記得綠羅裙,處處憐芳草。”

這是蕭玉融教會他的,他記到了現在。

蕭玉融微微一怔,而後如釋重負般笑了起來:“你是一個好君王。”

正如易厭所說的那樣,前世獨孤英能和柳品玨南北二分天下,在以怒火洗劫這片土地之後又止手。

這些證明獨孤英並非是隻為了一己之私,而將兩邊都拖入泥沼之人。

“在我眼中,你也亦然。”獨孤英彎唇。

蕭玉融伸出小指,“和平相處,互不侵犯,至少,在我活著的時候。”

“好。”獨孤英也伸出了小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