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大雪封路
匆忙抓起外衣披上,蘇梨走來走去的動靜讓招財從被窩裏探出腦袋,喵了一聲。
“外麵下雪了,我去看看,招財你不要亂跑。”
這麽冷的天,人著涼還有大夫能看,招財若是染風寒,她就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拉開門栓,打開屋門。
刺骨涼風湧進屋裏,夾著片片雪花,把屋裏所剩不多的溫度全部卷走。
蘇梨搓搓手心,反手關上門。
鞋子踩在地上,積雪厚的已經沒過腳背,她心裏直打鼓。
積雪這麽厚,老天沒有絲毫停下的跡象,這麽下上一夜那還了得。
蘇梨敲響正屋的門,“娘!爹!”
冷風夾著雪,直往她脖子裏鑽,她縮縮脖子,抬頭看屋簷的冰淩。
“爹娘開門啊!我是阿梨!”她加大力氣拍打木門。
田桂蘭這邊還沒動靜,大房那邊探出個腦袋。
“四嬸,這麽晚了你找奶奶爺爺有事嗎?”秦春月半披著外衣,從窗戶縫隙往外看,十分不解。
“我半夜起來才發現下了雪,這麽大的雪,屋簷上已經很厚了,再這麽下去,咱們茅草屋頂不撐,會被積雪壓塌的,必須要掃雪才行。”
蘇梨三兩句說完繼續敲門。
不知是不是外麵的風聲蓋住了她的聲音,或是昨夜為找兩個孩子,大家都很累,屋裏遲遲沒有動靜。
"可是以前咱們家都是第二天雪停了才開始掃雪呀。"秦春月說。
這麽冷,雪還這麽大,往屋頂上爬也不方便,掃雪是很危險的。
就這會功夫又把西屋吵醒了。
柴氏帶著起床氣一把推開屋門,人還沒發作,就被迎麵撲來的冷風吹了個透心涼,搓著凍僵的手臂返回去套了件外衣,才顫顫巍巍震驚盯著滿是大雪的天空.
"老天娘嘞,今年下雪怎麽這麽早呀?"
一下就把剛剛要發作的起床氣拋在腦後,人開始忐忑不安。
雖說瑞雪兆豐年,可如此反常,總是令人心中不安。
加上連年幹旱,半滴雨都沒下,突然下大雪,大夥沒個準備,村裏好些人家木柴都沒備夠呢。
"娘,我是阿梨,我有話想跟您說,您和爹快起一下。”
柴氏從大雪的震驚中回神,裹著外衣縮成鵪鶉,忍不住道:“你有什麽事不能明天早晨再說,這大半夜的還下著雪,讓爹娘這時候起來,萬一著了風寒可怎麽辦?”
她自認為自己的理由完全站得住腳。
秦春月穿好衣服開了門,“二嬸,四嬸說雪積的太厚,會把屋頂壓塌的,我們是不是得掃掃雪?”
方才未注意,不過她們說幾句話功夫,地上積雪又漫過了腳踝,一踩就是一個深腳印。
“要掃雪,那也得等明日,大晚上黑不楞登掃什麽雪?”柴氏翻了個白眼。
“來了來了。”正屋裏終於傳出聲音。
田桂蘭披著衣裳把屋門打開,乍一看外麵白茫茫一片,不由驚愣在原地,“我說那麽冷,原來是下雪了。”
蘇梨忙拉住她的手,“娘,爹呢?爹起來了嗎?你們快出來,衣裳都穿好,我見正屋上雪已經積了不少,再這麽下去撐不住要垮的。”
田桂蘭嚇了一跳,趕緊掉頭回去,揪著老頭子把衣裳套上,攆著人出來。
秦老根還傻乎乎縮著脖子,困的不行的老眼被冷風一吹,打了個噴嚏,人跟著清醒起來。
“大半夜的發生什麽了?”
他知道蘇梨不是個無事取鬧的姑娘,耐心等她解釋。
天上麻雀壓著低空飛過,仿佛再也撐不住這天空的寒冷吧嗒一聲掉在他腳底下。
“娘,爹……”
話未說完,身後屋簷發出哢嚓脆響。
秦老根豎起手指置於唇前,做出噤聲的動作。
“等會兒,什麽聲音?”他疑惑道。
幾人不約而同朝頭頂屋簷看去。
——哢嚓!
隻見右側半邊屋簷緩緩傾斜,在黑暗的天幕下顯得不甚清晰,白雪紛飛迷花了人眼,秦老根還以為是自己出現幻覺。
“是屋簷!屋簷歪了!”秦春月指著頭頂大喊,一雙眼睛睜得老大,模樣不可置信。
伴隨她這句話,正屋屋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傾塌下來,轟隆一聲,大半邊屋子都被埋了。
碎雪和黃土混在一起,整個院子一時寂靜無聲。
大冷的天,秦老根愣是驚出一身冷汗。
前後腳不過片刻功夫,這要是阿梨沒把他們喊出來,他和老婆子還在睡覺,不就被壓在下頭了?
