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蘇夏月&陳景笙(二)
“一年逢好夜,萬裏見明時。”
秋夜明月高懸,桂花飄香,是攢足了思念的日子。
陳景笙提出要去蘇夏月的公寓接她一同前往老宅,蘇夏月沒再拒他於千裏之外。
陳老夫人在世的時候,愛吃素芳齋的糕點。
陳景笙的笙月會所正好請了素芳齋的老師傅,於是蘇夏月提前囑咐過他,讓他請師傅做些桂花糕。
陳景笙這人在別人麵前話不多,在蘇夏月麵前話很多。
彩虹屁吹了半天:“小月,你也太細心了,還記著奶奶愛吃什麽,我都忘記了。”
蘇夏月根本不吃這套,到最後,陳景笙講得都已經口幹舌燥了,她冷漠搭腔。
——“你也太不孝順了,奶奶愛吃什麽你都不記得了。”
陳景笙:“......”
*
陳家的祠堂裏專門供奉去世的祖輩,一到重要的節日必然是全家出動,前來祭拜。
陳景笙攜蘇夏月一同回來時,門外的保姆們笑得一個比一個開心。
“哎呀,景笙帶著小月一塊兒回來啦,快去喊太太。”
陳母還在祠堂誦經,管家劉叔特意過來給她報信。
她手中不停轉動的佛珠戛然而止,轉過頭,一張未見皺紋的臉上麵露幾分笑顏。
“都回來啦?”
劉叔點頭,“都回來了。”
“好好,快讓兩孩子來祠堂,禮數不能少。”
劉叔趕忙去辦,一腳剛邁出祠堂門,就看見蘇夏月和陳景笙換了套衣服,提著糕點過來了。
祠堂裏禁穿顏色豔麗的服裝,也不允許濃妝豔抹。
蘇夏月一身素色長裙,未施粉黛。
明明是最簡單的打扮,但在她身上卻是清清冷冷的仙氣,美得脫俗。
她簡單同陳母打了招呼。
陳母一雙眼睛在兩個孩子身上來回打轉,末了才緩緩道一句:“都瘦了。”
陳景笙故意嗆她:“被你氣瘦的。你少作妖,我都能多吃幾碗飯。”
陳母冷冷剜他一眼,“祠堂裏少亂說話。”
“你也知道這是祠堂啊。”陳景笙不罷休,說得那叫一個情真意切,“哎,要讓我爺爺奶奶知道你這麽欺負小月,還不得心寒死啊。”
陳母被他擠兌的麵色難堪,一下不知道說什麽。
蘇夏月輕輕拽了拽陳景笙衣袖,“景笙哥,少說點吧,先給爺爺奶奶上香。”
陳母發現,蘇夏月的話比皇帝的聖旨都管用。
她一講完,陳景笙就自覺閉了嘴。
她點了柱香到陳老夫人牌位前,將提前準備好的點心放到那兒,言語間的落寞之意盡顯。
“奶奶,小月來看你啦,中秋快樂呀。”
“你看,我還給你帶了你最愛吃的點心。”
祠堂肅清,偶爾傳來一陣沙沙的風聲,大堂外一棵古樹高聳入雲,已經在這兒屹立許久了。
月光如縞素,寂寥的懸掛在這深不見底的夜空中。
團圓的日子裏,就連月亮都是圓的。
蘇夏月還記得,以前她剛來陳家時,隨陳老夫人一起住在別的院子裏,陳景笙時常會過來玩。
中秋節的時候,一大家子一起過,蘇夏月看見陳母時總是局促又害怕。
飯桌上,她小心謹慎,生怕自己禮數不周,惹大家不開心。
她不敢挑食,長輩夾什麽,她就吃什麽。
老夫人總是把她帶在自己身邊坐,給她夾一些愛吃的菜。
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道注視著自己的慈愛眼神,用蒼老卻和藹的聲音對她說:“小月多吃點,太瘦啦。”
這是蘇夏月成長的道路上,唯一的溫暖。
陳老夫人牽著蘇夏月的手走出院子時,深藍天空圓月高掛,廣袤無垠,照亮了整個院子。
年紀尚小的蘇夏月有些稚嫩地問陳老夫人:“奶奶,為什麽中秋的月亮是圓的呀?”
“因為思念是圓的,無限思念合成一個圓環,隻為了再次相見的那一天。”
說這句話的時候,陳老夫人的眼神裏滿是哀愁。
後來蘇夏月才明白,她當時在思念的,大概是自己那個夭折的女兒。
如今,母女倆早該相見了吧。
如此一想,她該替她開心的。
今晚這段團圓飯準備得豐盛,陳母招呼著蘇夏月入座,貼心地給她夾菜。
這熱情的模樣倒是讓蘇夏月無所適從。
晚飯過後蘇夏月禮貌道別,提出離開。
陳父陳母都急著挽留。
“別呀,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你房間還是原樣,阿姨定期會打掃的,在家住一晚吧。”
盛情難卻。
蘇夏月都留下了,陳景笙自然也就順勢留了下來。
她許久沒回來了,房間裏的裝飾一點沒變,她躺在那張柔軟大**,思緒萬千。
失眠的夜晚,風有些涼。
她睡裙外裹一件開衫,去了後花園。
以前,每個冬日的午後,陳老夫人最喜歡帶著她在這裏玩耍。
夜色濃稠,昏黃燈光映射下,後花園那架秋千旁有一抹頎長身影,挺拔落拓,指尖猩紅一點。
蘇夏月眼底的詫異一閃而過,猶豫三秒後上前。
皎潔月色中,陳景笙看見光源處那抹纖瘦背影。
婷婷嫋嫋,逆光而來。
月色灑在她身上,像一隻翩然欲飛的夜蝶。
陳景笙今晚陪陳父喝了點酒,沒喝多,但人有點飄飄然。
此刻看到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女孩,他想,他好像是真的有些醉了。
她清淩淩看自己一眼,好像真的自帶仙氣,叫人沉醉,也叫人迷陷。
手中那抹猩紅被快速掐滅,原本蜿蜒上升的白霧也盡數散於空氣之中。
他抬眸,深邃黑眸裹挾落寞的情緒。
“小月,睡不著嗎?”
“嗯。”
蘇夏月淡淡應一句,坐到了那架秋千上。
陳景笙站在她身後,還像小時候一樣推著她。
她隨著秋千小幅度晃動,“你呢,也睡不著嗎?”
風中有桂花香,身後的男人陷於黑暗的一側,麵色柔和,眼中有如月色般溫柔的光亮。
“對,太久沒回來了,不習慣。”
他不回家的原因,即便他自己不說,他身邊也多的是朋友旁敲側擊告知給蘇夏月。
她從不出麵勸他,也不會自作多情地許他什麽承諾。
但這一刻,他褪去往日的稚嫩,成熟又孤寂地站在自己麵前。
她還是忍不住,淡淡歎了口氣。
“景笙哥,你何必呢?”
你何必呢。
陳景笙心底鈍痛一下,磁沉聲線回**在這個清冷深夜。
“小月,至少我現在,能擁有自己做決定的權利。”
“我能不能求一個正式追求你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