巨大沉重的響聲把所有人都驚醒了,紛紛跑出來看,看見倒塌的正屋,亦是滿臉驚駭。
“都愣著幹什麽?快點掃雪,把屋簷上的雪全都掃下來,趕緊的。”
田桂蘭很快回神,厲聲嗬斥呆愣在院子裏的眾人。
這個時候不掃雪,等回頭雪大了,其他屋子也要遭殃,眼下顧不得正屋了,塌都塌了,趕緊保住其他屋子才是正事。
秦家大院霎時忙碌起來,掃雪的掃雪,架梯子的架梯子,能幫忙的都跑出來幫忙,不能幫忙的小孩子就躲在屋裏看。
“娘,村裏許多人家都是茅草做的屋頂,大家都在睡覺,不知半夜下了雪,我們是不是要去知會楊伯伯,讓楊伯伯挨個通知一下其他人?”蘇梨提醒道。
“對對,必須要去,還有隔壁姚家也要幫一幫。姚潛川跟著老四去蕪州了,家裏隻有你姚奶奶在,可千萬不能在這時候出了事,我得過去看看。”
田桂蘭有條不紊地安排,“秋煙,你跑一趟裏正家,告訴裏正掃雪的事,秋澤,你跟我去姚家幫姚嬸子掃雪。”
這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在蕪州城的秦見深似乎有預感。
客棧漆黑的房間裏,他睜開眼點燃蠟燭,走到窗邊,掌心還未靠近木窗,被風刮的晃動的木窗刷一下被吹開,揚起他垂落在肩邊的長發。
剛點燃的蠟燭,噗一聲滅了。
另一張**的孔思義迷迷糊糊摟住肩膀,“怎麽這麽冷啊?是不是開窗子了?”
他睜開眼睛,見窗前一道黑影,定睛一看,正是秦見深。
窗子大開,外麵是飄揚大雪,朦朧睡意瞬間沒了,大吃一驚。
“下雪了,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下雪?是不是太早了點?”
秦見深負手而立,棱角分明的臉龐布滿凝重之色,瞳孔像是對著外麵的大雪,又像是對著虛無的深空。
片片雪花揚著他額角的碎發落在皮膚上,轉眼消失無蹤。
孔思義披著衣裳走過來,哆哆嗦嗦,把木窗關上,隔絕了秦見深的視線。
“四爺是不是操心家裏,您家裏還有其他幾位兄弟照應,不用擔心。”
秦見深不予置否,未正麵回答他的話,而是道:“蕪州的災民越來越多了。”
孔思義恍然大悟。
“原來四爺在擔心災民,昨兒我還跟杜觀雁那小子聊,我們幾個就是從北方趕來的,白州那邊已經在盡最大努力接納災民了,城內有災民安置點,城外也在布棚施粥,屬下可以跟您保證,隻要白州保持現狀,災民絕對不會越過防線逃來這邊的。”
白州知府是個好官。
孔思義不是愛操心的人,秦見深也未將心中顧慮講給他,隻是吩咐:“把三日後約的碳商提到後日,盡快將這邊的事做完。”
“好嘞四爺,明兒個我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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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天蒙蒙亮,秦家才把屋頂上的雪全部清掃下來。
此時大雪仍然未停,還有愈下愈大的架勢。
“這雪越下越大,怕是過不了多少時候,屋頂又要落滿雪了。”徐以然眉頭緊鎖,“多少年沒見這樣大的雪了,印象中還是我小時候有次雪災,大雪連續下了兩天,地裏種的菜全凍壞不說,連人也凍死不少,許多沒有存夠柴的人家睡夢中就沒了。”
“那畢竟是從前,今年咱們家有木炭,柴不夠燒就把山上的木炭拉下來一些用,不必擔憂。“
蘇梨嘴上安慰,抬眼看著天空,心裏同樣擔心在蕪州的夫君。
路上積雪深厚凹凸不平,千萬不要出什麽意外才好。
田桂蘭一手拎著大掃帚,沉著臉從外頭回來,崔氏還在一旁勸:“娘,您放寬心,他們不聽便不聽,隨他們去吧,反正屋頂塌了也不關咱們的事。”
“這個道理我自是知道,還不至於為這個跟他們嘔氣。”田桂蘭隨手把掃帚放在牆邊,“就是他們那語氣讓我有點兒不高興。”
“發生什麽事了?”徐以然奇怪問。
“是那隔壁。”崔氏朝院牆方向呶呶嘴。
“姚家?”蘇梨詫異。
“另一個隔壁,我跟老三家的去提醒他們,雪太大會壓塌屋頂,誰知他們說他們剛建起來的屋子,用的大青磚和青瓦,叫咱們別咒她家。說話也不看看頭頂的積雪多厚了,真要是運氣不好,別說青瓦,就是實打實的青磚摞兩層,也禁不住壓呀。”
田桂蘭歎了口氣,扶著發疼的腰,“人老就是不中用了,我去歇一歇,你們忙完也快回去休息,又折騰了一晚上。”
她正想回屋,一拍腦袋,想起自己屋子已經沒了。
正斟酌著,蘇梨主動開口:“娘,您先去我屋裏休息吧,反正夫君也不在,晚上咱們兩個就當做個伴,擠擠還暖和。”
田桂蘭就露出個笑容,“哎好。”
“就是爹那邊……”
“隨便他上哪去睡,不管他!”田桂蘭幹脆利落地說。
蘇梨莞爾,回屋幫忙拿被褥出來。
被雪壓塌屋頂固然倒黴,所幸人都沒事,屋頂可以等雪停再修繕。
隻是世事總有意外。
這場大雪一下就是整整三日,鎮江結了冰,村子通向外麵的路全被大雪堵住了。